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你倒也不必把话说的这么夸张,好像你曾经对我有多好似的,”程铄的语气轻飘飘的,“我记得你有段时间特别穷,交不起房租,付不起水电,于是你一个人跑了,把我反锁在房间里,我当时发着高烧,差点死了,没开玩笑。” “但我后来还是回来接你了,我还记得,那些天一直都是雷雨天气,刮着大风,伞挡不住雨,我浑身都被淋湿了。” “哎呦,冒着雨回来的,差点着凉了呢,程宇,你挺会模糊重点的。” “可你现在不也好好地活着吗?再说这些往事有什么意义?” 程铄气笑了,“那是因为房东是好人!租客拖欠房租不交,跑了,留下一个发着高烧的孩子,得亏房东是热心肠,以德报怨把我送进医院,她要是把我赶出她家呢,我早就病死在街头了,还等着你两天后幡然醒悟回来接人,做梦吧你!” 语罢,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程铄微微眯起眼睛,情绪恢复冷静,“其实,也不是不能借,只不过,有一些条件,当然,不会让你杀人放火的,刚才你也说了,这是你的救命钱,就看你为了活命,愿意做到什么程度喽?” 他陡然松了推门的手。 程宇猝不及防,往前一个踉跄。 程铄视若无睹地将门关上。 “什么条件?”程宇追问。 “你先回答我,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去问了你的辅导员。” “程宇,真有你的。” 学校有收集过外宿学生的住址,辅导员会知道,程铄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程宇竟然会腆着脸去找辅导员要。 “换成什么药了?” “必妥维。” “别急,”程铄打开手机搜索,几分钟之后,他讽刺地笑了,“价格不是一千一百二十五元每盒吗?为什么问我要一千五?多出来的三百块钱拿去赌?” 程宇的眸底划过一抹被拆穿的慌乱,他退而求其次地,讪笑着说:“你借我一千二也行。” “想得美,”程铄嗤了一声,“四百一十六块两毛五分,加上医保,正好够你买一盒药,多一分不给,爱要不要。” “程铄你做事非要这么绝吗?” “有本事别来找我借钱啊。” “好,好,好。”程宇咬牙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他沉默片刻,把收款码亮出来,“转钱吧。” “我还没说条件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呢?” 于是程宇又问了一遍,“什么条件?” “断绝父子关系。” 作者有话说: 加更啦,日常求海星~ 另外断绝父子关系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哈,程铄知道,他这么做只是想嘴上过把瘾(后面章节会写,这里先提前解释一下)
第59章 “盲区。” 无声相望。 程铄眸色沉寂,宛如一潭死水,情绪凝结成顽固的、化不开的淤泥。 静默只存在了短短一刹,刹那后,他听到程宇急切的声音,“可以。” 紧接着,是催促的字句,“我答应你了,你快把钱转我。” 程铄无声地、慢慢扬起唇角。 他开始庆幸于,他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原来只要四百块,程宇就会毫不犹豫地和他断绝关系,他就能够如愿以偿,变得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曾经的他还以为会有多难,原来是他想的太多。 “你说话算数吗?”程铄眯起眼睛,“我怕你会出尔反尔。” “我们可以签断绝父子关系的协议。”程宇立即说道。 “别装了,你知道那玩意没有法律效力的。” “那你想让我怎样?”程宇有些不耐烦。 “分户口。” “没问题,我答应你,”程宇几乎不假思索,“这下可以把钱转我了吧?” 程铄垂眸默了几秒,思索片刻,再次抬眸看向程宇,无波无澜的眼神,宛如深沉、幽静的古井,“怕你会反悔,所以,还是等分完户口之后,我再把钱转你吧。” 程宇听罢,面部有一瞬的扭曲,愠怒从他的眉目中浮现出来,嗓音多出几分尖锐,“你玩我呢?” “我没玩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和你断绝关系的人,”程铄的眸色逐渐变得冷厉,“拜托,程宇,麻烦你搞清楚情况好吗,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吗?”程铄故意讥笑出声,“哟,没有我的四百块,你就活不下去了呢,装什么装,这是四百块,不是四百万,你去跑兼职,最多三天就能赚到,哦对,我忘了你是病人,病人没法工作,你可以找别人借啊,你他妈就是网贷,也能凑够买药的钱!你来找我借钱,是因为我的钱没利息,你不用还!” 程宇嘴巴一下长的老大,似乎想放句狠话,最终归于缄默,苦于无话可说。 “今天就聊到这吧。”程铄显然没了兴致,蹙着眉摆了摆手,“办理手续的时间我来定,反正你也是自由职业者,工作时间灵活,我警告你,别再和我讨价还价,不然,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慢走不送。” 程铄掀开眼帘斜觑程宇,背影远去,门被砰地一声摔上,震耳欲聋。 眉目、唇边的讥笑在慢慢地消逝,最后什么表情也没有留下,他忽然觉得疲惫,可能因为面部肌肉在方才短短十几分钟里,与起伏的情绪一起,经历了密集而又频繁的调动,也可能因为他习惯性午睡,困意降临,只是生物钟在作祟。 睡一觉就好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 程铄站起身往卧室走,还没走几步,背后蓦然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 步伐猛然顿住,他不可置信地转身—— “我回来啦!” 陆淮骞左手指尖勾住钥匙串和透明包装袋,在半空中挥了挥,因而金属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如鸣佩环,他总是笑眯眯的,喜欢出其不意。 “是不是很快?” 恍惚间,程铄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如果刚刚和程宇的对峙不是梦,那现在,他一定是在做梦了吧? 陆淮骞低头换鞋时,意外发现,“哎,我的拖鞋呢?” 玄关处找不到,他赤着脚窜回卧室,床边也没有,反而多出一双程铄的拖鞋,他生出某个猜想,拎起拖鞋走到程铄面前,站定,垂眸,他笑了,果然如此,“你怎么穿的是我的拖鞋?” 程铄急忙脱下脚上的,捎走陆淮骞手里的,换上,整个过程一声不吭。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猜不到。”程铄答。 因为是陆淮骞,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带回来。 拉着程铄坐上沙发,陆淮骞从透明包装袋中取出塑料杯,献宝似的,自行揭晓了答案,“你上次不是说,你想吃蓝莓炒酸奶吗,我路过,顺便给你带了一杯!” 程铄猛地回过神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淮骞把塑料杯上半球形的杯盖打开,插上勺子,送到程铄眼前。 程铄接过时,意外发觉,杯壁覆有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掌心被水雾润湿,拈起勺柄,杯中本该凝固成块的酸奶,早已融化成半固体半流体,蓝莓粒在其中漂游。 他盯着看了几秒,舀了一口,默默咽下,很甜。 “你在哪卖的?” “就近的一家甜品店,离这不远。” “不远是多远?” “大概五分钟的车程吧。” “回来的时候买的?” “对啊。” 程铄霎时收紧掌心,塑料杯壁在指骨的挤压下有些变形。 他一动不动地,静默良久,才低声说:“你是不是在门口站了很久,只不过没进来?” 陆淮骞眉目含笑,“为什么这么说?” “从甜品店回到家,只要五分钟,以现在的气温,酸奶块还不至于化成这样。”程铄垂眸,“而且太巧了,几乎是他一走,你就开门进来了。” 陆淮骞意外地啧了声,拍了拍程铄的肩,“可以啊,程铄同学,看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和我在一起久了,人都变聪明了许多。” 对于陆淮骞夸人时不忘带上自己的行为,程铄早就习以为常。 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下,“你……在门口站了多久?” “不记得了。” “到了为什么不进来?” “感觉,”陆淮骞摊手耸肩,“你应该不想让程宇看见我。” 程铄猛地抬头,“你知道他叫程宇?” 陆淮骞依然笑得灿烂,“抱歉,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些。” 程铄盯着陆淮骞,“一些,是多少?” “从‘一个多月前我还帮你在外宿申请书上签字’开始。” 程铄紧抿双唇,又缓缓地,将脑袋垂下去,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在塑料杯里搅着,越来越慢,最终停止,“……那我为什么没有看见你?” “为了不让程宇发现我,我肯定得藏得隐蔽一点啊,所以那时,我躲在二楼的转角处。” 躲在被层层台阶遮挡的,视野盲区。
第60章 “往事。” 程铄身形一僵,停顿许久,才缓缓扭过头去,看着陆淮骞脸上的笑意,一时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不管程宇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你也没必要追问。” “是啊,我本来也不打算追问,”陆淮骞用打着石膏的右手,指了下塑料杯,“酸奶快要化完了,赶快吃吧。” “哦。” 程铄耷拉下脑袋,默不作声地用舀着蓝莓与酸奶,机械地重复送到唇边的动作,手指却不自觉地暗中使劲,以至于塑料勺被捏得有些变形,舀着吃着,他忽然抬起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些很无聊的往事。” 无聊两个字被咬的很重。 陆淮骞觉得好笑,“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程铄蹙眉,“你没有疑惑吗?” “没有啊,”陆淮骞立即说,“我那么聪明,都不用问你,我完全可以自己推理出来的,好不好?” 程铄轻嗤一声,似乎不信,“少吹牛了。” “Believe it or not.” 程铄嘲了回去,“非要秀几句英文是吧。” 陆淮骞闻言大笑。 仿佛被对方的笑声所感染,程铄也跟着慢慢扬起了嘴角,快乐却一瞬即逝,逐渐转变为五味杂陈。 很快余音消散,归于缄默。 程铄收回视线,半垂眼帘,默了良久,终于翕动干涩的唇瓣,“所以你已经知道了,我来自什么样的家庭。” 终于他开始叙述不足为道的往事。 他的语气平淡,每一个词却惊心动魄,“程宇是同性恋——嗯,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双,他骗婚,何茵婚内被强/奸,没有打胎,一方面源于程宇父母的压力,另一方面,是她的身体原因,医生说如果打胎,可能以后再也怀不上了,所以她生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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