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失去血色的嘴唇扯出一个笑容来,笑容里像是带着几分失落又有几分欣慰,“你很……幸运,要活着,活下去。” 巫以淙感受着阿凯生命在流失,他知道阿凯在等一个答案,理性和感性在他大脑里打架,阿凯耷拉着眼皮,呼吸也渐渐微弱,他终究心软了。 “我的在右手。” 他撩起衣袖,不顾地上的鲜血拉起阿凯的左手放在手腕的位置,阿凯像是最后回光返照,眼睛睁大,“那你……更要小心,那个人……在找你。” 说完缓缓闭上了眼,手从巫以淙身上滑落,随后没了呼吸。 那双滚落在地,沾满血迹的手腕上露出独特的标识:026,深蓝色的痕迹浅淡,若不仔细看只会认为是纹身。 巫以淙整个过程中没说一句话,阿凯比他认为的还要心细,也更加单纯。 如果没有替唐焰挡这一枪,他本打算让阿凯和方慕一见面,说服他去实验室说不定能查出什么,这个想法再也无法实现。 他起身,沾上血迹的手指滑腻黏糊,一边朝着堂恒走去一边在身上擦拭着血迹。 不等他靠近,唐焰已经明白他的目的,早已取下吊坠扔给他。 “看在阿凯的份上,吊坠你拿去。” 唐焰语气干涩,吊坠肯定藏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选择永远不知道。 堂岛教他的那一套他始终不能学会,也做不到完全以利益为重,哪怕交出去的可能是会要他命的东西。 巫以淙晃了晃吊坠确认东西没被调包才收好,军方任务搞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他路过唐焰,说了一句:“珍惜时间。” 随后怜悯地扫了一眼怯怯望向他的堂恒,那种状态他太过熟悉,正是因为熟悉才产生怜悯。 “什么意思。” “他活不长了。” 没有药剂,经年被做实验,细胞过度消耗,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唐焰此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巫以淙才有此提醒,算是对抽了顿鞭子的赔礼。 巫以淙的事已经做完,场上也没他什么事,便打算离开。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遥远的海面上传来熟悉雾笛声,那是海运巡航特有的声音。 雾笛声接连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 甲板上所有人都怔愣住,海运和他们是死敌,被抓到什么结局根本不用说。 巫以淙和宴梃对视一眼,何凝出手的攻击也退了回来,他们更加危险,身份暴露不说,还会损失经营这么久的马甲。 唐焰立刻吩咐手下:“留几人打扫,其余的清点人数,化整为零,混进游客中。” 他望向三楼,堂岛的尸体在里面,海运打击走私十多年,这次处理不好很可能直接一锅端。 已经坐上潜艇的陈启处境更加尴尬,身边的人死得差不多,自己也受了伤,对面是海运,后面是唐焰,他脸色很难看。 生死抉择就在一瞬,他选择回到邮轮上。 才冒出个头,额头便被洞穿,宴梃收回枪,“比起等海运来查,不如冲出去。” 直接面对海运的巡航船只固然风险大,也比到时候被包围挨个查看身份安全。 他们跟唐焰不一样,唐焰被发现最多被关,他们被发现只有求死不得的选项,可见知道得太多、参与得太多也不太好。 巫以淙攀着绳梯一步一步往下,“我还有事要做,不能死在这儿。”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潜艇被炸也好,被拦住也罢,只有动起来才有机会。 何凝焦急不已,“哪个混账吸引来的海运,还有假面可以伪装,潜艇硬冲太冒险。” 她有些慌,连绵的雾笛声越来越近,巡航船只看得越来越清楚。 宴梃握住她的手,“我们目标太大,你留在船上,如果我死了,剩下的事按计划处理,好好保重。” 说完也顾不得受伤的手臂,爬上绳梯单手利落地滑下去,。 “诶!” 何凝趴在栏杆上往下去,两人已经钻进潜艇。 和巡航船比,潜艇的体积称得上迷你,真对上说螳臂当车都算是高估潜艇的杀伤力。 现在说什么两人也听不见,何凝只能跺跺脚心里祈祷着两人别死了,大海里捞残肢的工作她可不干,也不敢耽误朝着一楼走去。 单何凝一个人很难引起怀疑,宴梃对她很放心,至于他跟弗里斯就很难说。 “会开吗?” 宴梃把陈启扔进海里,简单收拾一下里面,发现弗里斯还在捣鼓着零件,对方眉头紧皱像是遇见大难题。 他走过去把人推开,“我来,你去翻翻急救设备,身上塞点救命的东西。” 巫以淙语欲言又止,瞥见他粗糙包扎的手臂,忍住怼回去的冲动。 潜艇十分狭窄,设施设备倒齐全,巫以淙穿上潜水服,把身上不需要的东西全扔了,轻装上阵。 宴梃启动好设备,熟悉几个操作也开始换衣服。 命悬一线,两人也没时间扭捏,赤裸相对完成简装,又把武器藏在熟悉的位置。 “匕首万一划破潜水服,没有氧气直接等死。” 宴梃冷冰冰说道,没见过连匕首都要塞进去的,好歹弄个刀鞘。 巫以淙还有闲心开个玩笑,“真那样给我一个吻就行了。”说是这么说还是一意孤行把匕首带上,只是放在靴子里。 “匕首对你很重要。”这种时候都舍不得扔还要带走。嬿膳听 巫以淙没搭理他,“往西南方向开。”他指挥着方向。 “这一点我们竟然达成一致。” 看他刚才操作仪器的模样,宴梃以为他对这些不清楚,从流向和风向以及巡航船的距离来说,西南方是最佳突破口,两人都观察到了。 “出发。”雁姗婷 巫以淙拍打着玻璃,宴梃不懂他在兴奋什么,是死是活可就剩下几分钟决定。 他突然自嘲,“最后结果居然是我和你死在一起,还是莫名其妙死在一起。” 他摇摇头,堂岛任务里面各方势力才开始露出端倪,他还没搞清楚就要葬身鱼腹,真是……瞬息万变的世界。
第39章 当潜艇还没靠近巡航船时,海面上已经响起警报声,待在潜艇里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对面的问话始终得不到回应,开始严厉警告,后有什么东西朝着潜艇飞来,宴梃一拐方向潜艇猛地来个侧弯。 巫以淙拽住手边的杆子,“别犹豫。”只有一鼓作气冲出去。 宴梃也明白这个道理,从炮火中躲闪着前进,巡航船看出潜艇想走,更加鼓足劲要留下他们,船只立刻连成一线,这种情况潜艇根本无法通过。 潜艇极速前进,远距离看马上要撞上去。 巡航船估计没想到潜艇如此不要命,立刻下令攻击,这次攻击和之前的含义不一样,通常是用来打击海面走私船专用的狙击炮。 越是逼近巡航船只,宴梃手越稳,被狙击炮击中潜艇尾巴,方向也很快修正,他们要的就是那一秒的机会。 潜艇离巡航船只越来越近,巫以淙抬头仰视这座庞然大物,敲了敲玻璃,“十,九……”他数着数,调动全身力量,像是一只蓄力的猎豹,潜水服里的肌肉紧绷。 宴梃心里也数着时间,巡航船没遇到这种自杀式的疯子,一边猛烈攻击一边联系旁边船只注意位置。 “砰!” 海面传来巨响,火光和烟雾很快被海水吞没,海面上漂浮着残骸。 巡航船只受到余波冲击晃动起来,过了好一阵,被击中的潜艇才燃烧完,留下光秃秃的基本框架,被激起的水花一冲左摇右摆后侧翻在海面上,看情形人基本死了,巡航船只很快派人来查看,同时放下打捞工具寻找尸体。 尸体自然是找不到的。 在游艇侧翻的一瞬间两人已经翻身下水,试图顺着水流逃离这片区域,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们低估了狙击炮的威力,层层叠叠的海涛在炮火中狂暴得像个恶魔,风狂海沸,浪花汹涌。 两人在水中没有锚点,仅靠潜水服的浮力根本抵抗不了水流的力量,巫以淙低声咒骂一声,祸不单行,质量不达标的潜水服裂开一条缝,先是一条缝然后缝隙越来越大… 等他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在往下沉,光线也渐渐暗下来,视野受阻,不安全感陡然加重,即使心理强悍如他,也感到一丝紧张。 在海里与陆地上拥有完全不一样的规则,在海里,海水变幻莫测,力量来自四面八方,与它对抗只有一个结果,唯有顺从它,可这份顺从对习惯掌控的巫以淙来说尤为困难。烟杉艇 他强忍住生理上的恶心锁住肺里的空气,咸涩的海水刺激着喉咙,水面上的黑影里他愈来愈遥远,右前方姿势矫健的人影也离他渐远。 英明一世就交代在这儿了? 当人下降到一定距离时,巨大的水压会让身体里的氮气溶解到血液里,这时会出现氮气麻醉,整个神经和精神状态都会变得像喝醉了酒那样恍惚。 巫以淙仿佛看见许多人在向他伸手,那些人里有得他认识、有得只在照片上见过,尘封的记忆如同潘多拉魔盒刹那间打开。 他看到那些人手臂上的蓝色标记,耳边响起子弹击中墙壁的声音。 梦里的场景变得清晰无比,巫以淙呆呆地看着那些人倒在地上,在一片寂静中,有人靠近了他,巫以淙感觉额头一阵冰凉,眼前一片鲜红,他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楚来人。 “你发什么疯?”紧张的声音一会远一会近,巫以淙却像是入了迷,不管不顾地要看清楚来人,任由身体如毛絮飘落沉底。 宴梃顾不得珍惜氧气,要不是对方眼神空洞他还要几乎骂下去,他在水里如鱼得水,借助水的力量绕到背后替巫以淙解开缠在他身上绑带。 他没想到弗里斯水性如此差,对方在潜艇上从容的模样和现在的狼狈对比鲜明,心中掠过一丝后悔。 后悔什么,宴梃没时间细想。 他们还在下沉,准确来说是巫以淙带着他下沉,周围海更深,光更暗,压力渐渐施加在身上,没有防护设备继续下沉只有死亡。 ——松手。 不知何时巫以淙已经回过神来,正静静地看着宴梃,宴梃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罕见的堪称柔和的目光,带着缅怀与遗憾。 宴梃像是入了迷,看着才认识几天的人从他眼前滑落,海水荡漾出波纹,他低下头,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在被黑暗吞噬。 终于有一个来自心底的声音唤醒了他,急切地声音在呼喊他:抓住他!救他! 宴梃猛然翻身,激起一股水流赶上巫以淙,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的重量叠加到一起,下沉的冲力带着他们往下坠。 一股微弱的力量想把他推开,宴梃却顾不得,抱着人试图上浮,弗里斯身上还有许多秘密,他不能死,宴梃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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