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逸瞥了一眼陈愿,不说话了。许熠在旁看着,憋了三秒大笑道:“周行逸!你也有今天!”说着就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周行逸捉起桌上的橙子就砸他,笑骂道:“这狗东西,见不得人好!” 许臻在外面接电话,进来就看到他弟弟傻笑着出去,问怎么回事。 今晚短短的接触,他就看出周行逸如今是线牵在陈愿手里的风筝,心里头也在暗暗笑话他,以为弟弟是憋不住了。 周行逸不耐烦道:“放尿去了吧。” 许臻拿拳捶他,对陈愿道:“这人脾气这么差,你怎么制服的?” 本来陈愿对着他一直有点心虚,但许氏兄弟着实对自己很好,说话举止间既不是刻意的亲近也不是刻意的疏离,像对待熟稔的朋友一样。陈愿由此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觉得其实和周行逸的朋友相处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有钱一点的普通人。他放松心情,怡然地端起酒杯小口喝着,笑眯眯地对许臻道:“我没觉得他脾气差啊。” 许臻切了一声,吐槽道:“受不了你俩,我坐过去。” 陈愿扭头对周行逸道:“你怎么被我制服的啊?”周行逸揽过他,笑道:“睡服的呗!”说着就要亲他。 陈愿喊着“酒杯酒杯”就要躲,周行逸一把夺过酒杯,大笑道:“亲爱的,你快来制服我!” “神经!”陈愿上来掐他脖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时候许熠回来,调侃道:“后面有拳场,也有房间,你们要去哪个?” 陈愿闻言连忙坐直了,在许熠带笑的目光中挪开一些,离周行逸远点。 周行逸对许熠冒出来破坏气氛很不满,不耐道:“你放尿放这么久?” “放个屁,不,放什么放!”许熠转身指向戏楼的方向,“喏,我去喊人来了。” 只见有个人跑上戏楼的台阶,身后巨幕的光影打在身上,整个人忽明忽暗。 陈愿忽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慢慢坐直了。 周行逸也颇为意外,正想问许熠,就听到台上的人拿起话筒道:“今天太荣幸了,得到、得到陈愿先生的邀请来到这里。” 来人虽行色匆忙,但看得出来时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上打的发胶正在灯光下反光。他又清了清嗓,照着许熠手指的方向热情地倾身道:“听说陈愿先生是我的歌迷,谢谢谢谢,太荣幸了。今天既然能有机会站在这里,那我就为陈愿先生献上几首我的歌,谢谢您的支持和喜爱。”说着就双手合着话筒拜了拜。 这时许熠的话又在陈愿耳边响起:“他经常来我这里驻唱、也不对,走穴?难得有人专门点他,把他乐坏了,毕竟现在还能遇到个歌迷不容易啊。” 周行逸眼见陈愿都看呆了,笑道:“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别的男人可不行。” 陈愿恍若未闻,于渺开唱了,第一首就是陈愿最喜欢的《come here》。 于渺那悠悠的歌声飘荡在整个包间里:“来吧,来吧,我非遥不可及,未曾如此渴望过你……” 周行逸想起了他和陈愿在学苑广场上第一次约会的经历,噙着笑意看向身旁的陈愿,正想共话当日,却看到陈愿脸上露出呆滞的表情。 他一惊,随即看向台上。于渺慢慢地走下台阶,走到戏楼下面,继续唱着:“我知道你忧心于我,但这次将有完美结局……” 曲毕,巨幕上放的mv也结束了,停留在十多年前的于渺面上。 陈愿死死盯着那张印在磁带封面上的脸,早已泪流满面。 于渺又连着唱了两首歌。许熠在旁鼓掌道:“还是老一辈歌手唱功好。他在这儿唱这么久了我也没听过,没想到还挺好听的,有点意思。” 陈愿却始终不曾说什么,鼓掌都没有鼓,在场的人都很惊讶。许熠调侃道:“真的是死忠粉呢,都激动坏了。” 于渺见状更是惊喜,连话筒都忘记放下来,笑道:“我看陈愿先生很年轻,没想到会是我的歌迷呢。还想听我唱什么歌,由您来点吧。” 他的声音环绕在整个空旷的空间里,大家都围过来恭喜陈愿见到了自己的偶像。周行逸却对他都激动哭了哭得呆了的反应有点吃味,边给他擦眼泪边道:“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你好多天没见我都没这么高兴过。” 陈愿缓缓扭头看向他,周行逸以为他害羞地说不出话来,于是对于渺道:“我现在也很喜欢您的歌。” 于渺带眼识人,早就看出这群人里这位公子哥的地位超然,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受宠若惊,兴奋溢于言表,连连道:“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天大的荣幸、天大的荣幸……” 这时有人起哄道:“既然偶像都来了,那你们就合唱一个呗!” “唱一个,唱一个……” 被陈愿冷落的周行逸瞬间不高兴了,落了脸色道:“唱个屁啊,我老婆能出来唱歌给你们这些狗东西听?” 起哄的声音瞬间没了,只剩下尴尬的于渺强笑道:“那就陈愿先生再点个歌吧,唱几首都没问题。” 他走近以后发胶的反光越发强烈。陈愿盯着这个不断走向自己卑躬屈膝的中年男人,不住回想起自己蒙在宿舍被窝里,在工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听着于渺的歌助眠的日子;回想起灰蒙蒙的天气里他拿着那盘磁带走出音像店时的情形;回想起午后工友晒的那条散发着洗衣液清香的粉蓝格床单。他转过头望向刚发完火的周行逸,回想起在那高楼上、在于渺的歌声里他对周行逸的低语。 “你他妈爱我……”陈愿喃喃道。 周行逸当然也想到了那个场景,面上浮现起暧昧的笑意,像对暗号一样道:“对,我他妈爱你。” “哇,好样的!”许熠自顾自鼓起掌来,对于渺道,“你可变成人家的爱情见证人了。” 于渺连连应是。 许臻却看出陈愿有问题,走过去对周行逸说道:“他是不是肾上腺素飙高了,你带他出去缓缓。”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小粉丝见到偶像激动坏了嘛。 于是周行逸扶起陈愿就走了出去。 陈愿五感俱全,听到身后许熠对那个人说道:“麻烦你走这遭啦,我兄弟他对象高兴就好。” “不敢不敢,许总太客气。那位应该怎么称呼呢?” “你别问,下回过来说不定还找你。” “那就多谢许总记挂了,我随叫随到。” “你谢我没用,你多谢谢那位。” 两个人走了出去,沿路的服务员给他们鞠躬问好,来往的人影和头顶的灯笼晃得陈愿眼晕。 陈愿忽然停下脚步,对周行逸道:“我以后不想和你出来玩了。” 周行逸被他冷不丁甩了一句,疑道:“怎么了?你嫌吵嫌闹?” 陈愿摇头:“不吵,是于渺在唱歌呢。” 周行逸对他此刻消极的情绪感到不解,颇为恼火地摸兜,一想自己他妈的又不抽烟,摸个屁。他随即问道:“那是怎么得罪你了?哪儿不满意了?是怪许熠自作主张把你偶像喊来,你没准备好还是怎么的?” 陈愿抬眼望向他:“周行逸,我感觉我要碎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部位坏掉了。” 周行逸渐渐正色,然后指着经过的一个服务生道:“你,去把我车弄出来。” 陈愿还肯上车,周行逸稍稍松了口气,预备把车往江边开,他想带陈愿去吹吹江风冷静冷静。 在安静的车里,周行逸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连忙对陈愿道:“许熠那个王八蛋,下次见他我直接抡上去,替你和你偶像出气。” 陈愿看着车窗外那片大树参天下的黑暗,有些无奈地笑笑:“在其他的局里,你是不是他那个角色?” 周行逸怔住。但他随后又反应过来:“许熠倒也不是有意糟践谁,我也不至于像他一样帮人张罗这些事。你要是觉得和这群人相处不舒服,我以后就不带你和他们见面,甚至我自己也可以不和他们来往。” 陈愿瞥向他:“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一直在看,在想。好像也没多聪明,多能干,金手指可能就长在了投胎上。” 这时周行逸也有些火大,积压的情绪难免泄露,冷笑道:“你在我这儿搞阶级分析阶级批判啊?我们俩当初怎么结缘的,你这么快忘了?我自问我从来没轻视你……” “我没那些学问和本事搞批判,比起我,你才是学霸呢。我只是认命之余有点不服。” “不服?为谁?为你,还是为于渺、为徐展?”周行逸忍不住出言嘲讽,但随即平静了下,给陈愿道歉,“我确实有很多地方没有及时考虑到你的情绪,可是两个人相处,就是这样磨合的过程。你一定迁就了我很多,那我也会去努力,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和我说,我一定做到。” 陈愿舒了口气,缓缓道:“我害怕别人迁就我,为我做牺牲。你会受不了,有一天你就想到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什么要为别人付出那么多?肖媛就是这样。她就是有一天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帮我呢?然后她就走了。当然,主要是我没用。” 周行逸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另一个人,有些抓狂地说道:“现在在说我们两个人!说到底你没把我们俩的关系当回事,你总想着你以前的那些事对照着干嘛?我是她吗?我和她有什么相似性吗?今天不就是我的朋友没眼力见,没好好捧你心目中的偶像吗?人是我喊过来的吗?起哄是我起的吗?说到底是他自己犯贱,你把他想得那么好!” “陈愿,今天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我都向你道歉。我连带着徐展那次道歉,我连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冒犯你了我道歉。这样可以吗?”周行逸停车,不敢再开。 陈愿在这急刹之后眼前晕眩了一下,他对周行逸道:“我之前去和徐展见面了,因为另一个朋友的事。我对他说,虽然我和你身份地位不平等,但在感情里我决定和你做平等的人,我对你也有信心。其实这话不适合和他说,但我说了,因为我很希望有个人听到我这种暗暗的决心。在于渺……”他没想到自己再一次在周行逸面前说出这个名字是这样不堪的情形,“在于渺出现前,我都是这么有信心的。我想好好地和你的朋友相处,我想没有负担、融洽地和你身边的人和事相处。结果我发现,你、你们,一根手指、不对,根本什么力气都不用出,就能把我捻碎了。” 周行逸不能控制自己去计较陈愿又和徐展见面了,那场酒宴上两个人遥遥相望相视一笑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他随即冷笑道:“就这么件事,你就觉得和我不融洽了?那在你心里什么人和你融洽,那个穷小子?那个你觉得真正有才有前途的王八蛋?笑话,我倒比不过他了!”他突然开车门下车,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车身,大骂道:“妈的,出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我要回去把许熠那个王八蛋打死!”他发泄过后便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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