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是白玫瑰” 祁知序有点委屈,“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亏我那么上心……算了,你不讨厌就行。” 其实庭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还是要由祁知序说出来,他才能相信。 祁知序吐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的神色。 “你向我表白那天,我不就答应要送你一座庄园嘛。” 那一晚的红玫瑰废墟历历在目,但转而又被一抹温柔的月光覆盖了。 ——“公主,我喜欢花海。但我不喜欢红玫瑰。” ——“那你喜欢什么花?你喜欢哪种花,改天我盘个庄园,专门栽培它。” ——“……白玫瑰吧。”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很喜欢白玫瑰。” 庭仰是真的很喜欢白玫瑰,那晚回答祁知序是认真的。 “那就好,”祁知序长舒一口气,“万一你突然和我说,其实你最喜欢薰衣草,我可没法再在普罗旺斯买一座庄园了。” “买下保加利亚那座庄园,你花了多少钱” 祁知序也不编造谎言,因为庭仰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他也不想骗庭仰,“花光了我这些年攒的所有钱。” 祁景贤虽然有钱,但从不在金钱方面溺爱孩子。 比起身边动辄限量跑车,定制游轮的富二代,祁知序简直算得上“清贫”。 能买得起庄园,还是因为他管理的那家公司业绩好,又从殷樱女士那走了点小关系,才顺利盘下来的。 庭仰对买下一个庄园需要多少钱没什么概念,但这种事也不需要概念。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千万和五千万都是一个概念。 仰望而高不可攀。 今晚没有拉窗帘,窗外的月光晃晃悠悠照了进来,柔柔的光像柳絮,轻飘飘地漫天飞舞。 柳絮落在地上,沾了满地的温情。紧接着它被风吹起,带着温情飘出窗外,将温柔的情绪洒满夜空。 “祁哥,你对我这么好,我……” 祁知序很积极地接了话,“以身相许” 庭仰很大方一摆手,“行啊,请你当王太子妃。” 祁知序反应很快,“拉钩。” 庭仰笑着,伸出小指勾住对方的手指。 在这个懵懂的年纪,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都习惯于夸大自己的感情。 三分喜欢要加到五分喜欢,五分喜欢要变成九分爱。 在时常夸大自己感情的校园里,这对少年依然是这里最深爱彼此的那一对。
第70章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最后一天, 以及庭仰十八岁成年当天,祁知序贡献了十八年来最焦虑的一天。 一会焦虑考完试了,庭仰和他飞国外的时候会不会不适应,一会焦虑自己考试会不会考不好, 万一和人大差距还是很大怎么办。 幸好他这些焦虑都是杞人忧天。 为了让学生过好最后一个假期, 江渎一中没出很多难度大的题, 压轴的竞赛题主要是用来排名次的。 总体考试难度不算很大, 祁知序考完提前交卷,出来的时候, 庭仰正站在一颗香樟树下等他。 见祁知序出来,庭仰在高大的香樟树下侧身望向他。 被枝叶罅隙打碎的日光不均匀落在庭仰身上,天上的太阳被打碎成了星星,在凡人的身上闪烁。 庭仰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带着一点薄红, 眼型有点桃花眼的感觉,却又不完全是。 他表情柔和时, 看人总带着缱绻的感觉, 表情冷淡的时候, 却又完全不显桃花眼的多情, 反倒生出许多冷酷的意味, 好像他本来就该这么无情似的。 祁知序问:“我们现在走吗?” 庭仰摇摇头, “不急的话, 你等我一会,我要回家拿个东西。” 之前答应过庭若玫要回去一趟。 “我没事,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之前几次祁知序希望和他一起回家, 都被庭仰拒绝了,这次庭仰虽然没完全同意, 却也说:“我们一起去,等下你在巷子外面等我吧,我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好。” 祁知序比庭仰稍微大一点,几个月前就成年了。 刚成年,他就火急火燎去考了驾照,现在有事要出去都是祁知序开车。 校园文标配的买跑车这件事,并没有出现在祁知序身上。 他就买了一款舒适性好,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点贵,但对富二代来说很一般的车。 庭仰坐上车,看祁知序严阵以待的架势,不由笑了笑。 “你刚和我说你要买车的时候,我都做好准备,第二天见到什么劳斯莱斯啊,玛莎拉蒂这种车了。” 祁知序深深叹了一口气,“谁叫我没钱呢,在我们结婚前,我爸妈估计是不会给我一毛钱了。” 祁知序现在所有的资金来源,全都来自他管理的那家公司产生的盈利。 祁景贤说是让他先练手管理,实际上就是送给祁知序了。 祁景贤想的是,小公司有亏损也没事,就当吃个亏长长记性了。 谁知道祁知序那么争气,盈利居然还不错,既然这样,干脆零花钱直接断掉好了,让他也有点压力。 知道真相的祁知序眼泪掉下来。 祁知序以前是玩赛车的,车技没的说。 但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坐在车里,还是得稳扎稳打地开。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曾经开赛车凶得要命,一路飙车的祁知序如是默念。 车一路平稳地开到了巷子外面,巷子窄开不进去,祁知序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了车。 “你先进去,我在这等你。”祁知序嘱咐,“等会要是你们吵起来了,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扭头就走,不要理她。” “我明白。” 祁知序看着庭仰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她突然找你,肯定没好事。” 庭仰明白祁知序的担忧,安抚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她吧,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确实是这个理,但是祁知序心里的担忧一点也没减少,反而随着这一番话愈演愈烈。 “我们打着电话吧,我不说话。” 庭仰同意了,“行啊。” 祁知序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看着电话界面,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提着的心。 庭仰挥挥手,“这次真的走了,拜拜。” “……早点回来。” 庭仰转过身,拉了拉厚重的羽绒服,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暖气。 今天好像格外的冷,刚刚在学校时还有点太阳,这时候又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自己正在与祁知序通话,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往前走,莫名让人安心。 往常觉得漫长的巷子,此时好像也不过如此。 庭仰一边走,一边想,太阳快出来了吧。 冬天难得才有一次太阳,他不太喜欢冬天,希望寒冬早点过去。 最好今天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巷子两侧的高墙挡住了许多光亮,走出巷子,视野顿时亮堂许多。 花乡街的格局没有经过什么规划,有些居民楼一推开窗户就是恶臭的垃圾点,许多年前的高层烂尾楼和后期贱售的低矮民居也可以紧挨着。 花乡街七拐八绕,不是路的地方也被人走出来了路。 庭仰最常走的路会经过烂尾楼,那一片地方都很渗人。 早些年,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还会有苦主在烂尾楼上挂横幅,或者睡在没有门窗的水泥楼里表示抗议。 后来发现开发商根本不当一回事,慢慢也就死了心。 花乡街离烂尾楼还挺近,童年那会,花乡街的那些小孩总想证明自己勇敢无畏,常常半夜时组队去荒凉的烂尾楼里晃悠。 这种刺激的事情自然人越多越好,所以就连被排挤的庭仰,那会也“有幸”被他们邀请参加过。 庭仰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闷热,所有小孩都走出了一身汗。 烂尾楼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领头的人安慰他们这只是老鼠的声音。 领头人故作无谓的样子显然给了很多人信心,小孩们继续在一层小范围地“探险”。 可是很快,就有人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你们有人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次连那个胆子最大的小孩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听见了,女人哀泣的哭声在楼里回荡。 仔细听,还有很多人沉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一级一级往上的声音。 这群小孩这时候也只能安慰自己,脚步声是在往楼上走,而不是朝他们而来。 庭仰那时候也就十岁左右,心里有些紧张,却比那些小孩要冷静许多。 他知道那个哭泣的女人不是因为恐惧虚幻出来的“鬼怪”,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 大概是被吓傻了,这群小孩在原地安慰了自己半天,始终没有人先一步离开这栋楼。 逐渐远离的恐惧让他们的自尊心又冒了上来,好像谁先离开谁就是这场“试胆大会”的输家一样。 慢慢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哭泣声都消失了。 过了很久,就在他们忍不住要提出离开时,又有一道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砰。”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沉闷的声音,有点像他们捡起一块烂泥往地上摔的声音,但这声音明显要大许多。 庭仰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因为从第一道声音响起开始,紧随而至的就是无数道同样的声音,或远或近,但大致都差不多。 这种声音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许多小孩已经承受不住恐惧,哭着跑离了这栋楼。 声音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庭仰已经辨别出声音的来源。 他没有勇气翻过那片钢筋水泥,往那里看一眼。 尽管他不知道那声音代表着什么,却也能猜到,那里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了。 那晚之后,花乡街的大人明显心情要好许多。 因为,随着那晚的声音消失,连带着那些坚持不懈抗议的人一并消失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摇着扇子的花乡街居民说。 等庭仰年龄大一点了,才从一些人看向烂尾楼时,那极其厌恶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 那些像烂泥摔在地上一样的闷声,是被骗光钱财的走投无路者,发出的生命绝唱。 他们求不得公道,看不见希望,只能绝望地站在楼顶,像鸟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有人说死亡没有意义,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的确没有意义,这些人并不期待自己的死亡可以改变什么,他们只是放过了自己。 时间往前到现在,庭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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