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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愿忽然停住脚步，他拍了拍掌心里不存在的灰尘，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你已经是24岁的大人了，不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了。他定了定神，放缓脚步向地铁站走。这时徐展的电话又过来了，问他要不要自己去接。 陈愿环顾四周：“徐展，我让你看笑话了。” 徐展不禁道：“不想冻死的话就告诉我你人在哪里。” 等徐展接上陈愿，他对陈愿道：“杯子里有热水，不嫌弃的话你先喝点。” 陈愿在温暖的车厢里松开一直绷紧的肩头，朝徐展笑道：“不好意思。” 徐展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家住哪里，东西在后备箱，我帮你拿过去。” 陈愿报上地址，徐展打开导航，不经意地说道：“看过警匪片吧，我们被盯上了。” 陈愿下意识往后看去，徐展笑道：“劳斯莱斯幻影，追尾了算他的算我的？” 陈愿也嘻嘻笑道：“反正难不倒徐大状。” 这是他们原来玩笑时说的称呼，两个人都是一怔，徐展随后道：“没做律师，律助太苦了，我熬不起。” 陈愿便道：“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不同的道路不同的选择罢了。” 徐展乜他一眼，悠悠道：“怕打滑不敢加速，我还真怕这辆豪车撞我车屁股逼停。周公子有这样的魄力。” 陈愿也不怵：“敢撞就讹他一辆新车，我出面。”刚豪横完他又蔫巴了，“不该麻烦你，让你凭空惹上事。” 徐展握稳了方向盘，缓缓道：“能一直在周行逸眼里，也是我的荣幸。不论我今天来不来接你，在他那里总归是讨不了好的，那还不如针尖对麦芒接你走，我既安心又觉得有趣。陈愿，你也知道我是身上有反骨的人，工作上非得让着他，私底下还非得把他当回事吗？” 他随后转向，对陈愿道：“走，跟我回公司加会儿班。” 陈愿一惊：“这不好吧？” 徐展瞥了他一眼，笑道：“骗你的，换条路，前面临时封路了。” 陈愿沉默地盯着前面的路况，心想这两个人分明一个都不好惹。 徐展这辆凯迪拉克得到了史无前例的礼宾待遇，后面居然能缀着辆劳斯莱斯保驾护航。陈愿忍无可忍，打开手机要发微信辱骂周行逸，结果微信里来了好几条冯君怡的语音。 陈愿点开来，手机里就传出冯君怡又甜又活泼的声音：“陈愿，出不出来玩啊？” “我朋友开的酒吧，就在宁海路上，你到那里可以下车。美女免单哦！” “陈愿，在不在啊？坐上公交了吗？” 陈愿莫名其妙，连忙回她：“你不是回家了吗？” 冯君怡的消息过来：“我妈乱翻我行李箱，电话里吵了一架啦，正好我朋友约我我就去玩玩嘛！” 陈愿又问她人在哪里，她的语音消息传来：“我下车了，在公交站那里打个车直接过去。你坐上公交了吗？” 陈愿一看外面快十点了，雪都积了一层，连忙回消息道：“你和你朋友熟吗？你妈妈知道你不回家吗？” 冯君怡的电话来了：“陈愿，你放心，那里是个清吧，我朋友是我高中同学，家里给钱随便弄的地方给年轻人聚聚的。你来嘛，我今天还没和你聊够呢！” 陈愿一听又是个二世祖开的店，下意识要拒绝，冯君怡看他不说话便委屈道：“人家想和美女姐姐一起玩啊，你来嘛，今天初雪，我们一起吃炸鸡啤酒！” 她一口一个美女姐姐，陈愿窘得不敢再多说，问了下地址后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初雪啊，瞎说。”陈愿强笑着给自己解围，解释这姑娘是谁。徐展早就留意他大衣里头穿着条裙子，但此刻却只有唏嘘了。他和陈愿并非无缘，只是自己没有十足的勇气和魄力罢了。这么想着，他主动道：“你要和你朋友汇合的话，我就和你一起过去。确实是环境不错的清吧那也没事，快过年了，放松放松。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就带你走。你和她也不过一面之缘，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陈愿默默地竖起大拇指：“你说他会不会不止把你车屁股撞了，顺便把人家的门脸也撞了？” 徐展勾起唇角：“看你了，陈愿。” 两个人依约来到冯君怡说的酒吧，冯君怡闻讯出来迎接，兴高采烈地上前来抱住陈愿：“我怕你不来了呢！你真好！” 她随即松开怀抱看向徐展，眼神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流转，讶异地睁大眼睛小声道：“是不是耽误你们复合了？我和我朋友说，给你们匀个包间好不好？” 陈愿连忙拒绝：“不是，这我朋友，接我回家的，顺道过来玩玩。” 冯君怡一看这俊男美女的组合，心下了然，挽着陈愿的手就进去了。 这个店确实很新，走进去就是几排卡座，已经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轻人。陈愿扫了一眼周围，看到满墙的照片。冯君怡察觉他目光停驻，便道：“我同学高中毕业就去国外游学了，他特别爱玩摄影，走哪儿拍哪儿。他也拍人，看到没有？那儿一堆拍的就是我。他要是看见你，肯定也要拉着你做模特。” 陈愿知道冯君怡是在外地上学的大二学生，心想她的高中同学那就该和她同一年毕业。一年多的时间又海外游学又捣鼓出这家店，这个同学日子过得还挺紧凑的。 陈愿不由得想，有钱真好，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下意识回头往门口看去，真怕有辆车冲进来。随后他反应过来，心道自己现在和周行逸似的脑袋里天马行空。 他们三个到冯君怡刚才坐的地方落座，点完单后一个年轻小伙子端来酒，招呼道：“冯老师，这就是你说的大美女吧？” 冯君怡学的是学前教育，听到他说话就抓起桌上的开心果壳砸他：“我教的是可爱的小朋友，你黄瓜刷绿漆冒充哪家的大尾巴狼呢！喊什么冯老师！” 那年轻人嘿嘿一笑：“这不看见大美女激动吗？语无伦次了呗！那就还管你叫……” 冯君怡起身就要打他：“亏我还带人过来玩，以后你三跪九拜求我我都不来！” “三跪九拜你不成我祖宗了？”那小伙子还在贫嘴。陈愿一听头都炸了，仿佛一个小周行逸走到了眼前。 他猛地低头就着吸管大喝一口，冯君怡呀了一声说：“这是我的长岛冰茶！” 陈愿无辜地松开嘴：“啊，不好意思。” 那年轻人笑道：“美女姐姐不大会喝酒吗？没事，这杯我替大队长特制的，酒精度没原版那么高。” 陈愿傻乎乎地问冯君怡：“你叫大队长啊？” 酒吧老板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冯君怡接过陈愿点的秀兰邓波儿喝了一口，皱眉道：“好甜，怎么这个他不知道特制下。” 陈愿也没喝过这款酒，只是对这款和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同名的酒感到好奇，又不好意思多问，于是就点了。 冯君怡接着便道：“我去拿点冰块，你们稍等。小食拼盘还要加点什么吗？” 陈愿和徐展齐齐摇头，她朝陈愿眨眨眼就走开了。 陈愿又喝了一口，徐展拦道：“酒精度也不会太低，你不太会喝酒的话还是少喝点。” 陈愿指了指他的杯子：“你怎么就喝啤酒啊？” 徐展叉了块西瓜慢条斯理地嚼下去，然后道：“其他酒懒得喝了，喝太多了。” 陈愿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你应酬一定少不了。” 徐展放松地靠坐椅背，望着吧台后面油漆刷的那一行行物理公式道：“高中的时候老师说物理是雾里悟理……”他说着又直起身，沾着酒杯上的水滴在桌上写着字，“我对物理很感兴趣，也差点进了国赛夏令营，结果临行得了水痘，没有去成。这件事我至今没想通，为什么我小时候不生、初中不生、早于或晚于那个时刻的时候都不生，偏偏那时候生了水痘。” 陈愿和徐展恋爱的时候，徐展永远是有智慧的引领者姿态，他聪明、有成算，帮陈愿规划起复习进度井井有条，无处不彰显着学霸气质，陈愿难得听他讲起人生中的挫败。 “那次以后我干脆放弃了再走物理竞赛的渠道，说不来是不甘心还是有后怕，开始觉得自己运气差了一点。高考也是，我做错了一道非常白痴的题，本来想报津大经济学院的，也没有成功。陈愿，现在我又觉得自己运气好像不大好。”徐展用纸抹去桌上的水迹，笑了笑，“但是如果回到那个时候，我还是克服不了焦虑和性格里的缺陷，结果是一样的。” 陈愿有些坐不住了，他紧张地捧起酒杯喝了一口，咽了咽道：“我们都有自己的考虑的，那时候做的选择都有道理，和运气没什么关系。” 徐展是父母四十多岁才得的，两个老人从小城的事业单位退休，所有的社会关系网络都在那个地方。陈愿很理解徐展背负的期待和压力，只是自己没办法做他人生版图里的一块罢了。 此时此地已不宜再谈旧事，徐展点点头收住话头，起身道：“你朋友过来了，我去帮她端。” 陈愿闻言望向远处，冯君怡端了放小食的盘子正要过来。 徐展大步走过去接过盘子，冯君怡的头一歪，对着陈愿打暗号示意他看手机。陈愿打开手机看了下，是冯君怡问他：“你们聊的气氛好吗？不好的话我过来。” 陈愿对这姑娘的热心感到哭笑不得，起身对着走过来的她道：“冰块是现做的吗？你去了好久。” 冯君怡挑眉：“是呀，薯条都是我帮忙去炸的，忙不开。大雪天，都出来吃啤酒炸鸡。”说着她问徐展，“帅哥，我看你点了啤酒，就给你带了份炸鸡。” 徐展不知道这个曾经风靡一时的梗，下意识扭头看向陈愿，却发现陈愿一副愣住的表情。 两个人顺着陈愿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走过来。冯君怡下意识道：“哇哦，是那个劳斯莱斯长腿欧巴，不会是尾随我过来的吧？” 她只是开玩笑，却发现这帅哥真的往他们这方向来，她立马望向陈愿，讶异道：“啊啊啊啊，不会这个才是你前男友吧！” “前男友”三个字冲进周行逸的耳朵，他觑眼看着陈愿，要看对方的反应。 结果陈愿真的点了点头：“就是他。”语气咬牙切齿，和指认凶手一样。 冯君怡收了收下巴，迟疑道：“姐姐，下一个更好感觉有点难度，这个你要不再试试？” 陈愿伸手护住她：“这家伙特别可怕，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可怕什么，我不吃人。”周行逸说着就坐到了徐展之前坐的位置上，抬头看了看端盘子的徐展，礼貌地笑了笑。 徐展心里也在冷笑，放下盘子对他道：“周总要喝什么，我帮你点。”接着又道，“陈愿，给你换个无酒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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