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条微信送达,来自章成。 “吴仕导演的新话剧,男一,半年之后全国巡演,有没有兴趣?” “没有。” 林苍徹立马回了两个字,他甚至没问就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怎么接戏,更别说是需要日日排练的话剧。 “这个角色需要坐轮椅,算是为你量身定做。”章成回道:“这是你半年内唯一能接到的工作了。” 这一次,林苍徹没有回复,将手机扔到一边。 洗手间的门微微晃动了一下,林苍徹知道是晓免孑要出来了,将右手撑在颌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门口。 很快,门开了,穿着浴袍的晓免孑从洗手间走出,手里还抱着一堆刚刚换下的衣服,看见林苍徹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吓了一跳,但又努力维持着镇定。 “徹哥……谢谢。” 想了半天,似乎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这个听上去“谢谢”包含了多重含义,林苍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总算露出了笑容。 “不客气,举手之劳。” 说完,他向房间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晓免孑会意,立刻抱着衣服头也不回地快步往房间外走去。 走廊上,当他再次看见那副巨大的全家福时,他的目光只能停留在前排右边的小男孩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他觉得这个小男孩的笑,充满了嘲讽与鄙夷,就好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所有人。 而晓免孑正巧抬着头,标准的仰视动作。 凭什么? 内心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会这么狼狈,为什么要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他明明只是一个缺乏生活常识,什么也不会,自私自利的人罢了,就跟眼前这幅照片上的年龄同样心智,并无半分区别。 可是,自己竟然连着几次被拿捏得死死的,连反驳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难道还不如一个…… 想到这里,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再次浮现。他觉得林苍徹也许并不是自己了解的模样,这两年的相处与观察,他可能根本就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就如眼前的这幅照片,与天真和童趣毫不沾边的笑容,晓免孑仔细看了许久,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凌晨三点,晓免孑依旧没有睡着。 他翻来覆去,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属于林苍徹的味道。从洗发水到沐浴露,甚至连刚刚穿的睡袍上,都沾染的是林苍徹洗衣液的香气。 一闭眼,脑海里就想起在浴室里林苍徹屈于他身下的表情,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的舌头能有如此灵活。 对于那方面的事,他虽毫无实际经验,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林苍徹的熟练让他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不想过多揣测对方熟练的原因,另一方面他也深知自己至少在那一秒,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晓免孑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瞥见桌上放着的鱼缸。 此刻他分外羡慕小杰,居然可以一觉睡这么久,要是人也能有冬眠,一觉睡半年,醒来之后因为时过境迁大家都选择既往不咎,或者早已忘了从前的尴尬,那可以避免多少烦恼。 他掏出手机,哪怕知道现在一定没人回复,也迅速打下一行字。 【不是兔子:Hermann,我想见你。】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秒回了。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怎么了?睡不着吗?】 【不是兔子:嗯。你呢?这么晚也没睡。】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我现在是白天。】 原来是时差原因,晓免孑又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 【不是兔子:你什么时候回国?可以来看我吗?】 思考了两秒,又补充道:【或者,我去找你。】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你今天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兔子:没有。我就是,想见你。】 晓免孑握着手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点点胀痛,这是每次揭开回忆时的感觉,是不好的征兆,于是他努力让自己脑海中的所有回忆重回本已拴好的盒中,包括许久之前的,也包括刚才发生的。 过了很久,手机才在手中振动。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两个月,给我两个月,我来见你。】 【不是兔子:好,答应我了,不可以骗我。】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我不会骗你。】 【不是兔子: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没有如果,我一定会见你。】 放下手机,晓免孑仍然毫无睡意,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草率地对Hermann发出见面请求。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不管是理智还是感性,都在逐渐离他而去,剩下的,只是一具充满本能欲望的空壳子。 他将脑袋埋在枕头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林苍徹的味道。 很快,失控的身体再次出现反应。 晓免孑愣了几秒,直接用腿踢开被子,他站起身,使劲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脱掉裤子,直到赤身裸体地站在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空洞,如同一头失智的怪兽,晓免孑拿起放在水池边上的香薰瓶,狠狠地砸向那面似乎也在嘲笑着他的镜子。 “哗——” 玻璃瓶子碎了一地,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可此时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嗅觉。 他再没有精力去一一辨认这香气所谓的前调、中调、后调,只知道眼前的镜子裂了一条缝,刚好将“他”批成两半。 一颗来自香薰瓶上的玻璃碎片降落在了他的锁骨上方,划出一道红色的线。晓免孑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在流着血,鲜红色从那道线中一点点地溢出。他感觉不到任何痛。 身下的反应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跟他演了一场闹剧,此时只剩这具躯壳,净是窘态。 晓免孑冲进淋浴间,他将水开到最大,最热,周围很快升起白色的烟雾,他的皮肤也慢慢发红。 他想起多年前,也曾在这样白烟环绕的情境中,第一次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心意。可在那句“我喜欢你”之后,换来的是清脆的一巴掌。 脸颊瞬间红了一片,跟现在自己全身的颜色如出一辙。 他不敢再喜欢了。 可他又是多么渴望“喜欢”。 晓免孑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滚烫的水流从头上浇下来,包裹了他全身,冲洗掉他身上所有的味道。 所有有关林苍徹的味道,都顺着水流,流进了下水道。 锁骨上方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终于感觉到水也是滚烫的。 就像此时自己的心,他再也无法逃避。 晓免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火急火燎地寻找Hermann,并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Hermann产生了情欲。而是他真的,喜欢上了林苍徹。 越是喜欢,越是害怕。可越害怕,却又越喜欢。 所有曾经建立起的理由和借口都坍塌了,他希望有人可以借助外力将他从旋涡中拉起来,晓免孑将这一希望寄托给了一直以来自己最依赖的Hermann,哪怕他们连面也没见过,但他还是需要这样一根救命稻草。 如今拴着稻草的绳子已然探进旋涡深处,可他却动摇了。 他突然明白,这个旋涡不是一不小心落入的,而是他主动陷进去的。
第22章 在你身边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晓免孑都避免直视林苍徹的目光。他每天正常工作,正常生活,把自己活得像个机器。 另一方面,他开始越发依赖Hermann,具体表现在时不时地任性,甚至偶尔会对他发起莫名的脾气,可很快,他又会毫不吝啬地说许多好话去哄逗对方,纵使Hermann也从未真的生过他的气。 他与Hermann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异地恋的情侣,而对于林苍徹,晓免孑更多的则是能避则避。他的话变得简短且稀少,而在手机里,却越来越健谈。 离Hermann兑现承诺还有一个月,晓免孑大胆地向他求了一个礼物,一枚刻有“Hermann”名字的戒指。 他再三强调,不需要这枚戒指有多么贵重,只需要将对方的名字刻在戒指内侧,他可以日夜戴着,像是陷入了某种迷信。 迷信这样的维系,Hermann便一定不会食言。 就像Hermann一定会将他从旋涡之中解救出去。 戒指很快寄到,国际快件,收件地是按照晓免孑提供的地址,一个离公司不远的快递中转站。他趁着闲暇时间去取了件,还没回到家便在途中迫不及待地拆开了。 一枚造型十分简单的铂金戒指,素圈,外壁光滑得如绸缎一样,若隐若现的纹理细腻且沉稳。晓免孑立刻看向戒指内侧,果然,在圆环内壁上,刻有一串斯宾塞体的英文字母。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在Hermann的名字之前,居然有一块十分闪耀的小点。晓免孑拿近了仔细瞧了瞧,竟是一颗钻石。 怎么会有戒指将钻石镶嵌在内侧?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遍,明显的凸起感让他更加疑惑。晓免孑立刻尝试将这枚戒指戴在手上。他忘了跟Hermann说自己的手指尺寸,所以未必会一致,可当他随机套在自己的中指上时,却出奇的合适。 那颗小钻石在戒指内侧,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指根,没有痛感,但仿佛一直有个异物一样,提醒他这枚戒指的存在。 他将戴着戒指的手对象天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Hermann。 【不是兔子:谢谢。】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喜欢吗?】 【不是兔子:喜欢,感觉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我本来就一直在你身边。】 二月,大雪天变少了,可是气温依旧寒冷。林苍徹没有通告,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唯一要出门的事就是偶尔的饭局。 每一次的饭局都很临时,比如晚上七点收到消息,八点就要到。晓免孑不知道他到底跟谁在一起吃饭,只是这几次林苍徹让他不必跟的时候,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选择坚持陪同,而是听话地留在家中。 林苍徹经常回来的很晚,甚至晓免孑已经睡了,他才回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会将晓免孑吵醒,但他很快又会沉沉地进入梦乡。 他提醒自己,离职近在眼前,要适应身边没有林苍徹的日子,要调回只属于自己的生物钟。 一日深夜,林苍徹又因饭局晚归,但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晓免孑的客房。晓免孑迷糊之中感觉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开灯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林苍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徹哥,你回来了。” 他揉揉眼睛,尽量表露出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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