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媛乜他一眼,不想再搭理。 周行逸只好闭嘴,眼神示意肖媛继续说。 肖媛便一边一把把拎起断根的草一边道:“退学是他高一的时候。他和我说的,成绩不太好,而且在学校里也不太方便……”她看了一眼周行逸,随后道,“我那时候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我在珠海,他找我打听进厂的事情,我就让他过来和我一起。” 周行逸勉强了解了下这段衔接,肖媛在自己的地盘也自如了许多,抬头望着周行逸道:“上次你质问我,我确实没脸。陈愿来珠海的时候我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而我自己也像揪到救命稻草了。从我十七八岁开始村里就一直有媒人上门,我又不敢不接我爸电话,每次都被骂得不行。所以我想着陈愿做真正的男人了,我嫁给他,我们就都有新的家了。” 周行逸俯首看着这个模样清秀的女人,沉声道:“真正的男人?因为他做不成,所以你和他分开了?” 肖媛下意识避让开他的眼神,垂头理着草茎上的泥,缓缓道:“有些难处,现在想想当然不算什么,但那时候像天塌了。有天晚上我和朋友出去买东西,回去的路上电瓶车和别人撞了。我在后面只是刮伤,我朋友的腿上被拉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都快看到骨头了。那时候我怕得要命,旁边的人帮忙报警喊120,我扯着对面骑电瓶的不给走,要一起等警察。但那辆电瓶车上坐着两个刚喝完酒的人,一个我没拽住先跑了,剩下那个被人围着不敢走了,用非常难听的话骂我。我想起来赶紧打电话给陈愿,他应该长白班已经下班了,但那天电话一直不接。我只能打电话给我前夫,他和我们是一个市的,当班组长,一直在追我。他听到电话就过来找我了,帮我拦着那个酒鬼,帮我和警察说话,又带我去医院包扎。那天闹到11点多,陈愿的电话来了,说他今天被安排加班了,他也很委屈、我也很委屈。” 肖媛把手里的杂草堆到旁边,用短锹平了平翻出来的土道:“那时候我真的很崩溃,就像只有一个人站在大街上一样。我当然是想等他来的,我也知道他没办法,但我就是那个瞬间忽然失去所有的信心了,我觉得我和他没办法这样下去。” “邱波,就是我前夫,比我大好几岁,家里一直催着结婚。我想反正要结婚的,早点结就早点结吧,这样我爸也不会骂我了。他家条件比我家好,回去一说就成了。我不知道怎么和陈愿说,所以从彩礼里拿了两万块打给他。结果他把我们一起攒的钱全打回给我了。他说他咨询了,年纪大了手术不能做了。”肖媛顿了一下,“我知道他骗我的,那个钱我偷偷存起来,他们都不知道。后来婆家逼我再生一个,我狠狠心带着女儿离婚,就想找他把钱还给他。” “做女儿太苦了,还是做男人好。如果我们多念点书、少经点事,肯定过得比现在好,但是没办法,总会经历的。陈愿帮我,像他自己说的,像帮另一个自己。这种想法,同样我们一个村里出来的男孩子是不会有的。他告诉我他后来还谈了一个男朋友,分手没多久,因为他为这个人做女人也不行。我真的很难受,想到他比想到我自己难受多了。周总,你要明白他谈恋爱比一般人更难一点,不对,是难的多。他如果觉得跟你不合适,那一定是有没办法的地方。” 周行逸蹲下来,抓着短锹在地上砸了几道深深的坑道:“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像你一样,某个瞬间信心崩塌了。但是他退一步,我追两步,总能追得上吧?” 肖媛起身敲了敲酸软的腰背,摇摇头:“不知道,我去看看自来水好不好出。” 周行逸跟着她一起开门进去,灰重得眼睛鼻子都痒。 肖媛挥挥手:“我去拿脸盆毛巾过来。是真的没人来打扫过啊。” 肖媛走后,周行逸一个人站在门前,看着正房靠墙供着的一个观音菩萨像。菩萨蒙尘,心诚也不灵,周行逸在这一刻特别想见到陈愿。 后来肖媛做主力周行逸打辅助顺便帮帮倒忙忙活到傍晚,陈愿家里勉强干净了。肖媛的妈妈隔着老远喊她吃饭,肖媛踌躇了下试探着问周行逸:“要不要叫司机师傅一起到我家吃个饭啊?快过年了,我家菜应该还可以的。” 周行逸摇头婉拒:“我让司机去买饭了,不麻烦你家了。剩下的床单被套我来换。” 肖媛看他俨然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模样,只能点点头先走了。 等周行逸吃完司机送过来的饭,吩咐人把送肖媛家的东西放下后打道回府,自己留下。 这回不是老唐跟来的,司机不知道他要见的究竟是谁,沉默了片刻只能照他的话做。 夜幕沉沉,各家的炊烟散尽了,周遭变得很安静。 周行逸被冻得直哆嗦,肖媛翻出的小太阳辐射范围有限,他就把东西搬到陈愿的床前,试图用热力烘烤一下阴冷的床铺。 他虽然有冬天前往南方的经历,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南方农村的深冬腊月,冷得他浑身难受,恨不得起身跑个马拉松。但是因为腿冻得厉害,跺脚小跑感觉关节都在乱叫,他一时不敢瞎动弹。 一会儿肖媛的电话来了,又遥控周行逸烧水灌汤婆子,说电热毯好久不用了,不知道线路老不老化。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行逸正把通着电的电热毯披身上,闻言瞬间把毯子掀翻,抱怨道:“这么不经用吗?电热毯这种不该是传家宝吗?” 肖媛无奈道:“我哪知道你用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晚上很冷的,你实在受不了就用电热毯,记得关就好。” 周行逸起身去烧水,问道:“我这么惨了,你都不能帮我通风报信下吗?” 肖媛那头声音嘈杂:“你不和我说就送那么多东西上门,给我招麻烦我还没说。陈愿在哪里我知道了,但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说他现在挺好的。” 周行逸急了:“你至于吗?我们也算好朋友了,是吧姐。” 肖媛在电话那头无语:“你怎么随便随陈愿叫啊?反正他不让我说我就不好告诉你,以示公平我也没告诉他你占了他房子。你快把水烧起来,烫烫脚也好很多的。” 等肖媛挂了电话,周行逸一句骂就飙出来了,果然陈愿身边就没好惹的人。 等他烧完水勉强擦洗了一通,发现是顾头不顾脚,脚又冷了,只好继续烧水烫脚。 陈愿家里只剩他的旧衣服,那套瘦小的棉袄周行逸根本没法穿,这会儿身上还是那身玉树临风弱不禁风的大衣,想了想干脆全脱了钻进被窝算了。 浑身像通了电一样把大衣毛衣和裤子都脱了,周行逸穿着一身薄薄的保暖内衣箭步冲到被窝里头。幸亏他临出门灵机一动穿上了这身,不然今天更惨。 陈愿的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张小书桌,旁边是张衣柜,衣柜配了个矮柜,上面放着一台电视机。 周行逸还算有点闯空门的自觉,别的东西不敢乱翻,只能打开电视看看。 陈愿家里几年没交有线电视费了,打开来就几个地方台,唯一能看的是转播的探索发现。周行逸觉得自脑门以下全部被寒气笼罩着,总觉得四面八方灌风进来,于是只能强打精神看着电视。 等电视里的人声越来越悠远,他总算稍稍露出了安详的表情。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非常刺耳的啸叫声,他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以为自己眼花了。 陈愿为什么会出现,陈愿为什么会骑着电瓶车出现? 是的,大半夜借了辆电瓶车开回自己家,惊觉家里有人所以径直骑着车冲进去随时准备撤退摇人的陈愿,发现闯进自己家的是周行逸,他也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在这里?”陈愿都忘了松掉电瓶车喇叭。 周行逸捂着耳朵跳起来:“冻死老子了,快过来给我抱抱!” 陈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关了电瓶车推出去,再进去就被罩了件大衣冲出来的周行逸连抱带搡地推进屋里了。 周行逸的面颊和手都是冰凉的,贴在陈愿的肌肤上,他也被激得一抖。他从来没想过这间呆惯的屋子里会长出周行逸这号生物,懵懵懂懂地摘下厚厚的滑雪手套,扯了扯周行逸的脸道:“你是不是离魂了?还是我见鬼了?” 周行逸看他满脸冻得发红,低头抱着他吻下去,四瓣嘴唇都冰冰凉凉,相濡以沫许久后周行逸问道:“什么鬼这么会舌吻?” 陈愿怔怔地盯着他,咽了咽道:“色鬼。”
第38章 三十八 周行逸后知后觉陈愿那身羽绒服外全裹着寒气,耸了耸肩道:“笨蛋,你都冻成冰疙瘩了还有空吐槽我呢!”说着他扔了大衣迅速撤回和之前相比暖和了很多的被窝,拍拍被子道,“快进来给大爷暖被窝。” 陈愿的嘴巴快咧到太阳穴了,搓着手心走到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跟肖媛来的吗?” 周行逸见状伸出魔爪:“先别管这个,快把衣服脱了,进来给我暖床。” 陈愿哈了一口气笑道:“我现在可是一块冰疙瘩,谁给谁暖呢?” “我知道,别废话了快进来,别我好不容易找来,你倒给冻坏了。”周行逸越发暴躁,身体像触电一样一惊一乍,恨不得不和空气发生任何接触。 陈愿闻言猛地扑上去,刮起好一阵风,惹得周行逸大叫。陈愿还故意使坏,压着周行逸的被褥连跳了几下:“给你压压结实,就不冷了。” 周行逸吼道:“你金刚不坏是吧,真不怕是吧?” 陈愿知道他心疼自己,于是听话地跑出去锁好门,然后再外头叮里哐啷又是一阵翻找,掏出个热水袋来就要去烧热水。 周行逸心里急,嚷道:“别跑了,水我烧好了,那个热水壶里有呢!” 陈愿见状走到书桌前,回头道:“你烧的?你什么时候烧的?” 周行逸抱怨道:“就之前啊,肖媛告诉我的,让我烧水灌汤婆子。” 陈愿怕不干净,先把热水袋外面的绒套取了,灌上水后递给周行逸:“电热毯开着吧?”他边说边去看那条电源线,“你用过吗?” 周行逸设法展示下英雄气概,小露香肩把热水袋递了回去:“你脸都冻红了,先拿着吧,快点钻被窝我给你暖暖,不是要占你便宜。” 陈愿根本没法克制笑意,转过身去把羽绒服围巾和加绒的裤子全脱了,顺便扫了一眼周行逸随意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咋舌道:“你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穿这么点儿过来,也真是敢。” 周行逸看他把衣服脱了,眼看就要得逞,差点热泪盈眶:“亲爱的,你再磨蹭,这个被窝又要凉透了。” 陈愿猛地扎进被窝里,给周行逸的热春光狠狠浇上一阵冰凉。 周行逸既喜且畏,设法找地下手,捋着陈愿的头发道:“这么晚了骑电瓶车回来,你们村里路上有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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