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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绍扬看了一眼教室前排，宋亦蒙正拉着杨计郁在讲题，而杨计郁则看上去无比认真，至少不再频频走神。 对比起来，走神的反而变成了宋亦蒙，许绍扬想到自己和宋亦蒙熟悉起来的缘由，起初不过是因为他是这个班上看上去和杨计郁比较要好的朋友。 这或许不再准确，许绍扬想，杨计郁大概早已把他划出朋友的领域。 * 走出校门时，许绍扬很快便看到了树下站着的陆曼，他没有对她突然的出现表示出惊讶，只是平静地迈开步子往她的方向走去。 陆曼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的裙子，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看到许绍扬走过来便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许绍扬迎接了她的拥抱，但很快便松开了手。 “瘦了。”陆曼本想摸摸他的头，但在许绍扬细微的躲闪动作里还是放下了手。 “这是姜阿姨。”陆曼轻拍他的肩膀。 许绍扬这才看到陆曼旁边的女人，虽然陆曼没详细介绍，但许绍扬看到这张和杨计郁几分相似的脸，很快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姜阿姨。”许绍扬打了个招呼。 “之前家长会远远的见过一次，后来去看望吴叔的时候你又总是不在，这么近看感觉更帅呢。”姜秋昀笑着说。 许绍扬冲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却见对方脸色突然一变。 “杨计郁。”姜秋昀冲他身后喊了一句。 许绍扬跟着往后看了一眼，却见杨计郁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小郁？”陆曼出声叫住他。 杨计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这位记忆里对他很好的温柔女人。 * 由于陆曼和姜秋昀提前约好，四人最后一起去附近的酒楼吃了顿饭。 “不像小时候了，”吃饭途中陆曼笑着打趣他们“要不是知道你们在一个班，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对方。” 杨计郁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埋着头继续喝汤，心里想的却是，总不能和你说：不是的阿姨，前阵子我们还差点接吻。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都这样么。”姜秋昀说着又回忆起她和陆曼的高中生活。 杨计郁全程在吃菜，听着她们从刚认识讲到各自结婚生娃，最后又感慨着说，这些事真是过去好久了。 “你现在和许展怎么样？”姜秋昀突然问道。 杨计郁抬头看见许绍扬在听完这句话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前阵子离婚了。”陆曼说。 这句话说完，杨计郁和姜秋昀都愣了一下。 “秋昀惊讶就算了，小郁你惊讶什么？”陆曼被他们的表情逗笑。 “怎么…”杨计郁刚开口就止住了话题，这并不是可以随便询问的事。 “奇怪吗？”陆曼看了一眼许绍扬，最后只道“发现不合适就离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这话题不适合在孩子面前提及，姜秋昀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于是只剩下杨计郁在陆曼和许展离婚的消息中回不过神来。 饭后，陆曼和姜秋昀说还要逛一会儿，问他们是否要同行，许绍扬和杨计郁都拒绝了这个提议。 “扬扬，把小郁送回家。”走前陆曼叮嘱许绍扬。 四月初的温度，一天下来还是以凉爽为主，特别是到了晚上，风吹过带动的除了唰唰的树叶，还有杨计郁身上的不自在。 “所以你是因为他们离婚才回来的？”杨计郁终于和许绍扬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不是。”许绍扬回答。 杨计郁踩着在路灯下越缩越小的影子，问他“那是因为什么？” 许绍扬想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初选择回来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那阵子许展的公司出现一些问题，时不时需要拉着他和陆曼参加一些晚宴。 在家像是陌生人，在外反而像家人，后来他碰见同样来参加宴会的杨闻柯一家，在杨闻柯不小心把摆在正中间的花架台撞倒后，这位印象里向来冷静的杨叔叔脱口而出的一句兔崽子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把晚宴都搞砸了，许展也只会游刃有余地帮他开脱，扮演着外人眼里的好父亲。 杨闻柯后来躲在了他的身后，不住地向大家道歉，但杨维东貌似还是很生气，于是杨闻柯只能请求许绍扬收留他一晚。 看着杨闻柯一副懊悔却不难过的样子，许绍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年少玩伴。 同样是杨维东的儿子，那个人即便是小时候也几乎不闯祸，唯一一次叫家长是因为把学校还未长出花骨朵的名贵花当作杂草给拔了，而当时的杨维东甚至连批评都没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很快离开了学校。 那是许绍扬第一次见杨计郁哭鼻子，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胆小，只是被叫家长就害怕成这样，况且他也并没有收获任何责骂和处罚。 后来想来，他终于知道了对方难过的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许绍扬拉了一把即将冲过斑马线的杨计郁，提醒他“不要在绿灯亮起的第一秒迈开步子。” “不想说算了。”杨计郁轻轻挣开他的手。 “如果你非要听一个理由，那大概是我不想浪费时间扮演家庭和睦的戏码了。”许绍扬说。 见杨计郁今晚第二次露出的惊讶表情，许绍扬忍着笑意问他“你以为的乌托邦幻灭了？” 杨计郁几乎没有和许展接触过，他的乌托邦也向来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于是杨计郁说“没有，陆阿姨好像还是这么温柔，吴叔也对我很好，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许绍扬听着他熟练地把自己跳过，侧过头看他一眼。 杨计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异样，于是问他“怎么了？” 许绍扬收回视线，回道“没什么。” 就在杨计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许绍扬又开了口，这次的语气和表情无不透露着迷茫“毫无感情的两个人靠什么才能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 杨计郁愣了一下，这句话带有太多的个人感情，实在不像他会问出来的问题。 “可能对一些人来说，维系这段感情带来的利益远远多过他本人需要的情感。”杨计郁想到杨维东“毕竟爱意这种东西总是让人抓不住，而利益却总是明码标价。” “你也是吗？”许绍扬突然问他。 杨计郁看了一眼筒子楼的方向，难得没和许绍扬争论，他看着许绍扬的眼睛，开口道“如果利益到位的话。” * 杨计郁和许绍扬的关系在那顿饭过后又缓和了一些，他们的冷战总是来的突然，和好也向来莫名其妙。 四月一来，高考倒计时像是被按了加速键，课间打闹的人少了许多，就连肖齐也收了玩闹的心思，偶尔还会在课后问老师几道题目。 “质检成绩出来了！”肖齐手里抓着一张名单，人还没跨进教室，声音先预告了一番。 “哎哟！我比上次进步了两名！”肖齐激动地把排名贴在门口，又看了一眼杨计郁的成绩，惊得目瞪口呆“杨计郁！好兄弟怎么能背着对方偷偷进步！谁给你开了小灶啊？往前窜的这么快…” “许哥也…”肖齐话头一顿，看着从高二开始稳步提升，已经很久没掉出过前三的许绍扬，这次居然排在了第七。 但好在许绍扬这次的水平就像是成绩好的学生也会出现的偶然失误，在之后的几次考试又回归了正常水平。 而杨计郁这边，原本用来躲避许绍扬而换位置的借口好像成了真，班主任在班上甚至重点表扬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洗心革面，并号召大家向他看齐。 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考试，总有一些人会在傍晚时分趴在教室外的长廊，看着粉色夕阳祈祷着能快点结束，又总会有一些人在夜里看着题目犯困时希望着再多点时间。 但时间总是公平地特立独行，再漫长的等待也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被考试压积的怅然在结束的这一天才张牙舞爪，期盼着结束的人反而开始空落落，而那些希望日子慢些过的人也可能在提笔落下的最后一划里，觉得结束在这个时间点刚刚好。 本以为会轰轰烈烈结束的一场考试，就这么简单又自然地过去了，像以往任何一次考试一样，但又好像有一些不一样，比如散伙饭结束不用再回到教室去翻没复习到的知识点，挥手再见时也不用再说明天教室见，睡前更不用担心明天的早起问题。 “杨啊…”肖齐拉着杨计郁不肯放，偷偷自带的酒后劲十足“初中毕业的时候想哭我想着高中还能一起，这次怎么感觉是真的要再见了呢…” “明天还能见面。”杨计郁安慰他。 “那后天呢？”肖齐哭丧着脸问他。 “也可以见。”杨计郁哄他“你想的话每天都可以见面。” “你最好了…”肖齐这下看上去是真的要掉眼泪了，杨计郁揉了揉太阳穴，又被肖齐捧着脸亲了一口脸蛋。 杨计郁推开他，擦了擦脸颊，下意识往许绍扬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对方好像根本没往这个方向看，现在正仰着头喝果汁。 肖齐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大吼道“你怎么还喜欢他啊！” 杨计郁动作迅速地把肖齐的嘴捂住，揽着他的脖子向后转了半圈，否认道“你别乱说话。” 肖齐不情愿地耍赖“那你看他干什么！” 杨计郁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再一次觉得酒精害人。 好在喝醉的肖齐不爱刨根问底，只是喜欢看到什么就问什么，如果杨计郁移开视线，那他也会马上跳过这个话题，于是他反过来和杨计郁大喊“他刚才一直在看你！” “这是喝了多少啊？”江清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揽着肖齐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他“你还清醒吗？” 肖齐嘿嘿笑了两声，摸着脑袋说“清醒得很！待会儿赶下一场！” “还下一场呢…你待会赶紧回家吧。”江清池看着他“就这点酒量，不知道哪来的瘾。” 杨计郁笑着问他“谈秋呢？” 江清池皱着眉看了一圈他们班的包厢“我以为他在这里。” “开始的时候还在，后面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还以为是你打的。”杨计郁说。 “你找班长吗？”肖齐趴在杨计郁肩膀上，眼神看的却是江清池。 “你看到他了吗？”江清池问他。 “我看到了啊…但我不想告诉你。”肖齐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突然有了脾气。 “肖儿，你告诉我好不好？”江清池弯腰看他“回来给你带糖。” 肖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最后只是说“骗人的，你口袋没有糖了。” 江清池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着急地把肖齐扶稳，表情也严肃了一些“肖齐，你告诉我谈秋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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