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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愿默默记下了，寝室长又问：“你那个驿站开着怎么样？要是不错，我们也去搞一个算了。” 陈愿想了想说道：“勉强挣个上班的钱，但没什么前途啊。” 另一个室友嗤笑了下：“前途？能吃饱饭就挺好的。要真找不到工作，找你牵个线去加盟。” 陈愿含糊应下，反正是玩笑话。 等吃完饭，四个人边走边聊，说起下午两点津大有个华东五市的联合招聘会，几个人要去看看。陈愿在默默低头走路听着，寝室长拽他：“下午有课吗？没课一起去啊，正好去看看。还有……帮忙排队递递简历。” 工具人陈愿由此上线。 坐在地铁上，陈愿忽然想起什么，问寝室长：“从多打一碗汤开始，你们是不是预谋已久？” 三个人哈哈大笑：“哪有，是想你了。你就当提前熟悉熟悉嘛，明年也得这么跑。” 津大是这片大学城最好的学校，规格高的招聘企业都在那里摆摊。整个津市的应届生今天都往那儿跑，还有许多外地的学生赶过来。陈愿跟着室友挤进大活中心，被琳琅满目的易拉宝震住了。因为人太多，投简历都要排队，陈愿手里迅速多了一摞室友们的简历。 一行人分头行动，很快失散了。陈愿好不容易排上一个，把三份简历递上。工作人员扫了一眼，问他：“是你同学吗？” 陈愿点点头。 他又道：“我们要本人来的，要根据简历问几个初步的问题。” 陈愿“啊”了一声，随即找补道：“他们去文印店多打几份简历，一会儿就过来。简历我先代交一下，这会儿就通知他们过来可以吗？” 工作人员眼神瞥向后面的人，摆摆手道：“下一个。” 陈愿有些茫然地挪开一些，立刻被后面的人顶上。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凑上去在人声鼎沸中努力提高音量：“他们三个是我室友，基本情况我都了解的，社会实践啊得奖啊我都清楚。” “同学不好意思，非本人的话你让一下。”工作人员埋头和后面一个女生说话。陈愿只能恹恹地让开。 以前在劳务市场找工作的时候他就常常被人顶开，但这回是他自己不符合规则，也怪不到谁，只能辗转下一家。 在人情世故前受挫是陈愿比较敏感的点，他常常为自己不够圆滑不够机灵而懊恼。这次遇到这样的事，他在想有办法的人会怎么操作，会怎么说服那个hr把简历留下来。又想人家说好了只要本人来投递，自己代人排队本来就没什么道理。经过这回，陈愿学乖了，先跑去摊位那里问清了能不能代人递简历再排队。这么一圈走下来，一共成功送达四家。忙完了的陈愿从头开始一家一家走过去仔细看人家的招聘条件和薪资待遇。 这次华东五市的联合招聘会来的基本都是沿海重工企业，还有几家房企，大多有国资背景，底蕴深厚，来招聘也基本是瞄准津大的学生。以陈愿的学历背景，几乎可以说是来打酱油的。陈愿不难想象室友那里也不会太顺利。他四处张望找人，无奈身高有限，眼前全是攒动的人，根本找不到室友。想着他们此刻估计也在忙，陈愿默默地走出了大活中心。 三点多阳光斜照，他看到大活中心前的池塘波光粼粼。夏天过后没清理干净的残荷团簇在栏杆下，在那个地方徐展曾经吻过他。 就算是真正的异性情侣，在人来人往的大活中心前接吻也是有些过分的。他们俩也只有一次。那个顺利考上津工程的夏天，他来找留在学校复习司考的徐展。七月暑热，他陪着徐展蹭教学楼的空调，坐在徐展身边背四级词汇。这是徐展要求的，要他从一进大学开始就好好复习四六级，弥补基础的不足。苦读了一年顺利达成目标的陈愿此刻也有些倦怠的心情，坐在一本正经看讲义的男朋友旁边心猿意马。他频频瞥向低头认真思索的徐展，直到徐展放下笔，无奈地向椅背靠去，低低说道：“你这样我没法好好看书。” 陈愿懵懂地说：“可是我没有发出声音啊。” 徐展喝了口水，陈愿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游动，然后听到他说：“想抱你，想亲你。” 两个人随即离开自习教室。陈愿的裙角在刚才站起来的时候被座位上老旧的螺丝勾破，他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头懊恼地整理线头。 他今天穿的是条水蓝色的连衣裙，略微收腰，裙摆落到脚踝上面，走动的时候摇曳像水波。他不能否认穿着这条裙子的时候心情是欣喜的，既为了单纯的好看，也为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徐展亲密。 外面日头很晒，陈愿不在意，徐展倒为他打了把伞。陈愿看着脚下两个人影，笑道：“我不怕晒的啊。在老家这时候正种玉米呢，就是这么热的天，脖子上蒙条湿毛巾，手臂上裹两个袖套，就这样。说来也蛮怪的，我都不会晒伤诶。” 说着他还抬起白皙的手臂在徐展面前晃悠，得意道：“喏，晒不伤。” 徐展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在他还愣怔的时候把伞落下挡住两人，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那时这一池荷花正盛开着。 如今花事既了，这段感情也彻底过去了。 他环顾着熟悉又陌生的周遭，不由得想这样的过去记忆至今，到底是好是坏。 陈愿低头给寝室长发微信，商量接头把剩下的简历还过去。周行逸的微信也过来了，问他现在在干嘛。陈愿不假思索地拍了下大活中心的门脸，发过去说自己陪室友来招聘会。等他反应过来照片里赫然写着“津大大学生活动中心”时，照片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周行逸先己后人，第一反应是你去我母校呀。还没沾沾自喜过三秒，他瞬间想到这他妈不也是徐展的母校吗？ 此刻在会上的周行逸面色不豫，叫对面的人战战兢兢。 但他随即又想到，有什么啊，徐展也毕业几年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陈愿要往大活中心里头走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喊住了。 陈愿听到那个声音就顿住了，甚至以为是幻觉。徐展匆忙大步走来，压抑着情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愿晒了晒手里的简历：“我来帮室友投简历的。” 徐展瞥了一眼门口的横幅，点点头。 两个人沉默片刻，陈愿反问道；“你呢？” 徐展笑笑：“邝立你还记得吗？我室友。他现在是大三的辅导员，让我过来做个就业经验的交流。” 徐展常年绩点前三，毕业那年考上了国开行、银监会和市检，手握数个offer，最后选择了实力雄厚的资管公司，确实可以算得上就业之星了。现在想来，陈愿其实是有些歉意的。那时候徐展那么忙，但为了去上海还是留津市仍反复问过他意见。陈愿不敢张口让他留津市，无非是怕自己影响他对未来的决策。事后想想，徐展那种粗暴蛮狠的发泄或许正因为自己明明把陈愿归入了未来的规划，陈愿却不肯踏足其间。可陈愿歉意之外又有坦然，他也曾尽力，只是事与愿违。 两个人相对而立，选择忘记上次重逢时的不愉快，徐展也很好地收敛住了情绪，对他说道：“我本来想趁回来的机会去看看导师，但以后也有机会。我们两个难得见面，去坐一会儿怎么样？” 陈愿下意识想拒绝，却又想起自己之前麻烦他的事，于是点点头：“我先进去把室友的简历还给他们，你等我。”说着就准备转身。 让他意外的是徐展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皆是一怔。 徐展随即松开手，解释道：“我和你一起过去吧，然后到大活后面的咖啡厅去。” 两个人并肩走到大活门口，寝室长在那儿等，看到徐展就说：“陈愿，你表哥怎么也在啊，不会是hr吧？” 陈愿大一上学期去学校的时候徐展过去帮忙归置宿舍，寝室长记性不错，居然认出来了。 徐展有些意外他还记得，笑道：“蔡同学好啊，好久不见。我来津大办事的。” 寝室长应道：“是啊，好几年了，陈愿都搬出去多久了。” 这两个半生不熟的人寥寥几句叙旧，陈愿觉得滋味难言，推着徐展和寝室长招手道别：“我们过去有点事，先走了。” 徐展不知道为什么，嘴角自此一直挂着笑容。 两个人绕到大活中心后面，经过公告栏的时候陈愿看到了有关徐展的活动预告，居然还是面向法学院全体的宣讲会。海报上徐展也是一身正装，相貌英俊气质沉静，再配上旁边一大段介绍光鲜履历的文字。 有两个女生推着自行车走过，也驻足在海报前，议论这个人还挺帅的，也很厉害。等她们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齐齐转身望向徐展，然后顽皮地吐吐舌头快步离开了。 陈愿失笑，说“海报成精了”。 徐展看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上轻松自在的情绪，这曾经是他希望带给陈愿的。 显然，有人似乎实现了。 这时陈愿的手机响了，是周行逸趁着会议茶歇的时候打给他的。 陈愿看着徐展，眼神有些躲闪，“嗯嗯啊啊”了一会儿周行逸觉得不对劲，问道：“你那儿也不吵啊，还在招聘会里面吗？” 陈愿做不出当着徐展面向周行逸撒谎的事，踢着脚下不存在的石子低头道：“我出来了，不在里面。” 周行逸看他话头遮遮掩掩的样子，又说道：“那你事办好了吧？我让唐师傅过去接你，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陈愿无意间抬头瞥了徐展一眼，回道：“我待会儿自己坐地铁，你告诉在哪里就好了。” 周行逸道：“那地方地铁到不了，你要么自己打车，两百起步。” 陈愿撇嘴：“津市有哪里地铁倒公交去不了的，别小瞧我。” 周行逸嘿嘿一笑：“干嘛不让唐师傅去接你，怕你几个室友看见吗？” 陈愿看和他纠缠不清，急道：“好了，反正我不喜欢车接车送的，你发定位给我，我自己过去，就这样，好好工作好好赚钱，拜拜！”说着就把语音通话掐了。 等他一口气说完抬头看向徐展，徐展笑了笑：“原来周行逸是这么好说话的人。陈愿，我没想到。” 陈愿舒了口气，强笑道：“还好吧，烦的时候凶的时候也很……”他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适合和前任讨论的话题，于是收住话头，转而道，“还是原来那个咖啡厅吗，有没有变好喝点？” 徐展原本有些意兴阑珊，这会儿忍俊不禁：“听说口碑好了点，刷锅水升级成板蓝根了吧。没办法，里面就它环境好点。” 那时候徐展带陈愿去这家校内咖啡厅喝过咖啡。陈愿端起那杯拿铁第一口下去，以为是自己舌头粗糙品不来好东西，愁眉苦脸地咽了下去。后来才知道这家关系户开的咖啡厅就是很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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