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条狗依旧毫无所觉, 只是不安地刨着爪子, 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 直到等候许久的那人推门而入。 “小乔——” “殿下。” 克兰与克莱恩同时起身,克莱恩躬身行礼, 敛眸问候道:“殿下,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克兰看他一眼, 似乎是震惊于怎么有人能把恭敬守礼和溜须拍马结合得如此自然。于是他二话不说去倒了杯水递到乔清面前,眼尾扫了眼克莱恩,对乔清道:“小乔, ”然后停顿, 好似在彰显自己特殊的亲密称呼, “喝点水吧。” 乔清一路走回来刚好渴了,接过来喝了几口, 一边说:“跟我进来。” “好。”克兰应他,再轻飘飘地瞥一眼克莱恩,跟在乔清身后走了进去。 办公室门一关上,克兰便忍不住问:“小乔,你怎么搬出去了,是不是和父亲……”他顿了顿,刚才在克莱恩面前显得得意的神色一下子沉寂不少,“是因为我?” 乔清坐在办公桌后,他有些累了,支着下巴看着克兰,“你等我一早上,就是要问这个?” 克兰怔愣片刻,又说:“小乔,我没有想要……破坏你和——” 乔清:“看来你真的是太闲了。” 克兰:“……” “江寻要来访问了,上上下下多少人忙着这事儿,你不知道?” 克兰一噎:“我——”他微微抿唇,好像是看出来乔清的不耐烦,于是也不再扯其他琐事,只是看着他认真地道,“我知道的,但是前两天不方便,没顾得上。需要做什么事你吩咐我,我听你的。” 乔清眉梢微挑,说:“你应该去问将军。” “我知道,是父亲统筹。”克兰又说,“不过,如果能直接听殿下的直接指令,也将是我的荣幸。” 克兰叫习惯了小乔,如今突然变成这么正经的称呼,倒让乔清也有些不习惯,微眯了眼看着他不说话。 “小乔,”克兰上前一步,目光凝视着他似乎因为疲惫而没什么表情的脸,低声道,“殿下,是不是很辛苦?” 其实也还好。 要说起来,这还是乔清自找的麻烦,当时白莲花不在,他是抱着也许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的念头,当然得跟乔缘学着自己打点卡蓝星事务。政务虽然复杂又麻烦,不过目前局势安定,又有乔缘顶着,倒也并不算棘手。 乔清移开视线,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克莱恩的通报:“殿下,柯曼将军来了。” 乔清说:“让他等一会儿。” “我会帮你。”克兰说,注意到乔清看过来的眼神,又改口道,“我会听你的,小乔,任何事。” 乔清往后一仰靠上椅背,笑了一下道:“我很好奇,是不是标记后你才会这么说。” 克兰愣了愣,似乎是“标记”这个过分直白的词语勾起了某些回忆,让他的耳根一下子就热了起来,牵动起某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情绪,一股脑地涌向心脏。 “……不是。”他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会听你的,不是吗?” “即便是在,标记之前,你也知道,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听你的。” “小乔,你一直都知道怎么使用我。” 克兰说,眼里带着些笑意。明明是这样不近人情的话,可他却还是笑,带了点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欢喜和雀跃。 现在再回望从前,克兰就好似通过一条笔直的林间小径望见了当初刚刚搬进柯曼别墅的乔清。当时他们的初见是在三楼阳台,乔清坐着轮椅,而他则是站着,俯视着他。 克兰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要以为这会有任何用处。】 而乔清只是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克兰同样记得乔清看他的眼神,冷淡的,甚至还有些轻蔑和不屑,一触即离。他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无奈,当时的他是怎么会觉得这不会有任何用处的,明明有用极了。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的使用。总之,乔清无疑对他了解至极。 这么想着,雌虫那个被丘比特射了无数只箭的恋爱脑就又开始冒粉红泡泡。 乔清:“……去叫将军进来。” 白莲花系统没有读心术,但并不妨碍他从克兰飘忽的神色里看出他在脑补什么。 “好。”克兰说,又对他再次保证,“小乔,我会很好用的。” 好不好用的,乔清倒是顾不太上。江寻访问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柯曼作为配偶陪同他一起出席,但他主场的安保则是由克兰接手。 会面的程序有序地按照事先定好的流程推进,异兽星的星舰步入卡蓝星领空后就被全程监控,直到他们落地。 卡蓝星这边依旧是乔缘主导,会面握手时乔清注意到江寻的注视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回以礼貌的微笑,并在心里想如果江寻敢在无人机实时转播的情况下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他迟早把他狗头拧掉。 但江寻显然对乔清的底线颇为了解,因此即便视线灼热,也仅是止步于礼节性的问候。 这样的和平共处一直持续到乔缘带他们到王宫参观,离开公众场合,私下的闲谈便也随意了些。乔缘和江寻走在前面,乔清跟在后面放空脑子发呆,前面两人的谈话从他的左耳钻进去又从右耳流出来,他忍不住小小地掩嘴打了个哈欠。 “殿下。” 乔清迅速把不太礼貌的打哈欠变成掩嘴咳嗽,他抬头看过去,便见江寻望着他笑。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在走廊上停了下来,身前是一副乔清和柯曼共同入画的油画,这是王室传统,每一对直系王室配偶的画像都会被挂在这儿。 江寻回头看了眼画像,乔清穿着礼服坐在一张古典的丝绒沙发上,柯曼落后了他半个身位站着,一手牵着他的手,另一手按着腰侧的佩剑。 江寻又看向乔清,笑说:“我记得,殿下与柯曼上将还未完婚吧?” “在筹备了,”乔清说,同样露出笑来,语气轻快道,“阁下若是感兴趣,届时也会邀请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当然,我确实很感兴趣。”江寻说,“还有68天,谁知道在这两个月里会发生什么事呢,对吗?” “毕竟,”他笑,“殿下和将军看起来感情并不好的样子。” 乔缘干咳一声,他说江寻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柯曼向来不会应付这种笑里藏刀,能忍住不黑脸就已经是极限。乔清同样是青涩,乔缘怕他应付不来,正要打圆场,就听乔清笑了。笑容仿佛是乔清的天赋,不是其他人那样游刃有余的或是礼貌或是客套的假笑,而是朝气开朗的,笑得两眼弯弯,未必那么合乎礼仪,但却能让人一眼看出来,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回头去牵柯曼的手,故作促狭地问他:“是吗,将军?” 柯曼的面无表情在他的笑意盈盈下就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一样消散,他仍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种话,但乔清望着他笑,他便也下意识地露出笑来,紧紧牵着他的手。 只要乔清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人感到坠入爱河般的深情。 江寻是知道的,可他从未体会过。哪怕是假的,这样的机会也从来都轮不上他。 “当然不是。”柯曼说,神色冷淡地看着江寻,“阁下为何会这样想。” 乔清于是也跟着看向江寻,一脸的好奇。 “直觉。”江寻淡淡一笑,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由微微收紧,“殿下当玩笑听听就好。” “那是自然,我不会当真。”乔清说,又冲他眨眨眼,“不过这样的玩笑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将军会生气的。”他晃了晃拉着柯曼的手,好像真有些苦恼。 谁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柯曼知道,因为乔清早已经从家里搬了出去,他们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仅限于那次易感期时难以控制的放纵。此外,人前的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无非是一场面对公众为了维护王室形象的政.治秀而已。 江寻当然也知道,他比谁都要清楚乔清骨子里多情到极致的无情。他不可能真的去在乎谁,更不用说是紧张他是否生气。 就是像是一幕滑稽的大戏,有人极力想要证明这是真的,有人极力想要戳穿真相。 江寻耐心地等待着,在晚上的酒会时偏坐一隅,安静地看着舞池中央年轻的王子殿下与他的雌君相拥着轻挪舞步,看那只高大的雌虫在舞曲结束时低头亲吻,小王子也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微仰了头靠过去。 江寻按捺不住,起身走过去。 柯曼揽着乔清的腰,依旧沉浸在那个亲吻里。他的白天和夜晚永远是割裂的,白天时小王子对他笑语晏晏,好像过往的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即将成婚的一对恩爱眷侣。可一旦到了黄昏,就好像灰姑娘的钟声敲响了,一切耀眼的灯光与幸福统统终止,乔清会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乔清听着他靠在自己脸侧的急促喘息,困惑道:“将军,易感期到了吗?” 柯曼轻轻摇头,再次压上他的唇角。 小王子好像总是不明白,不是只有易感期和信息素才会让雌虫心动的,爱情也会。 “殿下。” 江寻的声音由远及近,柯曼倏地睁眼,警觉地直起身。他下意识地想要将乔清拦到身后,可乔清是王子,该退后的那个人是他。 “殿下。” 江寻顶着一双毛绒绒的老虎耳朵走过来,身后同样垂落着左右摇摆的长长的虎尾,引得周围人投来打量的注视。 兽人顾名思义,就是由野兽进化而来,和虫子进化的虫族类似,原始基因强化了他们的身体躯干,甚至保留了一些性格底色。比如异兽星的皇可能是凶悍的老虎或者狮子,可能是狡猾的豺狼或者狐狸,但绝不会是软弱胆小的兔子和绵羊。 不过时至今日,就像虫族不会变成大虫子打架一样,通常情况下兽人也不会选择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兽类特征。野兽说白了也是动物,兽人还是更希望自己被当成对等的人,而不是动物。 江寻当然不在意这个,如今他是异兽星的皇帝,没人会因为他的一对兽耳而看轻他,尊严永远只存在于剑锋之上。现在的他身居高位,经年的苦寒与心血终于为他带来的绝对的自由,他自然从容地顶着一对老虎耳朵走向乔清,在看见对方的视线从他的脸往上飘忽时露出笑容,在他身前半躬下身,向他伸出手,“殿下,我是否有荣幸能拥有您的第二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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