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是646分。 陆淮知见他醒了,伸手在他僵直的后颈捏了捏,“先去给奶奶报喜。” 时绥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你怎么不叫我?我本来打算等你打完电话就去的。” 陆淮知:“昨天睡太晚了,想让你多睡会。” 两人从网吧出发去奶奶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时绥忽然想起有天晚上在网吧外面,陆淮知不让他抽烟,他气的用脚踩人影子的事。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陆淮知的影子上。 陆淮知像是没有察觉,步履如常地往前走,只是没有再跟时绥并排,像是方便人多踩几脚。 他们经过奶奶家门口的那颗枫树,原本枯红的树叶染上了绿,往下影影绰绰投下一片树荫。 捡了地上的一片叶子,放进口袋,见时绥疑惑地看他,解释道:“可以做书签。” 时绥点头,带着人进了奶奶家。 奶奶听了时绥的成绩,其实不太懂,可她知道,他孙子肯定考的很好,给陆淮知和时绥摘了一篮今年最早成熟的葡萄,就去隔壁跟自己的老姐妹报喜去了。 时绥和陆淮知被晾在院子里,隔壁是奶奶和赵奶奶兴奋的交谈声。 时绥高声喊了一句:“奶奶,我跟陆淮知先走了。” 奶奶敷衍地回了一声随你。 时绥无奈又好笑,抱着葡萄跟人离开。 —— 几人收到纸质的录取通知书是在一个月后的早上。 邮政快递送货上门,陆淮知拿着两人的身份证签收。 快递小哥惊讶道:“你们家还真是厉害,兄弟间一下出了两个高材生。” 他最近专门送录取通知书,就属这一家的大学最好,还是两个。 陆淮知签完字,快递小哥准备离开的时候,时绥突然从陆淮知身后冒头,绷着脸道:“我们才不是兄弟。” 快递小哥疑惑道:“啊?” 时绥又说了一遍:“不是兄弟。” 快递小哥不明所以,抓了抓头发,哦了一声。 两人关上门,时绥拆快递,陆淮知收拾被时绥扯烂掉下来的小碎片。 自从陆淮知去安城一中做了演讲后,时绥就很在意两人的关系。 因为那天很多学弟学妹找陆淮知拍照,还有胆大的学妹直接问陆淮知有没有女朋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云云。 陆淮知都是用[抱歉]两个字婉拒。 时绥就在旁边看着,冷着一张脸,倒是给陆淮知无形中挡掉了很多桃花。 时绥觉得陆淮知回答的不好,拒绝得不够彻底,可他也不知道最好的回答是什么。 陆淮知没有女朋友,他有男朋友。 可这种话,想想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通知书被拿了出来,时绥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 早就知道结果了,通知书只是个形式。 陆淮知给两人的通知书拍了照,手指微动,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时绥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口问道:“在群里发?” 可他手机没响。 “不是。”陆淮知说,“给我妈发的。” 高三这一年,卢婕偶尔也会来安城,她不光查陆淮知的成绩,连带着时绥也查。 让时绥有了一种来自家长的压迫感。 卢婕见时绥成绩稳步上升,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过来会给两人带礼物,有时候给时绥的比给陆淮知的还要用心许多。 甚至有一次,卢婕给了时绥一罐子糖糖喜欢吃的零食。 尽管卢婕什么都没说,可时绥知道,卢婕是在为那天的事道歉。 他其实也没生气。 母亲保护自己的儿子,很正常。 陆淮知的手机不断传来响声,时绥知道是卢婕回了消息,想看,又不敢。 “妈说你选的学校跟专业都很不错。”陆淮知笑道,“还让最近会来一趟安城,把糖糖带到A市,让我们可以有空收拾一下行李,她捎过去。” 时绥这才安心,卢婕没不满意就行。 陆淮知又补了一句:“我妈还说,开学前要带你回家吃一顿饭,很正式的那种。” 时绥愣了愣,“有什么好吃的……” 话虽这么说,可语调吞吞吐吐,显然有点紧张。 “当然要吃。”陆淮知将桌上的纸屑收拾干净,语气带笑,“我也得带我男朋友见家长,不然某人又偷偷吃醋生闷气。” 时绥耳朵尖一下红了,可他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来,绷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淮知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后得了时绥一个冷酷的白眼。 不过不得不承认,陆淮知的话让时绥心里舒坦不少,他将两人的录取通知书收起来放好,陆淮知也跟卢婕回完了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 时绥想起什么,顿了顿,“你有没有给你爸打电话?”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没有。” 分数出来,他也没说。 时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 就算离婚了,那也还是陆淮知的爸爸。 这一个月,他偶尔看到陆淮知会无意间翻到跟他爸爸的微信,只是看了几眼,又退了出去。 陆淮知只是缺少一个台阶。 那他就主动给陆淮知这个台阶。 “我还从没有接触过你爸。”时绥扯了扯沙发旁边被糖糖抓出来的碎线,“不是见家长吗?我正好从你们聊天的语气感受一下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他语气似乎很随意,可陆淮知一下就听出了时绥话里的不自在。 说这种话着实为难时绥。 不过,他心底清楚,时绥在给他创造机会。 最后,陆淮知给人发了微信,简短说明了自己的分数和报考的学校。 上次他跟父亲的聊天记录还是新年。 两人公式化地互道了新年快乐,自此,再没其他。 几分钟后,对方有了回信。 【儿子,你考的很好,爸爸为你骄傲!】 【正好公司老张前几天还跟我炫耀他家儿子考上了一本,这下我可要使劲炫耀回去。】 时绥也不知道这些话里到底有多少真情实感,他只知道,陆淮知将这两条消息看了很久。 他没再回,表情平静地关了手机。 放下手机后,陆淮知看向时绥:“想抱你。” 时绥不知道陆淮知到底是伤心还是高兴,只僵着身子给他抱,半晌,才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背,“难过了?” 陆淮知闭着眼,感觉心底某一处压着的东西在缓慢倒塌,“不难过。” “谢谢你,时绥。” 时绥感受到了陆淮知语气里的酸涩和释然。 他怔了怔,将头靠在陆淮知肩上,回抱住他。 晚上,糖糖在卧室的空调房异常活跃,跳上跳下,发泄精力。 陆淮知在用电脑搜A市附近的小公寓,准备大学时候跟时绥租房的事。 时绥则是靠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糖糖撒欢。 今天陆淮知跟他爸爸的和解,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陆淮知察觉到时绥异常的情绪,合上电脑,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时绥有心事。 时绥低下头,“没什么。” 陆淮知没逼他,只是将糖糖放到时绥怀里。 糖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用脑袋蹭了蹭时绥的下巴,软乎乎地瞄了一声。 夏天正是猫咪掉毛的时候,时绥将糖糖的脑袋按下去,“不许乱蹭。” 糖糖就调转方向,去蹭时绥的手。 时绥没法,只是用手给糖糖蹭,就算掉毛,糖糖也是要命的可爱,时绥脸色不自觉舒缓下来。 陆淮知就陪在时绥旁边,偶尔替他拿掉身上沾到的毛发。 被他们这样一动一静地捣乱,时绥心里那点烦闷早就散了。 时绥将猫抱在怀里,看了陆淮知一眼,半晌,才下定决心,“陆淮知,明早陪我去个地方。” —— 时绥带上录取通知书,和陆淮知去了A市的陵园。 陵园门口有一个花店,时绥进去买了一束雏菊,陆淮知则是买了一束夏天独有的栀子花。 进了陵园,时绥本以为自己会对路很陌生,可是深处的记忆将他准确地带到了两块墓碑前。 墓碑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照片,眉眼跟时绥很像。 时绥将雏菊放到碑前,低声喊了一句:“爸,妈。” 陆淮知也将栀子花放在了旁边。 时绥看着墓碑上已经变得陌生的照片,一时没说话。 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车祸意外去世,每年清明,他都会跟奶奶一起来扫墓,可很少在正前方,也不会抬头多看。 这次,他将录取通知书和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一起,放在了鲜花旁边,“我高考了,成绩还不错,就拿来给你们看看。” 他抬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我过的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时绥语气有点僵硬,明显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陆淮知替他接过话头,“伯父伯母好,我叫陆淮知。” “我们大学都在A市,离得很近,可以互相照应。” “等放假有空我们就会回来看你们,给你们讲讲学校发生的事。” “对了,今年奶奶家的葡萄结了很多,又大又甜,过几天我让时绥带一点过来。” 陆淮知语气不疾不徐,说了许多关于时绥的事,和缓的声音在陵园被风吹散,带向远方。 两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才离开陵园。 路上,他们还一直牵着手,时绥走了几步,忽然开口:“你之前是不是挺好奇我为什么不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刚刚,陆淮知的目光也看了好几次棒棒糖。 陆淮知捏了捏时绥的指尖,“这不重要,别勉强自己。” 时绥摇头,“不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是因为车祸现场,警察在车里发现了一整罐草莓味的棒棒糖。” 他妈妈爱吃,他也爱吃。 可爸妈死了之后,他再也不吃草莓味的棒棒糖,却爱极了其他草莓味的东西。 像是在麻痹自己,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时绥之前其实会怪爸爸妈妈,觉得他们狠心,不好好注意路况,抛下年幼的他以及年迈的奶奶,孤苦无依。 只是长大后,他才意识到,那不是恨,是不甘心,以及思念。 可时绥还是很少来看爸妈,自己生活过得一团糟,他没脸。 可通知书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资格的,才带着陆淮知来了。 他很轻地问道:“你说,他们会跟你爸妈一样为我感到骄傲吗?” 陆淮知很快回答:“当然。” 这时,不远处的街道,有父母在带着小孩等红路灯,小孩站在两人中间,被牵着,还会借力上蹦下跳,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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