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皮肤下仿佛有爬虫涌动般地将皮肤鼓起一道道纹路,随着皮肤的起伏变化,他的身体包括骨骼都在跟着抽动和延伸,惨白的肩胛骨穿透皮肤,又很快撑平,被新的皮肤包裹,直至变成了与卡蓝星虫族截然不同的兽人形象。 雌虫依旧虚弱地伏在地上喘息,身后垂了条尾巴,也跟着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一动不动。 “现在不会这样了。” 克兰的声音忽然传来,他抬手关闭了投影,对上乔清望过来的视线,说道:“这是第三版置换剂的效果,估计是刚才有哪个研究员复盘完忘了重置。”他顿了顿,低声道,“放心,父亲不会这样的。” 乔清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所以……置换剂,就是能把雌虫暂时性地变成兽人? 他的目光落到克兰另一手拿着的一个圆管的小玻璃瓶上,里面是半透明的紫色液体,看着像葡萄汁一样。 “这就是……” “嗯,”克兰说,“这是最新版的置换剂。” 那么问题就来了,卡蓝星费大力气研发出置换剂,又一版接一版的不断迭代更新,到底是想做什么? 乔清一边思索一边敷衍着说:“这样——不会对身体有害吗?” 克兰想也不想地说:“不会。” 乔清挑眉:“你喝过?” “……没有。” 乔清撇嘴:“那你说什么。” 见他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克兰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抬手,将玻璃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突然的动作把乔清吓了一跳,几乎是飞扑上去要打掉他手里的置换剂,那瓶子被他一巴掌掀飞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大半圈,里面仅剩的一丁点液体顺着瓶身流了一地。 “你疯了?!”乔清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是,我刚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下意识地抬杠而已。 不论实验数据如何安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从内到外完全改变人体的药剂,他就不信这会一点副作用都没有,无非显现时间的早晚而已。如果是任务要求倒也罢了,平时还拿来喝,真当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克兰一手将他扶稳,见近在咫尺的雄虫一脸的惊魂未定,满眼都是自己,不由唇角微勾,连声音都轻快了些,“唔,你担心我?” 乔清:“……有病。” 他黑着脸甩开克兰的手,却见他忽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如同遭受重击一般,只能勉力撑着地板才能不摔倒。 “喂,你——” 乔清忙去扶他,置换剂起效太快,不过短短一分钟,克兰已经开始经历刚才投影中雌虫的身形变化,如同崩裂重组般的身体骨骼让乔清不敢再碰。好在这进阶版的置换剂似乎确实是有所更新,变化的速度很快,痛苦的程度也有所减弱。 克兰喘着气仰头看向乔清,他的眼睛变成了兽类的金色兽瞳,黑色的瞳孔很快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下汇聚成一条竖线,有些像猫,又有些像……蛇。 乔清再次警惕地后退,却在看见克兰头顶毛绒绒的耳朵时松了口气,是狼一样浅灰色的略尖的兽耳,但绒毛没有那么厚,更薄一些,有些像猫。身后的尾巴也是粗而长,狩猎似的高高翘起,同样像是某种猫科动物。 克兰向乔清伸手。 乔清犹豫片刻,上前去扶他。 当手指搭上掌心的时候,克兰头顶的耳朵尖忍不住微微一颤,他握住乔清的手,却没敢太用力,自己站了起来。 “你看,”他对乔清说,一脸‘我说得对’的表情,“没事儿吧。” “……”乔清无语,目光很快被兽耳吸引过去,又问,“那耳朵和尾巴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样走出去吧? 克兰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头顶,耳朵再次扑棱了一下,在头顶消失不见。 对上乔清震惊的视线,他忍不住笑,说:“很简单,就像多了一只手一样,把手放下来就好了。” “喜欢吗?”克兰问,又把耳朵放出来,果然见乔清的眼神再一次黏上去,“你可以摸一摸。” 乔清确实对毛绒绒的动物都没什么抵抗力,事实上,还好卡蓝星的虫族都是人形,否则要是长几对复眼和翅膀之类的东西,他估计会连夜逃亡异兽星。 他试探着抬手放上去,薄薄的耳朵尖似乎极为敏感,在他微凉的指尖下不断地扑簌簌颤动。 “这是什么动物?”乔清问。 克兰说:“狸豹猫。” 乔清:“……猫?” 克兰:“不,是豹。” 说着,身后的尾巴也探了出来,贴着乔清的手臂勾起尾巴尖儿,蹭得他发痒,被他面无表情地一手拨开。 但那尾巴灵巧又狡猾,趁乔清不注意时绕到他身后,蛇一样地缠上他的腰。 乔清气得拽它,“克兰——” “嘶……”克兰倒吸一口冷气,“疼、疼……小乔,轻一些……” 乔清对自己的力气心里有数,以为克兰又在装模作样,攥着尾巴狐疑地看向他,“哪有那么疼。” “真的,真的……” 克兰却像是全身都软了,顺着尾巴被揪去的方向半倒在乔清身上,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下意识地要往他颈窝里蹭,“唔……轻点捏,小乔……” 乔清虽不明白尾巴怎么了,却仍敏锐地从他的反应里觉查出来什么,倏地松了手,结结巴巴地怒喝:“你、你你——克兰,你站好!少装蒜!” 克兰伏在他肩上喘气,乔清身上幽微的花香钻入鼻腔,让克兰短暂地恍惚了一瞬,他勉强克制着站直身子,就见雄虫正抱着手臂对他怒目而视。 不知怎么又惹了小殿下生气,克兰在心底轻叹,无奈道:“只是让你轻一些而已……”这么一折腾连声音都哑了,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乔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径自扭头往外走去。 克兰几步追上他,他本想继续搭话,但一回到办公楼乔清就啪一下在他面前甩上了门。克兰摸摸鼻子,只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有些气闷地把自己丢进椅子里,盯着窗边的青刺海棠出了会儿神,思来想去也觉得刚才的状态有些不大对,便弯腰从抽屉里拿了抑制剂,拧开盖子一口气闷了了两瓶。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白天时还是晴空万里,临近傍晚却忽然开始打雷,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随着豆大的雨滴一同倾斜而下。 雨天对乔清的腿不太友好,回家后便懒得动弹,直到晚饭时间才慢吞吞起身下楼。路过克兰房间的时候他随手敲了下门,说道:“吃饭了。” “嗯。”克兰沉闷的声音从房间传来,“你先去吃吧,我不吃了。” “哦。” 乔清也懒得管他,自己下去吃了饭。结果一直到晚上洗澡洗漱完都没听见外面有动静,他问小A:“克兰一直都没出来过?” 机器人歪了下脑袋,手臂上垫上毛巾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说道:“是的,一直没出来。” 乔清皱眉,虽然平时闹归闹,但真遇上事儿了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不想克兰真的因为那瓶置换剂而出事。便拿了衣服穿上,小A帮他扣上扣子,问道:“殿下,需要外骨骼装置吗?” “要。”乔清说,顿了顿,又嘱咐道,“一会儿你站旁边等我。” 克兰的房门依旧紧闭,乔清扣了扣门:“克兰?” 没有回应。 乔清试探着去拧门把手,却没拧动,门被反锁了。 “去拿芯片卡过来。”他对小A说,一边加大了声音叫道,“克兰,开门。” “……乔……”里面含糊的传来声音,“别进……我……不舒服……” “克兰?”乔清下意识地又去拧门把,“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再回应,好在小A很快送来了开门用的芯片卡,乔清刷卡后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好似某种蛰伏的猛兽的黑暗密林。 乔清从没来过克兰的房间,不太熟练地摸索着墙开了灯,房间里却空空如也。 他登时一愣,几步走进去,“克兰?” 最终在床边的角落发现了蜷成一团的克兰,再走近些,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株青刺海棠。像是从盆栽里拔出来的,根系带着泥土洒了一身。 乔清下意识地就说:“你又乱碰将军的花——” 克兰原本把脸埋在手臂里,跟一朵蘑菇长在墙角似的,只能看见头顶的发旋儿。听乔清这么说,顿时一僵,抬眼朝他看来。一双眼睛隐隐泛着金色,但又不完全是转化后的兽瞳,眼白处布满血丝,看着格外凄惨可怜。 于是乔清后知后觉地感到些尴尬,克兰正不舒服,他一开口就关心一株花似乎也是……不太好。 乔清眼神游移地干咳一声,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你怎么了?” 只是他一走近,克兰便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他攥紧了怀里的花,本想强撑着说“没什么”,但一张口却再也忍不住,压抑着喘息叫他:“小乔……” 乔清怔愣片刻,然后才像是反应过来,迟疑着道:“你,易感期到了?” “没有,没有,它……我不知道……”克兰痛苦地低声喃喃,他抱着花倒在地上,颠三倒四地说着,“可能是提前了……可我,抑制剂我喝了,可是……没有用……”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像是被什么引诱着似的往前挪了挪,将额头贴上乔清搭在膝盖上的指尖。然后就像是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安抚,整个人都奇异地熨帖了下来,大狗似的贴着他的手磨蹭。 暴躁又温驯。 乔清感到新鲜,他俯视着克兰,翻过手,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面颊。 “是易感期?”他问。 “或许,但是……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克兰没什么力气地低声说,顺着乔清的力道仰头看向他,混沌与迷乱很快占据了他的神志,“抑制剂,我喝了三瓶了,可是……没办法,太强烈了……可能是,可能是因为,置换剂……” 面颊上柔软的触感让克兰忍不住战栗,说着说着又开始走神,他偏头去寻觅乔清的手,呼吸灼热如同燃烧的烈焰。 “那怎么办?”乔清小声问他。他收回手,但克兰又很快贴了上来,将脑袋抵在他的手背上,仿佛仅仅是和他倚靠着就能够减轻痛苦。 通常来说,雌虫的易感期虽然会有异常反应,但不至于这么严重,依靠抑制剂可以控制,意志坚强的也足以忍耐。只是如果雌虫的易感期得不到抚慰,时间一长便会破坏其脆弱的中枢神经和精神识海。虽然克兰目前仅是第一次易感期失控,可他这次反应如此激烈,谁也说不好会对身体造成什么程度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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