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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好的玻璃，达到敲击次数照样会烂。”付北陆不信，“千里共婵娟，区区几只螃蟹，我还喂不到你嘴里？等吃吧，很快。” 丁清冬给他发了定位。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这里，可最近的就是这个，他只能碰碰运气。 付北陆边看手机边往家走。 夏正松和胡兰英身份特殊，住的算是一个官区，名字也简单，叫国贸府一号院。 叶风刮过头顶，头发被吹起来，一阵凉意。 付北陆看着一号院三个字，脑门却沁出一头汗。 一号院，这么巧？ 多少年了，怎么偏偏又扯到一号院。 他记得吴晓蕾当年提过，她每个星期要去一号院上书法课，和一位大家学习颜真卿的碑撰，对方是很有名的书法家，她稍微努力些，就能在他引荐下进入书法协会。 那是十一年前。 付北陆才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而吴晓蕾刚好是他的对门。 往事浮上水面，冰层渐渐融化。 付北陆想起吴晓蕾，眸色黯然。 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几年，也是改变他人生的几年。 人这一辈子，遇见谁都是命。要真从根本而言，如果不是认识了吴晓蕾，他的人生也不会过成现在这个落魄样子。 或许声名远扬，自立产业，而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可惜他现在却想都不敢想，关于那些光明而意气风发的一切。 小树正趴在桌上写生字。 瞧见付北陆一个人回来，问：“小丁哥哥呢？” “小丁哥哥出差。”付北陆不想让儿子难过，“他去学习更厉害的剪头本领，就在城市另一边。” 锅里的螃蟹蒸的差不多，付北陆挑了两只最肥的装进保温桶，又专门调了一个蘸料，打包好。 他怕小丁吃不好，撸开膀子又炒了两个热菜，拌了一个苦菊豆皮。 忙活完，付北陆把剩下的装盘，端到外边：“儿子，爸给你小丁哥哥把饭送过去。你先吃，我待会就回来。” 他总共买了八只螃蟹，四只给丁清冬，剩下四只，儿子三只他一只，就尝个鲜。 蒸红的大螃蟹摞在盘子里，一股清新。 小树口水都流下来：“爸爸，这个螃蟹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不用，你先吃吧，凉了就腥了。”付北陆怕小树一人在家不行，一琢磨，干脆把饭菜打包，领着儿子去裁缝铺，“小树，爸爸晚上要是回不来，你就在马奶奶家睡，让她明早送你。这螃蟹你们俩吃，不用留，听见没？”
第39章 无辜结论 === “爸爸和小丁哥哥都在外面住啊？”小树问。 “嗯，”付北陆领着儿子小手心，“你小丁哥哥一个人在外头，我不放心。” “小丁哥哥好可怜。他为什么出去学习就不能回家住呢？” “嗯，可能老师不让吧。” “我知道了，一定是小丁哥哥爱学习，怕耽误课，对不对？” “对。”付北陆被儿子逗笑，“就是这样的。” 丁清冬爱不爱学习他不知道。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丁清冬在亲生父母那儿受委屈。 说带走就把人带走了，什么玩意儿？ 丁清冬同意了吗？都他妈的乱来。 付北陆把儿子送进马建荣家，跟马老太太嘱咐几句。 然后推出来本田摩托车，一拍上头的灰，蹿进黑夜里。 一号院离西街远。 付北陆怕丁清冬吃不饱，还专门给他买了只南京酱板鸭，一份大米饭。 他拎着沉甸甸的晚饭，弓着背压着摩托车，在大马路上飞速行驶。 四十分钟，终于进入一号院。 挺长时间没来这里，这一来他发现还是老样子。 建筑雄厚，死气沉沉。 乍一看，好像一个又一个积木拔地而起，像过分豪华的棺材。 到饭点，胡兰英从外面把门打开：“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让保姆做了几个家常菜。来吧，和我们一起吃顿饭，也让我体验一下天伦之乐什么感觉。” 她毕竟是个女人。温柔又娴静，比夏正松好相处很多。 丁清冬站起来，问：“是不是吃完饭，还要把我关起来？” “这里就是你家，怎么能叫关？”胡兰英笑道，“这个房间是我专门为你挑的，采光最好，到了晚上还能看到外面的星空，很美。” 她见丁清冬不愿出去，干脆进来。 “你的事情。爸爸跟我讲了很多。身体上的缺陷是无法避免的，但心灵却可以通过爱一点点抚平褶皱。重要的是，你肯给一个机会，让自己享受幸福。” 她不是哲学家，这些话却无疑储存着巨大的力量。 丁清冬对胡兰英没那么恨，起码比夏正松少很多。 胡兰英坐在床边，看了半晌。 然后抬手摸了摸丁清冬的头：“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原本能很幸福的。” 丁清冬身上的软刺一根根垂下来，变成服帖的绒毛。 他小时候也讨厌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生下他却把他扔掉。现在被胡兰英抚摸，他只有一种更综合感觉——很难过，很想哭，很复杂，却唯独没有生气。 “这几年，我们的生活非常好像已经习惯失望，习惯找不到你，但这不是结局，我知道的。”胡兰英柔声说，“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你来我们身边，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乖。真的见到你。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老天爷给我福报，所以我真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彼此试着变成一家人。” 丁清冬不吭声。 胡兰英就像能抓住他的命脉，每一次说的话都刚好敲击在他的软肋，让他没办法做出反应， 就像要考试，却出了一道超纲的题。 然后老师温柔地跟他们讲，没有关系，就算考的不好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一些不可抗力因素让考卷变成了这样，我们都是无辜的。 很显然，胡兰英的无辜论在他这里占了很大的信任比重。 让丁清冬这个小傻瓜都开始摇摇欲坠，有一瞬间真的怀疑妈妈是爱她的，也许比夏正松爱的更多一点。 “要是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饭，我让保姆把饭菜拿过来。”胡兰英站起来，拍了拍丁清冬，“你这个年纪还要长个子，多多吃饭才能健康。” “我不想被关起来。”丁清冬扯住胡兰英的衬衫一角，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锁我？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不锁我我也不咬人。” “只要你不乱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可以的。”胡兰英琢磨这种小孩最容易。 她在政坛待了那么久，什么老油子都见过，因此对付丈夫的私生子简直轻而易举。 “可夏——”丁清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不高兴，他要把我关起来。” “你爸爸没有不高兴，他只是怕你做一些情绪上的事。”胡兰英说，“不过我会跟他说，这段时间我要忙些竞选上的事，你不乱跑就是帮最大的忙，希望你理解。” 丁清冬还是很乖的小孩。 胡兰英跟他好好讲话，他当然可以理解。 保姆把饭菜送进来，丁清冬盯着那扇门。 大概是胡来英说的话真的奏效了，保姆出去时真的没有给他锁门。 丁清冬松口气。 他想，胡书记还真是个好人。如果民众有这样的领导为他们解决问题，应该会很幸福。 外面传来夏正松和胡兰英穿衣服出去的声音，不知道要去见什么人，或者和谁开会。 丁清冬听他们俩走了，才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外面。 他第一次看见父母住的地方。 这栋别墅比他想象的豪华很多。墙上挂满了古董名画书法作品，长长的走廊里摆放着高矮不一的古董花瓶，就像一座博物馆，甚至连客厅的墙壁都是笔墨挥毫，那些字很好看，让他忍不住止步多看。 付北陆找到地方，问丁清冬在哪儿。 他的本田停在门口，胡兰英夏正松两口子的车开远，才进来。 保姆打开门，以为他找胡书记：“太太出去了，你有事可以留张字条，我帮你转交。” 她还是很礼貌，毕竟能进一号院的大部分是胡兰英的人。 这里很隐蔽，旁人不知道胡书记住的地方这么豪华，他们都以为梧桐苑那个平民小区才是她下榻的地点。 “付哥！”丁清冬听见付北陆的声音，迅速跑过去，“付哥，我在这儿。” 保姆见他出来，吓一跳：“太太专门交代过，不让您出去，请不要为难我。” “我不出去。”丁清冬对胡兰英还是印象很好，想要亲近，“这是我的男朋友，他来给我送好好吃的。” 付北陆一怔，没想丁清冬这么大胆，直接说了他的身份。 好在保姆没说什么，胡兰英不在，丁清冬就是家里的小主人，她没理由得罪谁。
第40章 爽一百倍 === 丁清冬不愿意让付北陆在外面待着，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你看，这就是我现在要住的地方。房间很大，床也很大，什么都大，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丁清冬说话声音特别小，“要不是你来，我感觉这里和监狱没区别。” 付北陆看了一圈，说：“牢房没这里舒坦。太窄了，而且潮湿，还很暗。” “你怎么知道？”丁清冬问，“你见过牢房？” “……” 何止。 可这个话题付北陆不想谈，“我蒸了螃蟹，炒了一个辣子鸡丁，鱼香肉丝，弄了凉菜，主食就吃大米饭。” 房间里的仪器都价值不菲，就连床头柜都是金丝楠木。 付北陆不在意，几样菜弄好，实在找不到板凳，干脆蹲下来，给丁清冬剥螃蟹。 “刚蒸出来的螃蟹最鲜，这几只都是我亲自挑的活蟹，要是再早一些吃，肉会更多，更美。” 弄出来的蟹肉白里透红，瞧着就让人稀罕。 付北陆放在小碗里，边掀壳，边说：“你真在这儿住一个月。” 丁清冬坐在床边，看着付北陆，都要哭了。 “我不想在这儿住，我在这个房间里多一秒，都感觉自己像长发公主被关在塔里一样，每天都见不到喜欢的人。” 付北陆笑了下，抬手一刮他鼻子，“漂亮的公主从来不掉小珍珠。哭什么，想吃什么发信息，我每天给你送饭。” 他干事麻利，眨眼间已经弄出来一小碗儿蟹肉。 丁清冬看着那些成条的螃蟹肉，睫毛很长，眼睛却很黑。 看了半天，他说：“原来螃蟹是真的不用砸碎再吃的。” 付北陆手一顿，咽了咽唾液，“往后想吃螃蟹跟我说，有付哥在，什么都能吃到嘴里，不用你操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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