“好的,池总。” 车厢里流淌着冷气,却始终无法驱散池律心中若有若无的燥意,闭了闭眼,拿出笔记本翻看公司进来的经营现况和财务报表。 这家公司是池律读博第二年创建的,专做半导体研发及投资运营方向,他自己读的是集成电路,上学期间发表了不少这方面的论文,还有些成就。 再加上大学时考了企业管理与经济的双学位,几相结合,公司发展相对来说已经算很快的了,国内近几年正在大力发展半导体行业,池律创业期间得到很多资助,此时已斩露头角。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公司顺利上市。 车子隔音效果非常好,此时车厢里安静异常,只有出风口发出微微的嗡鸣声,然而没多久,这方小天地里的宁静就被打破。 池律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微微蹙眉,少顷,手指滑向接听键。 “喂,妈。” “阿律,听说你回国了?” 池律眉头皱得更深:“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回国了怎么也不跟我和你爸说一句?”池母语气里含着不满:“你爸一直念叨你呢,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回家。” “不了,我今天.....” “什么不了,赶紧回来,你都多久没回家了,老住外边像什么样子。”池母口气严厉,不容拒绝。 “......好。”
第2章 旧伤难愈 挂断电话,池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冷。 “前面掉头,去韵湖园。” 司机抬眼瞅了眼老板更难看得脸色,什么也不敢问,直接掉头往郊外的别墅区走。这会儿刚好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塞异常,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了。 许是他要回来,家里灯火通明,保姆做了一桌子菜,池律扫了一眼,都是他曾经爱吃的。 池母满脸喜色,一进门就拉着池律左看右看,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池父也眉目舒展,直道:“回来就好,累了一天,先吃饭吧,一家人就等你呢。” 实际上他刚吃完没多久,又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但总不能拂了老人家一片心思,也就没说什么。 池父让保姆拿了瓶白酒,要和池律小酌一杯,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吃饭期间问了一些他学习上的问题,聊了聊池律自己的公司便再没多说什么。 池母明显更关心儿子生活方面:“在国外怎么样,吃的还习惯吗?” “妈,这个问题您很早就问过了。” “这孩子,还不是怕你吃不惯吗?那边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还行。” 实际上池母自己也经常出国旅游,这会儿纯属没话找话。 席间再没人出声,房间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池母状似无意提起:“你这孩子回国也不跟爸妈说,这是长大了要和爸妈生分了?” “没有。” 在场地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感情的裂缝,并不是因为池律常年在外求学,长大了才生分的,只是池母心中始终存着一份侥幸,希望随着时间,这道裂缝能慢慢愈合。 “还没有?要不是下午政儿打电话问候我,顺便提起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池母言语之间略有些责怪之意,却也只是点到为止,怕真惹恼了他。 池律深深蹙着眉,脸色不自觉的冷了几分,没有接话。 “孩子都坐在这儿了,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吃饭。”池父稍显不快,出声插了一句。 直到晚饭结束,池母再没提那些敏感话题,只捡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说一说。 池家人作息一向规律,往常不到十点就睡下了,今天因着池律刚刚回来,又坐着说了会儿话。 大部分都是池母问一些琐碎小事,池律一板一眼的答着,父亲鲜少开口,只坐在一旁听。 池母东拉西扯说了一通,最终还是绕到她最关心的那件事上:“阿律,这几年在国外....有什么姑娘追你么?” “没有。” 其实哪儿是没有,只是他心凉了,不再热衷于这种事,自然无视周围钦慕的眼神。 “没有?”池母很是震惊,这孩子初高中被多少女生明里暗里塞过情书,她从别人口中还是知道一些的。 “嗯。” “那....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 池律拧眉看向别处,脸色已然冷了下来:“没有。” “玉贤!”池父呵了一声:“你老问这些干什么?这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做决定,这么晚了,赶紧回屋睡觉!” 说完丢了报纸先行去了寝卧,池母性子刚烈,且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心里一根刺,瞬间被激了起来。 “我是他妈!问问怎么了?我再不管,他又走到那歪门邪道上去怎么办!” 秦玉贤越说越激动,耿着脖子,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她原是个大家千金,礼仪教养是刻进骨子里的,自从七年前那件事之后,每每碰上池律的感情问题便分外激动,什么也顾不得了。 池父已经进了卧房,啪的合上门,池律此时彻底冷了脸,嚯地站起身,道:“妈,您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回哪儿去?这儿不是你家?”秦玉贤瞪着眼睛,历声道。 “我在外面有一套房子。” “我知道你有本事!出国几年不回家,才刚回来待几个小时就要走,这是生你养你的家,不是供你歇脚的客栈!” 偌大的客厅回荡着秦玉贤尖利的声音,池律的头被这声音刺的隐隐泛痛。 他面无表情看着秦玉贤,却没打算开口反驳什么。 他越这样,秦玉贤越激愤。 “你是不是还为着七年前的事埋怨我和你爸?” “没有。” “没有?!那这几年怎么回事?你以前是这样的吗?你敢说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 秦玉贤瞪着眼睛等池律回话,一时间,客厅安静的有些可怕,刚才那个问题沉沉压在两人心头。 池律肩膀略微动了动,看着秦玉贤因激动涨红的脸,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记起,您也不要再提了,他当年为什么要走,我也不全知道,但至少不是因为您那几句话 。” “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走那条老路,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太痛了。” 整整七年,池律再未在父母面前露出过一丝脆弱,每每问起,只说一切都好,更别提倾诉了。 他不再全身心地相信自己的父母,也不接受所有以爱为名的伤害。 却在七年后的今天,在一场争吵里说,太痛了。 秦玉贤愣愣地站在原地,空荡的客厅一丝响动也没有,池律已经走了很久了。 待再回到颐庭府已接近十二点,池律简单冲了个澡,头发还没干透就躺进了被窝。 太阳穴一阵阵鼓动着,泛着隐隐的痛楚。 池律紧紧闭着眼,似难受得紧。 第二天早上八点,天已大亮。 池律坐上公司派来的专车,将秘书递过来的早点放在一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文件翻阅。 他虽然是董事长,但自公司建立起,本人却一直在国外,只有重大决策才会回国一趟,但也只呆上几天就走了。 因此只和高层有接触,但是公司的整体运营靠的是底层员工的执行力,今天的主要目的,便是慰问员工,然后去实验室和工业园区里走动走动。 池律快速翻阅完,靠着车椅闭了闭眼,昨晚睡觉之前就有些头痛,一觉醒来,却并不见好转。 “池总...您...不舒服吗?” 秘书从前排回过身,犹豫着问。 “没事。”池律察觉到她似乎还有话说:“有事?” “.....秦夫人昨天打电话说.....要安排一个人来实习.......” “什么人?” “好像是叫路政儿。” “不许。”池律无意识压了压眉,语气冷硬不容置喙。 “可是....” “这是我的公司,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安排了?”顿了一下又道:“你是我的秘书,什么时候也开始听别人指挥?” “对不起池总...我...” 秘书早已慌了神,早听人说这位远在海外的董事长行峻言厉,不曾想这般正言历色难以亲近。 “下不为例。” 女孩早被他逼人的气势吓道,战战兢兢认完错坐直身体不敢吭声了。 倒是池律心思纷乱,没想到秦玉贤已渗透到这家公司,连他秘书长联系方式都搞到手了。 他之所以没有接手秦玉贤手里的公司,就是不想被她控制,不曾想自己打下的这片天,也被她摸了进来。 池律到的时候各大股东都已到齐,简单介绍了下会议便开始了。 各模块负责人对公司最近的投资计划和经营计划做了报告,池律在会上就公司的发展战略问题进行了详细分析。 会议进程顺利,池律的一番发言扫除了在座各位心里的疑虑,公司前程光明,人人脸上都带喜色,就目前的经营状况来看,年后上市不成问题。 唯有池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 高层心理都在默默揣测,这个常年待在海外的年轻董事,年少英才,成就卓然,却仍然很能沉的住气。 心里佩服的同时也开始担忧,以后怕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免得哪天不小心被踢了。 早上还晴朗的天空,这会儿阴了起来,天边的乌云沉沉往下垂着,让人心里无端压抑起来,眼看着要下雨了。 北方的七月一向都是燥热的,此时却是大雨前少有的闷热 。 池律随便吃了两口午餐,就去了郊外的工业园区,陪同的还有各位股东。 许是早已收到领导视察的消息,园区前端基本上没什么人走动,只有后边的原料供给端的员工和场务工人。 相关负责人领着一众领导里里外外转了一遍,池律看着自己一手规划建立起来的厂子如今运营良好,脸色才稍见缓和。 快到五点时今天的行程才算圆满结束,人人都松了口气,一行人说笑着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池律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安全带的维修工人从高处掉了下来,旁边围着两个人正扶他起身。 那人背对着池律,身上穿着宽大的湛蓝色短袖,脖子被旁边的绿植刮伤,血肉外翻,胳膊内测被大面积擦伤,正往外渗着血珠。 天边的黑云愈压愈低,天地间似乎都是灰暗的,池律看着那个戴着安全帽背对着自己的场务工人,莫名觉得胸口闷的厉害,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池总?” 秘书清亮的声音传来,猝然唤醒有些恍惚的池律,他愣愣回头,脸上还有未散去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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