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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驿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关思墨回头找他，他指指上方示意关思墨往上看。因为是斜坡顶，所以厨房上空富余的层高里还有半层室内露台，摆着小桌小椅，可以俯瞰阳光房。 关思墨满意得不得了。 二楼的阳光房小一些，套在主卧里面，也有个三十平米，头顶四个天窗。做书房绰绰有余，何况年驿只需要一张桌子。“你如果不想在开放空间工作，这里也可以，我随便用一个房间就行。”他可以用次卧，地下室也有房间。 对关思墨来说空间已经大得奢侈了，怎么用，他要好好想一想。 一行人下楼，螺旋楼梯侧方有一面墙，年驿指着空白处说：“可以挂你的画。” 关思墨笑道：“还是挂你的吧。” 后院完成度也高，除了常规的露台，还有一个木制凉亭。虽然冬天无花无叶，但旁边粗壮的紫藤枝干昭示春季应约将至的美景。往湖边还有一百多尺的距离，隔着冬季稀疏的树木能望见那头有一小片石板铺的地，一柱白色路灯，一条白色铸铁长椅。 楼上楼下前后院看完，三人回到房前。方荼锁好房门，拉他们在车道上走远了一点。“前院有监控，不要在房子范围里暴露底牌。” 年驿对他的谨慎很赞赏。 方荼实事求是：“阳光房是锦上添花，市场看重的还是卧室的数量。这不是常规的房型，可以比较的相似房源少，所以价格好谈。相对地，等以后你们想卖了，也不会好卖。” 关思墨闻言有些犹豫起来。而年驿淡淡地：“买的时候合适就行。现在不必考虑卖。” 关思墨不太适应做甲方，看年驿和方荼谈开价，他就在旁边默默隐形。 方荼建议砍十五万，年驿问砍多了卖家会否直接拒谈。方荼熟练地：“我会先试探一下对方手里有没有别的offer。就算有预算，也不要花冤枉钱。”年驿遂点了头。 方荼得了财主的准信，就准备撤了：“那我回去做文件，稍后发到两位的邮箱。Ian，东西给你。” 周星原已经和年驿沟通过，手续都在线上办完了。方荼回到车里拿出个大纸盒：“鉴定师验过了，你们要不要验一下？” 年驿接过来，“不用了，你们验过就行。” 关思墨一肚子问号，不知道他们背着自己又搞了什么。 年驿把东西夹在腋下，牵住关思墨，“方荼，我们俩再去后院看一眼湖，长椅还没看。” 方荼心领神会。 大冬天的谁去结冰的湖边坐长椅。关思墨一边笑着抱怨，一边跟着年驿走小径下去。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靴底踩雪的嘎吱声。 冬季无风的晴天，阳光明亮，白雪在上空积出树枝的形状。冻结的冰面是和天一色静谧的蓝。关思墨缓缓吸进冷而清新的空气，呵出一团团白，眉目都在雾气中迷离起来。 年驿铺好羊绒围巾，让关思墨坐在长椅上。他有点紧张。这次他倒是提前在家预演过，昨天夜里对着熟睡的关思墨，小声说了好几遍。 “墨墨，我知道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再等一年两年，我未必能拿出更好的礼物。”年驿向关思墨展开纸盒，里面是木框固定的一幅画，覆盖其上的牛皮纸包装在鉴定时已经拆开过了。近在眼前——关思墨看着那幅画，明确无疑是A.J. Casson的作品，还是他最经典的自然题材。深蓝色和白色层叠的云，黄色和橙色的树簇拥在白色石岸上。画家的签名在右下角。 年驿居然送这个给他，他要拥有一幅A.J. Casson的画？！ 关思墨惊讶得不自觉抿紧牙关。 年驿把画放在关思墨身边，单膝跪地握住他的手，羊毛大衣的下摆拂在雪地上。“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不论你愿不愿意，礼物都是给你的。” 那双手始终温暖，有力但不禁锢。关思墨俯下去紧紧拥抱他，面颊贴在他颈侧，嗓音哽咽：“我愿意！”
第19章 回到年驿家，关思墨还抱着那个画框，觉得放在哪儿都不合适。年驿笑他：“你要抱着睡吗？我这就失宠了？” 关思墨认真说：“我要是有个地库保险箱就好了。” 年驿又被可爱到了，配合他：“让方荼给你挖一个。” 关思墨又近距离看了一会儿那幅画，才恋恋不舍摆到空墙的地上。年驿家本来就空，将来又要搬，现在放哪儿都行。 “你找周星原买的？” “是啊。”年驿打了一杯咖啡，从厨房回来。“你学长两口子业务挺广。” 关思墨的脑子转过来了：“他……和方荼？” 年驿喝了口咖啡，好笑地揉他头发：“我现在相信你对周星原是没什么多的感情，人家都在一起几年了没看出来。” 关思墨恍然大悟。 画也送了，不用保密了，年驿终于可以一解疑惑：“周星原到底是做什么的？”网上有他作为画家和摄影师的信息，但他做着艺术品经纪的业务，又自称是建筑从业者。 关思墨也一言难尽。“学长大概算那种，斜杠青年？他什么都做，混艺术圈就是为了提高身价。你想想，对很多华人买家来说，比起职业的艺术品经纪人，一个‘有门路’的‘艺术家朋友’帮自己买画，听起来是不是更有面子？还有能捡漏占便宜的错觉。” 年驿了然。华人习惯铆足了劲往一个方向努力，所以到近年才有了“斜杠”的说法，而在西方多线发展不罕见。比如他的工作组里就有个同事，白天搬IT的砖，晚上在音乐厅唱男高音；合作部门的技术总监是知名书评人，每每写完新书的评论就会把出版社赠书挂在公司内网二手区；还有一个前端同事每年请一个多月的假，去戏剧节演莎士比亚。相对普通的比如一个女同事，有一次聊起什么奶酪佐什么酒，俨然是个奶酪专家：人人都有独放异彩的副业或爱好。若非如此，年驿也不会总觉得自己乏善可陈。 关思墨一想，回过味来了。“周星原他还赚你的钱！方荼赚了我的房租还赚你的佣金！” 年驿大笑，“该赚的就要给人赚。”画本身就没几万，佣金也是合法合理的抽成，何况“门路”不是谁都有，信息差自有其价值。年驿想起方荼之前说，他还有婚庆业务。看他卖房的专业表现，婚庆也可以考虑让他们做。 “墨墨，今天要不要出去吃？庆祝我求婚成功？” “好啊，我要吃那个烤肉自助！我请你！”关思墨早就放飞自我了，现在毫不矜持。他忽然想到：“诶？我们要结婚的话，你要不要见见我爸妈？” “我要不要见你父母？是他们愿不愿意见我吧？”年驿都没问过关思墨是否已出柜。 年驿打电话去烤肉店订位，关思墨在手机上和堂姐聊天，堂姐关思砚一家晚上要去他父母家吃饭，可以一起约个视频。 年驿订好位置，关思墨说：“晚上跟我家里人连个视频。我爸妈，伯父伯母，我姐姐姐夫和外甥，另外还有一个宝宝在肚子里，圣诞就要生了。” “这么热闹。”年驿之前只听关思墨提过家人都在L.A.，恋人之间有说不完的废话，却没怎么聊过彼此的家庭。“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边？” “因为在这里，宪法保护我说普通话的权利。你不要笑！真的。”关思墨去捂年驿的笑脸，“加州挺好的，他们年纪大了要在暖和的地方养老，但我在宁古塔也冷习惯了。” 虽然宪法这个理由有点奇怪，但年驿多少可以理解，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美国文化。 他和父母也不常在一起，说实话他都不清楚自己的父母现在旅居到哪儿了。今天签完方荼发来的offer文件，年驿顺便给父母也发了一封告知信。暂时没收到回复，也许对方现在亚洲或欧洲，也许在南极北极。 “我春天刚去过一次L.A.，公司团建。” “有去哪里玩？” “跟同事去了La La Land取景的几个地方，时间紧，天文台没去。Hermosa Beach Pier在电影里那么唯美，居然有地摊夜市，还全是说中文的，太意外了。” 关思墨大笑出声。“是啊，L.A.华人超多。我第一次去纽约的时候，在曼哈顿的街心公园看广场舞，也是震惊。” 近年随着本地华人越来越多，广场舞团体也愈发壮大。冬季不便户外活动，还有广场舞团体租用了社区中心的空间来活动，就在绘画教室的对面。有一阵关思墨上下课都要躲着阿姨们走，唯恐被拉住热情介绍对象。 现在不怕了，有对象了。关思墨嘿嘿傻乐。 快到烤肉店了。年驿开着车，瞥了他一眼：“开心什么？” 关思墨转移话题：“你再去L.A.的话可以去我爸妈家帮我带点吃的。我爸爸会炸小麻花，我妈妈会做少辣的沙茶酱，特别香。哎，应该能过海关吧？” “可以试试。” “那你自己呢，你给我带什么礼物？”拜托，不要说去夜市买冰箱贴钥匙扣。 年驿眉头微皱，认真思索。“去Getty的商店看看吧。比如说原尺寸的鸢尾复制品，总不会出错？” 哇。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的点子，但关思墨就是被击中了。他想起逛完博物馆，年驿陪自己看橱窗那天，“你很会哎。” “会什么？”年驿没明白。 关思墨不说话，心里甜甜地看窗外。 关思墨的父母三十多才生他，现在已经退休了。几年前堂姐两口子去了L.A.工作，伯父伯母去看女儿并先行考察环境，四个长辈就打算好了抱团养老。反正关思墨也不会有孩子需要他们帮忙带，他们乐得逍遥。 等待视频的时间里，年驿如愿以偿吃上了烤肉。上次过餐厅门而未入时他才刚搭讪，现在一个多月过去，对面坐着的关思墨已经是他未婚夫了。他满含爱意地看着对方，关思墨被他看得害羞起来。撇开脸小声嘟囔：“你看什么呀。” 年驿笑了一声。他手机亮了，是方荼发来消息。“墨墨，方荼让我催你一下，offer你怎么还没签字？” 关思墨有点愣，“啊？要我签什么？”他倒是看见新邮件提醒了，但没有点开。以为方荼只是礼节性地让他知道下内容，怎么他也要签？ “你也要签字，回头律师做文件的时候才能把我们两个都写上去。” 关思墨以为他只是作为准住户去看看房子是否喜欢而已。他迟疑：“可是我没多少钱跟你AA首付……月供我应该可以付一部分。”其实月供要多少，他也没有概念。 年驿好笑，但又得尊重他。“我们不贷款，现在利率太高。你愿意出就出一点意思下，不用五万十万，五百一千也行。剩下我来付。不要跟我见外，嗯？” 关思墨震惊：“你不是说钱都买车了吗？” 传声筒关思砚一次性告诉四位长辈关思墨谈了个恋爱还要结婚，想必老人家也要消化一番，做做心理建设。关思墨吃饱了烤肉，犯起饭困，手机才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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