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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的。慢慢来吧。” 中午关思墨和学长约在唐人街靠近皇后西街的一家越南粉店。关思墨点了招牌檬，上来一个盆大的碗，配菜满得快掉出来：“他家分量还是这么足。” 周星原用指关节敲敲菜单：“每种都涨了两刀。” 关思墨叹气：“只有我的画卖不上价。” 周星原安慰他：“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哪一行都不挣钱。我公司都没生意。会好的，今年几个艺博会都恢复线下了，评论也都说市场在转好。” “你至少还能上艺博会……” 周星原笑了。“你还不知道我？买家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别学我。你有想做的、能坚持，比我这种跟着钱走的强多了。” 关思墨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觉得学长的才能比自己高多了，除开作品更好，就说周星原还能进艺廊、上展会，这人脉这活动的手段，关思墨一辈子也不会有。周星原选择了拥抱市场，就说明他的标准里其实钱更重要。关思墨对这种观念没有意见，只是有点可惜，早知道应该收几件学长以前的作品。 周星原看他闷闷地用筷子戳粉，“缺钱吗？那我这边最近有个活儿，Church St.的酒吧外墙墙绘。钱不是很多，但甲方要求不高，好沟通。你想做吗？给你牵个线，我不赚钱。”他打开谷歌街景给关思墨看。 已经十月中了，最早十一月就会下雪。定稿要来回大概一两个星期，好在酒吧外墙面积不大，关思墨想想还是可以接的。周星原把酒吧老板的联系方式推给他，俩人边嗦粉边吸哩呼噜地聊起来。 吃完河粉，提上给经纪人Aiko打包的外卖，溜达着去艺廊。艺术家是不需要坐镇展出的，露面太多还掉价，周星原玩笑说。他只是借地方约见了几个人而已。中午他不在，Aiko坐镇，这会儿也不见人，可能是去洗手间了。 周星原把外卖往旁边一放，“你先坐。”显然也觉得没必要招呼关思墨去看作品，没什么好看的。 关思墨在沙发坐下。他忐忑了半路，眼看独处时间快要结束，不能不说了。才终于开口：“学长，我想跟你说个事。” 周星原在他对面坐下。“你说。” 关思墨看着周星原，本来想严肃点，但想起这事又有压不住的雀跃：“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星原有一瞬间讶然，马上露出惊喜：“好啊！怎么样，靠谱吗？” 关思墨开了头就不再顾忌，表情放飞，浑身都溢出幸福感：“嗯，他特别特别好！我不知道怎么说……以后带他来认识你。” “他对你是什么态度？”周星原关切道，“他喜欢你吗？” “我觉得是。”关思墨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现在怀疑他对我一见钟情！” 周星原哈哈大笑。 关思墨臊了，拿抱枕砸他：“周星原！你不要这样！我这么信任你。” 周星原尽量收敛笑意，“不是笑你，墨墨，我替你高兴而已。你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人……” 关思墨看着他，周星原笑得很真诚。虽然从不曾挑明，但关思墨清楚，学长知道自己曾经的情愫。周星原也关爱这个弟弟，所以彼此都未点破，保持着共同珍存的友情。能得到学长的祝福，就像一件事画了完美的句点，这一刻对关思墨很重要。长腿老﹐阿姨﹐证﹀理“他是做什么的？” “IT，他公司就在这附近，以后介绍你认识。”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普通朋友谁会每晚都聊天，还报备行程呢？虽然对方不曾告白，但关思墨觉得十拿九稳他们就是会在一起的，他心里已经默认年驿就是他男朋友。男朋友。他把这三个字在心里转了一转，就像一把彩色的伞甩出快乐的雨点。 周星原的经纪Aiko过来了。说是经纪，其实就是朋友，周星原现在重心转移，已经没有新作品了。 “Aiko快来，我们墨墨谈恋爱了。”周星原把Aiko让到背窗的座位，“你坐里面，那边有空调出风口，会冷的。” 新的存在打破气氛，关思墨才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啦。” Aiko是个娇小又强势的女孩，小时候随家人在中国生活过好几年，平时跟他们都说中文。她边落座边兴致勃勃地拍腿：“快给我看看照片！” 关思墨还真没有照片。“争取下次见面给你看……” “帅吗？比周星原帅？” 周星原两手无奈划叉：“停，不要拉踩！” 关思墨凑到Aiko耳边，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比学长帅。” Aiko笑出鹅叫。周星原长叹：“孩子大了。”
第13章 - 周五傍晚，年驿收到关思墨客客气气的消息：【到了（liao）也没出修车钱，不好意思。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拉面。】 年驿笑了一笑。为什么是拉面？他回道：【好。你想吃哪家？】 商定了明天见面，年驿提着电脑走出办公室。同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聚会，他本打算接受邀请，视线落到对面的艺廊，生出另一个念头。 年驿对着电梯厢的镜面随手耙了一把头发，上了一天班略显疲态。他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糟，万一以后追求者的身份暴露，也不至于太给关思墨丢脸。 他衣冠楚楚地走进艺廊。那个男人还在里头，之前和他们一起聊天的那个女孩正把两个阔气的客人往外送。 “周先生你好。” 对方略显意外，自然是不记得他了。 “我们好几年前碰巧见过一面，不必在意。我就在对面上班，正好看见，进来转转。” 周星原给他递艺廊的名片，“不好意思，承蒙您还记得。欢迎随便看看。不知道您欣赏什么类型的作品？我们有职业的艺术品经纪。” 年驿矜持地商业一笑：“确实是有欣赏的类型，不知道周先生有没有门路。” 年驿和关思墨约在离央街不远的拉面店“雷神”。年驿到门口给关思墨发消息：【我到了。你慢慢来，不急。】 一抬头，就看见关思墨小跑过来。 “走，先进去吧。” 关思墨今天穿着明黄色短款帽衫，像朵向日葵一般冲着他笑，年驿也笑了笑。能怎么办呢，还是很喜欢。认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吧。 服务员迎过来：“中午好，两位吗？” 关思墨指着吧台看他。年驿领会：“两位，坐吧台就可以。” 俩人在吧台前坐下，凑着看一份菜单。“你想吃什么？” 关思墨点了一下叉烧拉面，点了一下细面，点了加料区的卤蛋然后比了两根手指。 年驿“嗯”了一声，“能饱吗？要不要加面？” 关思墨点头再摇头。年驿忍俊，召来服务员：“请给我的朋友一份叉烧拉面，细面，加两个蛋。给我一份番茄凉面，粗面。再要一份炸鸡，一份煎饺。”他又问关思墨，“可以吗？” 关思墨满意点头。 “你今天怎么来的？” 【地铁。有个活在Church，上午过去看了下。】 年驿打趣他：“画斑马线吗。” Chunch是本地的同志街区，斑马线都是彩虹色的。 【那么简单就好啦。画酒吧外墙。】关思墨点开照片给他看，门面不大。【你去过酒吧吗？】 年驿有点好笑。“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没去过酒吧？” 关思墨盯着他，眼神凶恶。 年驿忍笑安抚道：“下次一起去。” 面来得很快，俩人都埋头吃起来，一时没有说话。 “雷神”的面碗底部很尖，面体的量着实不大，对成年男性来说吃完是个六分饱。关思墨又要了一碗米饭，整个扣进剩下的面汤里，拿勺拌了拌。 “好吃吗？”年驿在醋碟里蘸煎饺。 关思墨点头。 “这么喜欢吃米饭。” 【直接喝汤有点咸。这样蛮好吃的。你要尝尝吗？】关思墨写完，似乎是犹豫起来。 年驿放下筷子，他完全不介意吃关思墨剩的，装作没看见对方回神后的羞赧，迅速就着他的碗尝了一勺。“泡饭啊。好久没吃过了。”看对方的脸埋低，年驿才转换话题。“你喜欢这家？三草亭也不错，还可以去北边的分店。听说现在中城也开分店了。” 【北边的味道不稳定，中城的刚开，还没去过。我喜欢城里那家。】关思墨写，【就是太多人了！有一年-3℃你记得吗？冻出的鼻涕都在鼻腔里结成冰碴子。我觉得一定没人外出了，特地跑来吃，结果还在门外排了十几分钟:(】 年驿乐不可支。不论关思墨聊什么，他都觉得很有意思。 吃完面，关思墨结了账，打了个饱嗝。年驿又被可爱到了。他都不知道关思墨这些小动作小表情有什么可爱的理由，但就是能可爱到他。 俩人走出门口，年驿说：“我车停在博物馆那边。你想去博物馆逛逛吗？就当消食了。” 关思墨连连点头。 【我姐姐姐夫以前在那里工作过。】 “哦？你还有姐姐。” 【堂姐，我刚来的时候还没成年，她是我的监护人。那几年我还挺常去的。】 年驿轻轻拉了下关思墨的袖子，“看路，先别看手机。” 年驿买了两张成人票。 一转身，见关思墨笑得得意：【藏品里有我的东西。】 这下年驿真有点意外了。“你的……不该进美术馆吗？这里的藏品不都是化石什么的？”看关思墨也不像捐得起化石的样子。如果是他自己的东西，那寿命怎么也不会超过三十年吧。 【你找找呗。】 没想到逛博物馆还有寻宝环节。 穿过陈列着霸王龙化石的前庭，走进本馆。楼梯环着高耸的图腾柱往上，两个人一层一层逛上去，再从另一头的楼梯一层一层逛下来。看过了矿物区各种珠宝、宗教气息浓厚的欧洲艺术品、有大量标本的动物区和大海龟骨架吊在空中的化石区。 一个展区挂着整面墙带角的头骨，前面还摆着三件可以摸的展品，是鹿、海象和羊。关思墨反复摩挲海象的长牙。抽屉式的展柜被他层层拉开观看，在其中一层关思墨示意年驿看一只蝴蝶标本，稍微转过角度就是另一种颜色，令人感叹生命的神奇。 年驿看得出他确实喜欢这个地方，不是为了陪同自己。而且他不求甚解，没有要增进学识的目标，只是单纯地感受。年驿想起童年暑假流连自然博物馆的快乐，那是一种时间仿佛消磨不尽的快乐。虽然是他提出来博物馆，却是关思墨带他回到那种赤子的心境里。 而无知无觉的关思墨，赞叹地摸了摸被游人盘到油光发亮的陨铁。 【它以前也是星星呢。】 年驿觉得关思墨也是一颗来到人间的星星，不曾冷却熄灭，照亮在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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