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有许多花瓶摆在两边,花瓶中插着的花姿态各不相同。 这些花起初并没有引起庭仰的注意,但一路走下去,他还是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白色的玫瑰与黑色的枯花,对比实在明显,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庭仰走到一侧,用指腹托起垂死而无生气的黑色花瓣。 “枯败的花数量是不是太多了。” 庭仰摸了一下,枯死那些都是假花。 他不认识枯花的品种,只能去问祁知序。 “白玫瑰全都是真花,枯死的是人造仿生黑色曼陀罗。” 庭仰观察了下花瓶的外壁,在装白玫瑰的花瓶瓶颈处看到了【童话故事】这几个字。 装曼陀罗的花瓶上,刻的字则要长一些。 【四个有罪的教徒与一位天使。】 【不可预知的死亡、黑暗、颠沛流离的爱和复仇。】 每一枝无力垂下的黑色曼陀罗都像冷夜里坏掉的路灯,明明应该发着光,却与黑暗沉默地融为一体。 沉默安静的仿若静物画,用澎湃的情感作为颜料,笔笔勾勒的都是无声的倾诉。 四个有罪的教徒说的是四张恶人牌,天使应该就是善人牌了。 “第二句话是黑色曼陀罗的花语。”祁知序轻笑出声,“阿仰,你觉得熟悉吗?” 庭仰想不出来,摇了摇头。 祁知序看着他乖巧摇头的模样,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掌心触及蓬松微卷发顶的那一瞬间,祁知序对上了庭仰那双柔软天真的眼睛。 内心太过柔软的人往往很难察觉到他人的欲念,庭仰便是如此。 如果沈瑭迟在这,一定能轻而易举发现祁知序的心思不纯,可庭仰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 他只是下意识歪了歪头,躲开了祁知序的动作:“怎么啦,祁哥?” 祁知序看似毫不避讳,实际上僻重就轻。 “看着很软。” 庭仰像一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造型师特意烫的,是不是超帅?” 祁知序偏不随他愿,端详一番,故意道:“其实也就还行吧。” “嘁。”庭仰撇撇嘴,“不想理你。” 祁知序适可而止,重新接了之前的话题,解释自己的猜想。 他指了指庭仰,“你是上一场轮回的‘死亡’。” 又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是因轮回而‘颠沛流离的爱’。” 庭仰立马明白了祁知序这段话背后的含义。 “善人牌没有花语,剩下能对应上四种花语的就是恶人牌。” 曼陀罗是一种带有毒性的花卉,节目组宁愿花高价制作仿生花,也不愿意换掉曼陀罗肯定是有原因的。 接受了设定后,庭仰自然而然问:“之前羊皮卷里不也写了你的死亡是轮回的关键,为什么你不觉得骑士代表的是死亡呢?” 祁知序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把庭仰肩膀旁边打结的金色细链捋顺,灯光很亮,照在细链上让它如同在刹那间变成了流动的金沙。 “两个回答,你想听正经一点的,还是好听一点的?” 庭仰看着重新变得整齐的细链,情不自禁晃了晃身子。 看着重新交杂在一起的细链,连忙心虚地薅顺。 “咳……第二个吧。” 祁知序没在意庭仰搞的小破坏。 “好听点的——因为我仍然活着的意义,就是在无休无止的轮回中拯救你。”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带着记忆回到过去,那还算死亡吗?或者说,死亡于我而言不是终点,你的死亡却是我的终点。” 庭仰敏锐地察觉到,祁知序这是在暗示他某些无法直说的剧情线索。 无奈只要使用了这种方法,在透露信息的情况下,说出口的话很难摆脱若有若无的暧昧。 为了不让节目组发现端倪,庭仰假装没听出言外之意,语气凶巴巴道:“马上都第二次投票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万一我们输了怎么办?” 祁知序举起手,一副服从判决的诚恳模样。 实际上,他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他此刻心情良好。 祁知序走到庭仰身边,不辩解,只是说:“我不会让你输的。” 庭仰那么好,当然只有战无不胜才配得上他。
第20章 骑士x圣子 到高塔之前,祁知序主动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刚刚那只是玩笑话,关于‘死亡’的人选,我其实有更怀疑的人。” 庭仰心里早就有了猜想。 “魔王吗?” “对。”祁知序说,“我们的任务与恶魔有关,教皇希望召唤恶魔,西娅本人也说公主只能求助恶魔……所以可以初步肯定,所有人都希望杀死魔王,因为他的死亡是召唤恶魔的必要条件。” 庭仰沉吟,“现在恶魔已经被召唤出来了,而且从之前的轮回来到了这个轮回,这证明魔王在上一个轮回已经死去过一次。” 真·全员公敌·魔王·沈瑭迟。 夜色如水,波澜壮阔的星海高悬在头顶,薄云缥缈如雪浪浮沉。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室外,肩并肩走在长廊上,从花园吹来的风裹挟着花香掠过身侧。 不多时,便能走到高塔入口。 庭仰总结了先前的讨论。 “死亡假定为魔王,你是颠沛流离的爱。” “现在就看我,教皇和公主,谁能对得上剩下的两个花语了。”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心知肚明,现在的重点怀疑人选,只剩下教皇和公主了。 他们一路梳理着已知的线索,一直等到了高塔,顺着回旋楼梯拾级而上时才结束。 月夜高塔,夜色沉沉。 最开始时还能听见隐约的鸟鸣声,随着一级一级往上,除了风声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四下越发静谧,月光顺着高塔窗洞倾泻而入。 这一缕光是倒悬的银河,里面流淌着飞舞的星尘。 等漫长的回旋楼梯到了尽头时,庭仰才松了一口气,“我永远讨厌爬楼梯。” 爬那么久楼梯,要是里面没有重要的线索,他回去就拉黑导演。 高塔 的最顶层出乎意料的空旷,一眼就能扫到四边墙角装着照明用的照明灯。 除了正中央大咧咧摆了个宝箱,其他的和普通房间几乎没什么两样。 桌椅齐全,书架上的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说是一个复古风的小卧室都有人信。 地板中央摆着的宝箱很大,长逾一米,高逾半米。 上面刻着“这”,看样子剩下的字得开了宝箱才知道。 这个箱子就是一个你明知道有鬼,还是不得不踩进去的坑。 箱子外观古朴低调,只设了一个简单的迷题。 “所罗门·格兰迪的一生——出生,受洗,染疾,死亡,所罗门·格兰迪,这一辈子走到底。” 三位密码锁,答案还挺直接,没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是《鹅妈妈童谣》里很著名的恐怖童谣。 原文是: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一出生,星期二受洗,星期三娶妻,星期四染疾,星期五病危,星期六死亡,星期日下葬,所罗门·格兰迪,这一辈子走到底。 现在少了星期三娶妻,星期五病危,星期天下葬,所以三位密码是357。 庭仰唏嘘:“从娶妻跳到染疾,老婆直接没了。” 小庭同学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神奇。 祁知序不说话,输入密码掀开盖子,只见里面赫然是——又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上面还刻着“真”,外加一个新的密码锁。 庭仰:“?” 你有问题? 庭仰无语望天,“我总感觉猜到了什么,如果是真的,节目组也太无聊了……” 如他所料,节目组就是这么无聊。 接下来,解开来的每一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更小一号的箱子。 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开了好几个,甚至每一个上面刻着的字还不一样。 “这”。 “真”。 “没”。 “有”。 “线”。 “索”。 最可气的是,解开第一个箱子需要三位密码,第二个四位,第三个五位,开到最后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时,更是需要八位密码。 庭仰从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成了完成任务般的麻木。 庭仰望着要解开的第六把锁,用手拨了拨,心力交瘁。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他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祁知序捧场:“很恶劣。” 庭仰接过话:“超过分。” “……咳咳。” 摄影大哥腰间别着的对讲机突然传出两声咳嗽,打断他们的一唱一和。 对讲机直连总导演,一般用于突发情况下达指令。 而此时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了——别说了。 庭仰见势收声,十分识时务,目光挪到第六把密码锁上,装作无事发生。 箱子太小,无法完整刻下迷题,只能用一张信纸写下折好摆在一边。 “她经历过两次死亡,一次在她出生那天,一次在最爱她的人死去的那天。” “第一次死亡,因为纯真幻想得到满足,痛苦也变得值得憧憬起来,她歌唱着由死亡完成的爱情,也歌唱着在坟墓中也不朽的爱情。” “第二次死亡,她变得安静沉默,曼妙的歌声化作林间簌簌微风,拂过葱郁树木、拂过清浅水泊,拂过马车车辙。她的歌声永远消失,但世人永远会哀悼她的鲜血与玫瑰花瓣共同凋零在阴沟。” 庭仰视线扫过几个关键词就猜出了这张纸讲的是什么,他搓了一下信纸说:“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夜莺用全身鲜血染红的玫瑰花被马车碾碎在阴沟,至死幻想它将代替自己见证一段完美的爱情。她知道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宝贵的,但是又认为爱情胜过生命,鸟的心比不过人的心,所以她愿意用死亡换一朵血染红的白玫瑰。[注] 高塔的窗没关上,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庭仰在这一点微冷里回过神。 密码应该和两次死亡有关。 第一次的出生即死亡很好理解。 夜莺的死亡是王尔德设定好的结局,当她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死去。 创作完成的日期如今已不可知,所以这里的“出生”,应该是被大众广知的第一次出版。 “第一次出版日期……” 庭仰在这一瞬间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一年的事。 一八……一八多少年来着? 祁知序突然开口:“1888年。” 声音不大,可在此刻庭仰只觉得如同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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