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他们将毕业旅行的地点定在了国外。 七月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干燥炎热,亿万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经历过造山运动,它才成为隆起的山脉,湍急的科罗拉多河水不知疲倦的日夜冲刷侵蚀着,将峡谷从中间劈成两半,其间流淌的幽深河水,似一条黑色巨蟒,狰狞的盘伏在凯巴布高原之上。 他们位于峡谷南壁,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将帐篷扎在红色岩层之上。 江逾白一开始说想去西藏看星星,祝临担心他第一次去,可能会有高原反应,到时候严重起来肯定玩不好,于是就跟他商量,带他来大峡谷看星星,江逾白思索了两秒,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白天太阳炙烤,十分燥热,但昼夜温差大,晚上气温还是有些低,尤其他们还在外面露营,天色将黑时,两人就穿上了冲锋衣。 江逾白跟祝临一起坐在帐篷里,仰视眼前的巨大天幕,黄昏时分的红霞漫天渐渐被黑夜吞噬,再然后,他就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星星,璀璨银河悬挂于漆黑穹宇上,四周繁星紧密散布,万千辉光同时闪耀,组成了最原始,最令人震撼的浩瀚星图。 天地两条河流,交相辉映,彼此凝望。 江逾白一时之间看呆了,被眼前的自然奇观给美得说不出话来。 “诺诺,看我。” 江逾白恍然回神,转头看去。 祝临手持相机,镜头正聚焦星空下的少年,漫天银砾虚化黯然,少年明眸皓齿,鲜活灵动,他怔忪一瞬,随即扬起欢愉之色,笑得热烈灿烂。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 他眸中盛满了比星光更耀眼的爱意。 江逾白回身,笑着扑了过来,祝临丢开相机,伸手接住降落在他怀里的星星。 “祝临,星星好漂亮啊,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就好了。”江逾白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嗫嚅着撒娇。 祝临笑着吻了吻他的头顶,温柔回道:“虽然我没办法让你每天都看到,但是我可以保证,以后可以常常带你来看。” “那你可以开私人飞机带我来看吗?”江逾白瓮声瓮气的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坐上你的私人飞机啊。 祝临揽住怀里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江逾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总会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像他们这种有钱人,是不是从来不吃剩菜,也从来不吃路边摊,还比如他是不是从小就有一个订了婚的联姻对象,再比如他是不是从来不洗衣服,都是穿完就扔,诸如此类的各种问题。 对此,祝临只能告诉他,他是有钱,不是有病,相反,因为他爷爷是白手起家,从苦日子过过来的,所以在生活上,对子孙辈的要求是很严格的,绝不允许额外的铺张浪费,他爷爷将杜绝奢靡作为保持清醒的一种手段,认为太过优渥舒适的生活会消磨人的意志力。 “我家倒是有私人飞机,不过都是我爸出差才会用到,家里人也不太用得上。” “好吧。”江逾白声音透出几分遗憾。 祝临正想跟他解释,以后他也会有的,到时候就可以满足江逾白的心愿的时候。 江逾白突然从他身上抬起头,用手撑着下巴,好奇问道:“祝临,我一直不懂,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话题变得太快,祝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逾白叹了口气,不太自信的重复道:“我说,我一直不懂,以你的身份和个人条件,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但为什么我感觉,你就像是非我不可一样呢?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祝临很少看到江逾白这副自我怀疑的模样,他通常,都是个怼天怼地,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做错了的主。 祝临半垂下眼,思索片刻,眉目深沉的将人又拉回了怀里。 江逾白靠在祝临胸膛之上,心脏跳动的频率毫无阻碍的传到他的鼓膜之上,他听得出来,祝临此刻,有些紧张。 夜空静谧,银河静静流淌。 有风穿过峡谷,灌进他们的帐篷之中,带着一股子掺杂尘土的水腥气。 “是小胖告诉你,我爷爷是祝连辉的吧,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爷爷他,有七个儿子。” 江逾白摇头,这个小胖倒确实没跟他讲过。 祝临顿了片刻,才又重新开口,声音悠长而寂寥,“我爷爷的七个儿子里,四个从商,三个从政,每一个人在自己的领域内都十分优秀,成绩斐然。” 祝临眸色一沉,“除了我那个资质平庸,不得我爷爷青睐的父亲,他在家里排行老五,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夹在中间,高不成低不就,渐渐的,就变得心理扭曲,他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获得他父亲的认可,但屡屡受挫,不仅得不到认可,每次还会招致更严厉的批评。” “我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下出生的。” 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但江逾白知道其间暗含了多少辛酸苦楚,他心疼的搂紧了祝临的腰。 “他因此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的人生被他设置成了单轨线,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和失误发生,训斥打骂都是常事,在我的生活中,甚至连欢笑都很少出现,因为他怕我玩物丧志,耽于享乐,他用尽一切手段来驯化我,认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他的助力,成为他最锋利趁手的一把刀。” 江逾白默默听着,眼眶中早已盈满泪水,他从祝临胸前半伏起身,泪眼婆娑的望他,控制不住哭道:“是因为这样,他才总是打你吗?” 祝临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不太在意的点了点头,置身事外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所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羡慕你,你身上那股嬉笑怒骂,肆意随性的劲头,是我永远都不能拥有的东西。” 江逾白闻言,眼泪落得更凶。 祝临仰头,凑到他面前,看他眼底漾起一层清浅水光,心中疼惜,只能叹息着吻上去,他温柔的亲吻他湿润泛泪的双眼。 直到祝临唇间也被他的泪水浸透,泛着潋滟波光。 “所以诺诺,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理由,可能就是,我喜欢的,是你身上我无法拥有的东西吧,因为太羡慕了,所以光是看你那样活着,我就很满足。” 江逾白红着眼,在漫天星光见证下,作出承诺,“祝临,以后但凡是别人有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一切的喜怒哀乐,我都会与你共享,你再也不用偷偷羡慕别人了。” 祝临看他哭得透红的眼尾,心间爱意似巨浪翻滚汹涌,他喉结滚了滚,喑哑答道:“好,我相信你。” 科罗拉多河依旧不停歇的向前奔涌而去,似高悬九天的闪耀银河一般,亘古不变。 他们在星空下接吻,一瞬即成永恒。 ---- 前两天发了个骨科小片段,得到的评价是用力过猛且无聊😭,我作为一个忠实的狗血爱好者,真的很心碎,原本想写骨科、3p加骨科来着。 但,ntr战士永不服输😤
第45章 释怀 两人去了首都上大学。 祝临进了顶尖学府的管理学院,江逾白则选了一个纯理工专业,彻底逃离了语文的魔爪。 祝临在离两人大学都不远的一处中间地段,选了一套大平层,高层视野开阔,光照充足,也是明世旗下开发的地产项目,精装修的高端住宅,拎包入住即可,开学没多久,两人就搬了进去,正式开启同居生活。 每当江逾白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时,才会生出一些祝临确实是富家子弟的差距感来,寸土寸金的地段,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他脚下的方寸之地。而祝临带他来看房子的那一天居然说,如果不喜欢这套,他们还有很多其他备选供江逾白挑。 不过这种时刻不多,祝临在生活上,甚至比他过得还要朴素,由此,江逾白的阶级落差感才没那么强烈。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 江逾白在大三冬天,偶然见到睽违已久的沈青燃。 他原本在校门口等祝临,结果刚给祝临发完消息,一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的沈青燃,他倚靠在车门之前,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戴金丝眼镜,吸烟的动作舒缓又优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斯文有礼的书卷气。 沈青燃显然也看到他,烟雾弥漫,遮挡了镜片,他眼里露出几分愣怔讶然。 江逾白带他去了学校周围的一家咖啡店,两人许久未见,除了尴尬外,横亘其间的,还有拘谨和陌生。 “这几年,每次回来都没看见你,是在故意躲我吗?”沈青燃同他寒暄,想用玩笑话打破僵局。 长辈之间,自然不清楚小孩子们的恩怨,所以两家来往依旧密切,逢年过节,都会互相送礼问候。 江逾白倒没有故意躲他,只是不似从前那般,挖空心思去创造跟他见面的机会,说来也怪,此后几年,竟真的一面也未见过,总是有各种阴差阳错。 由此可见,他们的缘分,确实浅薄的很。 “没有没有,青燃哥你说笑了,我怎么会躲你,可能是恰好错过了吧。”江逾白干笑着,略显生分的回应他的误解。 沈青燃勾起唇角,用银匙轻轻搅动咖啡表面漂浮的精美拉花。 “诺诺,我一直想见你,主要还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我欠你一个道歉。”沈青燃抬头看他,神情认真而严肃。 “真不用了。”江逾白豁达的摇头,“其实那个时候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太幼稚了,一味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导致自己的内心空虚又脆弱,承受不了一点打击。” 江逾白一脸坦然,眼神放松,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假装大方,而是真的看开放下了。 “你知道吗?后来有个人告诉我,妄图仰仗别人而活本来就很荒谬,无论人生好坏,人最终可以放心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垂眸,看杯子里的褐色液体,目光缱绻而温柔,“所以我说不用了,不是在假装坚强,是真觉得不用了,都过去了。” 江逾白从前,身上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如初生牛犊,勇敢无畏的四处乱闯,说好听点叫勇敢,说难听点就是冲动加没脑子,但这次见他,沈青燃发现他身上除少年意气外,还多了几分内敛和沉稳,谈吐之间,也显得成熟不少。 他想,这一切,都跟江逾白口里的那个人有关系。 “诺诺,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要为当年的事情道歉,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太年轻,无意中伤害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沈青燃言辞恳切,他这样坚持,江逾白也只好答应下来。 “还有。”沈青燃似是回忆起了前尘往事,继续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想过要跟你好好在一起的。” 江逾白一怔,看他眸底情流涌动,静静的,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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