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进一步证明情况危急,曹豹想了想继续道:“不光是我,小五、刚子那都是一起炸的。还有头,那脸色直接都黑了。” 林钧宸。已经忙了几个通宵的文医生发现,自己貌似从打完仗回来就没有见过林钧宸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林钧宸这两天在干什么?” 其实刚认识曹豹、武平那群人的时候,顾及林钧宸在部队里的威信,文择元跟着小五喊过一天林团长,誰成想小五当天晚上就跑过来哭诉:“我喊团长那是习惯了,大夫你不要和我学啊!!!” 被林钧宸‘谈话’了将近半个小时,天知道武平经历了什么…… 于是,文择元直接放弃了所有曹豹他们已有的所有称呼。 曹豹:“刚打完仗,统计战损,伤员安置什么的吧。不过头其实也就是看看下面递上来的表和报告。” 打完仗,就是向上面逐层汇报,排里报到连里,连里报到营里,营里报到团里。 像林钧宸这样没有直系上峰的团长,这段时间反而时最清闲的一个。 曹豹:“话说头没去找文大夫你啊,这倒是怪了。” 在曹豹的映像中,林钧宸就是那种每天都会到医务部打个卡签个到的人。 谈话并没有继续下去。 门口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背着另一个男子冲了进来:“医生!救救我哥!!” 曹豹看向面前的少年,惊异道:“徐非?!!” 徐非背着的自然是徐三,徐三整个人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 曹豹将人扶到床上,听到徐三嘴里说着什么,却又听不清晰。 “是中毒,什么时候开始的。”文择元看向徐非。 少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道:“今天早上,大哥他找到我的时候,意识就已经不清楚了……” 徐非越说越急,几乎要哭出来:“我去医务部那里,可人太多了……” “先不要急,先弄清楚是什么毒。”文择元安慰道。 一旁的曹豹突然道:“是忘根草。” 曹豹黑着脸解释道:“是七种草的总称,每种都有剧毒。土匪入伙的时候加到入伙酒里面的东西。” 曹豹土匪出生,自然对这个知之甚深,一般来说,寨子收新人,为了考验新人的忠诚度,寨中的头目就会在入伙酒里加上忘根草中提取的颗粒,然后连续一月,发给新人解药。 如果新人因为念家或其他的原因中途跑了,不出三天,就会毒发身亡。 忘根,忘根,忘却过往,无根为寇。 徐非急忙问:“那解药是什么?” 曹豹:“忘根草的解药就是它的根,可是你知道你哥喝的是七种中的哪一种?” 徐非茫然的摇头。 曹豹叹息:“那就只能靠命了。” 说着进屋拿出七个装有灰绿色颗粒的的白色瓶子。 曹豹:“我以前当土匪的时候剩下的,七种草的解药,你自己选吧。选对了你哥就能活,选错了,不出半个时辰,就见阎王了。” “不要…我不要。” 本能的抗拒与逃避,徐非拼命的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徐非猛的跪下,泪水顺着少年苍白清瘦的脸颊止不住的淌:“大夫,救救我哥,求你了!!求你了……” 曹豹不明白文择元为什么会应下徐非。 徐三会死,这是注定的事。 哪怕文择元治好了他,徐三一样会被枪毙。 有什么必要对着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尽心竭力,曹豹不解:“文大夫,你这两日都快住我这了,再这么耗下去,把身体搞垮了,头那边我没法交代。” 文择元沉默不语。 曹豹:“文大夫你就是救了他,他也总是要死的。” “我只负责医务部的这部分,医生是救人的,能让他和徐非再见一面,把后事交代清楚也是好的。” 文择元叹惜,更多却的是对病情的无可奈何:“三天,快没时间了。” 三日,徐非在床边不眠不休的守着。 可能是心底紧张,徐非能拉着文择元这个唯一的医生、一讲就是半个多小时。 都是兄弟二人以往的事情。 乱世难为人,更何况是两个孤儿。 有一次徐非饿急了,徐三就去偷,为着一个馒头被打的头破血流。 徐三跑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唯有捂在怀里的馒头还雪白的冒着热气。 睡过街头,睡过田埂。 徐三在山下的村子买了房子、定了媒,他这次铤而走险,为的仅仅是十块大洋的聘礼。 徐非不适合军队,他想看弟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一户小院子,几亩地,这曾是二人理想中的生活。 然而事情总是难得圆满,徐三看不到了,他没能活下来。 病情在第三日夜里急剧恶化,徐非无奈之下从七个瓶子里选了一个。 但很可惜,徐三并没有赶上那七分之一的概率。 徐三死亡,毕竟不是正常的战斗减员,文择元还是将具体情况汇成文件报给了林钧宸。 “徐三在投周虎被发现的时候就注定活不了的。”林钧宸信手翻着报告,不以为意。 任何一支部队,可以接受俘虏,却无法容纳叛徒。 甚至在战时联合公约中,优待战俘的条款也不对间谍进行保护。 “那徐非怎么办?他并没参加徐三的活动。”文择元继续问道。 “但他肯定知道。”斩草除根的想法在林钧宸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文择元自然清楚林钧宸的想法:“他才十六岁。” 看的出面前的人明显心有不忍,林钧宸换了个思路道:“其实徐非性格软弱,留着也不会出事。再说徐三最后也算有立功表现,确实不好赶尽杀绝。” 林钧宸:“这样吧,看徐非自己的意思,他想离开就放他离开,要留下就留下,不过以后想提干是不可能了。” 文择元:“那就让他跟我吧,我去和他说。” 文择元对徐非确实心存不忍,他是医生,他看着徐三一点点熬完最后的三天。 徐三死前可能是回光返照,之前一直含糊不清的那句话,终是说了清楚,徐三说:“小非,哥带你过好日子。” 一旁的徐非泣不成声。 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在自己眼前哭的撕心裂肺,又如何不让人痛心动容。 “那个……择元。”林钧宸叫住了即将出门的文择元。 “还有事吗?”文择元回头。 林钧宸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也没什么,下次再说吧。” 林钧宸最近总是有点躲着文择元,一直以来林钧宸自认为对文择元是一种基于金善委托的照顾,当然,他也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但是上次,廖云峰一事,文择元所展现出的能力,明明白白的显示着——文择元是一个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 自己一直罩着的的小医生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护着,林团长很是有些失落。 队伍里的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为何会不高兴呢? 林钧宸摸不起自己对文择元的感觉,在十顾县的时候是这样,打周虎的时候还是这样,他不懂那时收到烟岩消息的自己为何会在担忧中感到恐惧。自己当时害怕的是什么? “小少爷,想什么呢?”喜耀用手在林钧宸眼上下来回的晃。 林钧宸依旧盯着门口的方向,没头没尾的问了喜耀一句:“喜耀,你说我会怕吗?” 喜耀不禁打趣道:“您呐?和五爷一样,天罡星转世。熊心豹胆。” 是了。从小五伯就告诉自己,事情只有能做和不能做,不存在敢做不敢做。在林钧宸所受的教育中,恐惧这种情绪是毫无用处的。 但当一个人确确实实左右了自己的情绪,林钧宸却未感到丝毫厌恶。 甚至、感觉很好。 林钧宸看向喜耀,苦笑着摇了摇头:“喜耀,我完了。” 一旁的喜耀摸不清自家少爷是什么情况,显得手足无措,牛头不对马尾的胡乱安慰着。 那天晚上,林钧宸第一次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喜欢文择元。 ----
第14章 酒后失言 = 直到很多年后的酒会上,已然在军部担任要职的喜耀、评价起烟岩这段峥嵘岁月,评价起文择元,依然会以‘小少爷不知怎么就转了性子’开头。 在喜耀的视角中,自家小少爷就是莫名的看上了一个大夫,然后矢志不渝的维护了对方一辈子。 这哪是他家小少爷?这他娘的情圣不是?!! 醉了的喜耀把林钧宸一股脑吹到了天上。 引的满座啧啧称奇。 唯有一旁的林钧宸但笑不语,因为唯有他自己知道。 ——不是的。 鬼的一见钟情无法自拔,谣传罢了。 兴致、责任、真心,感情这东西是分阶段的。 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与一往情深之间,无缝衔接了而已。 身为警卫员的熊铁刚发现,这两天,他家小少爷往医务部跑的异常的勤。 一开始,也就去蹭个午饭。 到后来,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在医务部吃。 咱指挥部虽然伙食费不多,也不至于要让医务部养啊。 中午,林钧宸又跑到医务部‘慰问伤员’了。 看着饭桌上的贺满、武平、喜耀、曹豹几个虎视眈眈的眼神。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熊铁刚毫不犹豫的将情况上报了‘组织’。 武平调笑道:“刚子,你没看出来,这是团长为了你能多吃点,专门给你省伙食费呢。” 熊铁刚:“去去去。老子说正事呢!!!你没是没看见,小少爷这几天恨不得都要住到医务部去了。” 曹豹看热闹不嫌事大:“文大夫人那么好,要我去住我也乐意。” 熊铁刚:“滚犊子,有你们这样的吗?看着老大日益堕落,不闻不问!!” 贺满严肃起来:“小少爷这两天没干事?” 熊铁刚一看不好,赶忙解释:“没有没有,但是一有空就往医务部跑。” 众人:“切。” 熊铁刚挂不住了,继续解释:“但是,小少爷这样,完全不管我们帮难兄难弟了啊!!!” 武平:“我突然发现,你说的好有道理。” 众人义愤填膺:“不能看着老大堕落!!!” 当晚,熊铁刚就代表团组织、委婉的向林钧宸同志提出了建议。 熊铁刚:“小少爷,兄弟们觉得你老往医务部跑,不太好”。 林钧宸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了?” 熊铁刚看着林钧宸的眼神有点瘆得慌,但还是坚持得完成着组织的任务:“大伙觉得您这样置我们这帮弟兄于不顾、是不对的。” 林钧宸将手搭在熊铁刚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循循善诱道:“刚子啊,咱俩是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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