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海洋，舞池里妖冶的肉.体疯狂扭动，耀眼的射灯跟着节奏变化，音响的颤动从足底传来，杂乱的信息素把他淹没。
季小岚不是老实八交的孩子，但那次的的确确是他第一回进酒吧。
他就微微笑着在音响边儿上一站，不出意料，有人请他喝酒，有人要他联系方式，也有咸猪手朝他身上招呼上来了。
对方是个人模狗样一身logo的公子哥儿，季小岚一向先敬罗衣后敬人，却也架不住他过分胡闹，当即火了，然而Omega体力上根本不占优势，最后是赵极琪横空出现，挡在他身前帮忙解了围。
酒吧里碰上纯属巧合，赵极棋认出了那个鲜嫩可口又满脸写着“好骗”的Omega是上回跟在程廿屁股后头那个，才善心泛滥做了一回仗义君子。
满打满算见了两回，再加上赵极棋帮了大忙，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就熟起来了。不过也的确不是程廿想的那种关系。
程廿搞清楚了这部分经过，又问：“那你男朋友呢？怎么认识的？”
季小岚低了低头，含羞带怯道：“就是酒吧里骚扰我的那个人。”
程廿：“……”
赵极棋：“……”
按照常理，不应该是英雄救美之后，成就一对佳话吗？怎么会是那个咸猪手？为什么？凭什么？程廿好想猛戳他窄小秀气的脑门问问他是被人灌了迷魂汤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你怎么想的啊？”程廿道。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呗。”赵极棋讽刺道。
“你又算老几？”
“行行行，你俩锁死吧，”赵极棋道，“可别把注意打在我身上哦。”
“滚滚滚，我眼又不瞎！”
程廿：“那个人对你毛手毛脚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
“诶呀，你们对他有误解，他不是那样的人啦。”
赵极棋翻白眼：“愚蠢的恋爱脑，看不下去一点。”
菜已经点好了，相继上上来，程廿却没心情吃饭，他还不放弃劝季小岚停止跟那个人交往。在季小岚口中，他的男友也是个等级极高的优质Alpha，除了第一次见面那人喝醉了，清醒的时候还算正常，但是在前头的描述里，那人给程廿印象就是个人品不太好的富二代。人品已经不好了，这人就在他心里判了死刑，其他方面再优越也没用。
程廿跟他说了一箩筐，一点用都没有。
赵极棋吃着东西，时不时插两嘴，基本是在贬低那人、打击季小岚以及附和程廿，程廿和他暂时处于同一战线，莫名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顺眼了不少。他认为季小岚就算找赵极棋也比那人好，心道要不还是看看你对面这位吧，至少知根知底一些。
话题季小岚的感情问题转移到程廿这半年的生活，程廿也跟他们坦白了自己有了男朋友，是各方面都与自己很匹配的Alpha，季小岚怨声载道的，不晓得他在不高兴什么。
“你给我看看他的照片。”
程廿从相册里找了一张他们去比弗里的合照，照片里的Alpha看起来高大清秀，赵极棋凑过来瞄一眼：“切，很普通嘛。”
“去去去，说别人之前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季小岚又跟程廿说，“我也觉得挺普的，你跟他分手算了。”
“……”程廿：“轮到你了，你男朋友的照片呢？给我看看。”
季小岚扭捏道：“我手机里没有他的照片。”
程廿明显不信。其实季小岚是有的，但是没几张正常的合照或日常照。季小岚死也不会给程廿看那些的。
一年多前，他们也是坐着吃了一顿不太愉悦的饭，一年多后，还能一起相聚，已经是莫大的缘分。
“我大伯家遇到点麻烦。”赵极棋说，“他负责的那个酒店项目运行得不太好，他们之前还跟M国那边的资本巨头签了对赌协议，眼看着要输了。”
“啊？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程廿装作不关心，默默吃菜。
赵极棋：“这事儿我哥也脱不了干系，你就不想知道些细节？”
程廿忍着心里的波澜，轻声说：“他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这半年多来，我也没有再跟他联系。我们彻底断了。”
赵极棋眯起眼睛：“真的？”
“真的，我的工作变了，搬去了风城，还有了男朋友和新的生活。以前他对我做的事，我也放下了，找你出来仅仅是想见你这个朋友，不是为了打听他或者你们赵家任何人。”
“你以为你们断了，我看他一点也不觉得。”赵极棋微妙地笑道。
“什么意思？”
赵极棋顿了顿，拿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半年中他哥可是派出十人保镖日日三班倒，还给人家里无死角装上摄像头，他还怀疑他哥打着出国谈生意的幌子真实目的是见人。但他哥威胁过他要保密，才刹住嘴没敢说下去，憋得难受。
“没什么，我猜的，你以后小心着点儿吧，没事别回灵昌市。”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结束聚会，程廿打出租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他在灵昌市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唯一能称为家的地方被程举良占着。他不可能跟他爸挤一起，就找了家S大附近的快捷酒店住着。
电梯到达他住的楼层，程廿走出来，脸上还挂着与朋友相聚后尚未褪掉的笑容。
窄小的走道里，突然涌出强烈的木质香，如丛林中原始蓬勃的潮气，将他的双足死死缠绕。
前方阴影里有一道人形轮廓，恍若周遭的一切像被人按下暂停键，程廿定在原地，身体僵直，进退两难。 ----
第122章 第 122 章
自程廿回国后的第一天起，赵煊就在公司加班。其中有巨大的工作压力的原因，还有用工作躲避现实的原因。保姆发觉他很多天没回家也没休息，通知了许婷，许婷看不惯儿子失魂落魄的颓废样，硬是带着几个保镖将他送回家，强迫他躺在床上休息。他却怎么样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30个小时，他简直快被逼疯了，终于，焦虑与愤怒鬼使神差地让他来到了这里。
他恢复了赵氏总裁职位。可是以前他衬衫西裤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发型利落，精力永远也用不完。现在却脸白得像张纸，眼窝下两团发青的颜色，下巴还有明显的胡渣，前后对比强烈。自三月前从训练中心回来，赵煊便瘦了十几斤，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样，而且最近长期缺乏睡眠，让他状态不佳，憔悴不堪。
看着他的脸，程廿突突跳着的心脏又揪紧了。
沉闷的脚步声一下下响起，赵煊迟缓地从黑暗里走出来，来到程廿面前。半年前，这个人满怀人生的失意和沮丧，不顾一切离开灵昌市，离开自己，甚至不惜出国躲避。半年后，舆论风波过去，他一扫风尘，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还过得潇洒愉悦，而自己却变得怨妇一般，为了他食不下咽寝不能安。他们的姿态跟从前完全对调了，在赵煊心目中这是难以想象的事。
他不知道，程廿在见到他的那一瞬，潜藏的十年记忆便被彻底唤醒，胸腔里的波澜早已成惊涛骇浪。
赵煊停下，低眸看着他，眼底一片坦然的痛楚：“你回来了。”
程廿知道赵煊可能会找上门来，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的地址，房间号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到。程廿不愿意单独见他，他想逃，两条腿却跟生了根似的，他知道逃也没用的，乌木沉香的气息所至之地，眼前的Alpha是绝对的霸主。
程廿往后缩了一步，把住电梯门框，维持住面色不崩，淡淡道：“赵总，好久不见。”
赵煊深蓝色的眼眸跳跃起一点火花，至少程廿还愿意客气地问候一句。
“八个月又十三天，”赵煊抬起手臂看了眼表，“三个小时零九分钟。阿廿，这是我们分开最长的一段日子。”
程廿平静道：“您有什么事吗？”
赵煊上前一步，喉结滚动，嗓音沙哑：“这八个月，过得好吗？”
程廿握了握拳，压抑着澎湃的心潮：“没要紧事的话，请您离开吧。”
一阵锥心之痛袭来，赵煊慢慢抬起手，想要覆上对方的面颊，程廿往后躲了一下。
赵煊锋利的眉头皱起，迅速捏上他的线条温润流畅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我订婚了。”程廿道。
话一出口，程廿眼圈就红了，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心道终于轮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了，过往的耻辱，他也能尽数还给他。
“他各方面条件跟我很配，性格脾气也很合适，更重要的是，他对我真的很好。”程廿仰头看着赵煊：“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还见了家长，等他一回国就去领证。”
赵煊的胸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脸部肌肉僵硬，身形如同凝固的雕塑。
看他呼吸粗浊，眼神发滞、萎靡阴郁的样子，程廿心里也不好受。半年过去，程廿对他的怨恨不满，终究会被时光磨平，可惜感情也是一样的。而同自己过去十年的比起来，他这半年算什么。那几千个被孤单、心痛和不安折磨的日夜，一想到赵煊怀里也许抱着某位乖巧美艳的Omega温存，他就心如刀割，难以入眠，尤其是从法国修完那个鸡肋的学位回国后赵煊刚开始冷落他的那段时间，他几乎夜夜都在思考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赵煊失望了，以及，他是不是要被放弃了。最后他决定冲刺读博转移注意力，好在繁重的学业将他从自我怀疑的漩涡里解救出来。那样的日子，他死也不会回去。
“我想，赵总应该不会看上一个已经订婚的Omega。”程廿脸上一片死灰。
“他碰你了吗？”赵煊语气像冰一样。
程廿挪开了微微颤抖视线。赵煊蓦地重重掐住了他的双肩，程廿吓得一抖。赵煊无数次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脱口而出后，人紧张像是被架在审判庭前的罪犯，前方是救赎还是深渊地狱，就在Omega的一句回答之间。
“告诉我，他有没没有碰你？！”
程廿看着他，露出了苦涩的微笑，点头：“是我自愿的。”
赵煊深吸一口气，肺管子里好像吸进了无数把尖利的钢刃，痛得不能呼吸。
他养了十几年的Omega，日日夜夜派保镖守着，为了他取消完美的婚约，还彻底得罪了自己的爷爷，两次被带走调查并且失去职务。他为程廿付出了这么多，程廿转头就跟了别人，用逃离和背叛告诉一个傲气的顶级Alpha，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一厢情愿，全是不堪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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