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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渃转过身，我没有回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从我的生命离开了。 对面的座位还摆着那杯没没来得及喝完的威士忌。我伸出手把那杯酒拿到嘴边，一饮而尽。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杯子，我低喃：“再见。”
第40章 （完） 高渃离开以后我时常会想到他，经常是在我喝酒或者睡觉的时候。只要一闭眼，他戴着眼镜有些不知所措的脸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有时我还会想起之前我和他做爱时他近乎放纵的神色，只不过这么回忆起来，那表情分明是悲伤的。 在梦境中我与他成为过恋人也成为过敌人……最终回到现实里的我只能与他成为陌生人。 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和我一样在吃饭吗？ 在我想起高渃的时候琢磨得最多的还是他离开之前对我说的话，那是某种谜语。我和易司为为什么一样？我又为什么会因为那些事情痛苦呢？他不肯直接告诉我答案，只是把谜题放在我的面前想让我自己去猜。 或许第三人的视角总是会比较明确，不管是他对我还是我对他都是如此。我们都能看到一些互相看不到的东西。 回想起来高渃一直都没对我说过他是怎么看我的。 可能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幼稚、冲动又愚蠢的小鬼。 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好像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我在学校里和陈湘语唐文乐他们混在一起，每个星期还是会拉着一帮人出去喝酒聚会。不过我倒是学会在喝酒上稍微克制了一点——至少没有总是醉到让唐文乐把我带回宿舍。陈湘语比唐文乐敏感得多，高渃走的后几天她就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是我想继续敷衍她，只是自己的心思还一团乱，很多事情我自己都没理清楚。我总觉得自己欠陈湘语点什么，至少还欠她一个正经的解释。 在他们几个里面我最无法面对的还是柯琅文。就算我做的那些事对他的生活没有本质的影响，但看见他我总会想起自己是怎么一心想逼高渃离开易司为的。他每次见到我时仍然是那么热情，我反而心虚得要命。 说到我哥，他在之前和我吃饭时单方面通知了我他与高渃分手的事情，连理由都没打算说。 “为什么高渃他……决定离开你了？”我还是开口问了他。 他不知道我和高渃见过面，更加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没办法接受我的工作，我不会强迫他。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事业更重要。” 我仔细盯着易司为说话的表情，他好像是真的这么觉得的。其实他给我的理由总结下来就是他不爱高渃。我很想为高渃辩解几句，不过现在再多说又有什么用，只有我与高渃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毕竟我算推动他们分手的元凶之一。 “哦，是这样啊。”我随口回复，在脑子里我却已经捉住他的领口大骂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只会辜负别人心意的混蛋。 那天晚上我再次站在易司为的房间门口看见他的床头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公寓里的东西被搬走大半，高渃存在过的痕迹几乎被抹得一干二净——除了那挂在屋子里的深蓝色窗帘。我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他朝我介绍这个公寓时的语气有多开心。 他还相信着他与易司为之间是有未来的。 现在窗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家里再也没有温馨的感觉，反倒是冰冷冷的，像易司为本身的延伸。 走回客厅，我还能回想起高渃坐在客厅里的样子。他总是坐在朝着大门方向的那个座位，桌上放着他常用的笔记本电脑和公司里的资料。我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坐在那里就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看见进门的易司为。 只提前一秒也好，想要快点见到对方的心情是那么的强烈。 可他所有的付出都是无谓的。两个人的心从来就没有靠近过。 如今我坐在他的位置用头靠在桌上，冰冷的玻璃贴着我的脸颊，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胸口，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易司为下个月就准备搬到离他公司更近的地方，那边的房租更便宜一些。这里那么多的空房间他一个都用不到，毕竟只是偶尔回到公寓睡觉，需要的空间要少得多。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他的新住所离我的学校比现在要远得多，我想之后也已经没有理由要去我哥的新家里了。 相对于易司为来说，我的生活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变化。但我与我哥之间，他们分手我总觉得自己是受影响更大的那一个。我甚至不知道易司为在生活里还会不会想起高渃。他还会不会有一点点怀念那个曾经那么深爱过他的人。 我像行尸走肉一样过了几乎一个整个学期才理清楚一些自己内心的想法。高渃对我说过的话代表些什么我大概懂了一些了。不可否认，他是个既温柔又包容的人。当这么好的高渃的感情全部投注在了我讨厌的哥哥身上，我内心阴暗的部分只想要把他对易司为的感情全部抢走。 一件事情都好，我就想要赢过我哥一次。在能力上赢不了他的我觉得比起无情的易司为来说我应该是个更值得爱的对象。不过这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为爱情本来就不能用理性来衡量。 我不懂爱情是什么，更不懂喜欢人应该怎么喜欢。 无辜的高渃只是我欲望的牺牲品。 所以我用尽手段最终还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我想高渃很清楚，清楚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恋人之间的喜欢才会对我说我和我哥对他都是一样的这句话。我们两个想要从高渃身上得到的都不是爱情，都是些别的东西。 用了不少时间，我现在才发觉自己之前是一个多么口是心非的人。我总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放弃赢过易司为的希望，但实际上我还是为了在什么地方赢过易司为而去伤害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让别人和你自己都痛苦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完全脱离痛苦，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认，现在或许真的是时候抛下那些无谓的自尊心了。 就算到现在有时我也会疑惑为什么只有易司为是唯一一个不会受到伤害不会疼痛的人呢？ 说到底，那个理由只能是因为我和易司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我没有办法拥有他的才华，也做不到他的冷漠。 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是个做过很多错事的普通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好的和坏的都是我。 我不知道抛下那些自尊心以后为自己而活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那片笼罩着未来的迷雾仍然没有减轻。就算未来还有很多未知数，我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继续维持“易司映”这个弟弟在易司为眼里的形象了。 我要在易司为面前重新成为活生生的人，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 首先先感谢一下能看到这里的读者（真的会有吗？）。 其实之前在写文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很多想要说的东西，不过真的写到结尾还是觉得任凭大家理解就好吧。 说老实话，写了这么久是因为最后两章对我来说是最难处理的两章。本来很难写，然后就一直拖着拖着就————不过最终还是写完了。 如果有什么关于人物和剧情的问题我也会回答一下的。 会有一个高渃视角的番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写完。 标题来源：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李冶
第41章 番外：我 我又看向镜子里那张令我作呕的脸，跟易司为一样的脸。 因为是兄弟，所以相似。理所当然。 看到这张与他相差无几的脸我就会讨厌自己，我不得不避开一切会想到他的东西。不想看镜子，连偶尔瞥过黑色屏幕上自己的倒影我都会飞快移开眼睛。 我与易司为小时候的相册混在一起，他的照片占三分之二，我占三分之一。不看照片下面的年份，很少有人分得清小时候的他与我。“虽然相差五岁，但这两个孩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来串门的亲戚手往我头上一搭，指着照片上的易司为对我说。“看，笑起来真像。”小时候听到别人这么说我挺高兴的，长得像我哥当然是件好事。谁会不喜欢被说像崇拜的人呢。 或许是因为长相的相似，周围人对我的期待也向易司为看齐：既然我和他长得像，那其他方面也能像他一样，成为同龄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个吧。被说多了，我对自己也有了不现实的期望。 我当然想过，以前给易司为的赞美会落在我身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我对易司为感情的变化，这样的话反而成了对我的诅咒。 我认清自己的时间比别人都要早。我过早地明白了易司为是个如何厉害聪明的天才；然而我是个普通人，是个脑子还不错的人，只是不错而已。他考满分不费吹灰之力，我不行，我要付出比他多一倍还多的时间才能拿到同样的成绩。 但对易司为我连不甘心的情绪都升不起来。天赋的差距靠努力没用，更何况他还比我努力。 我以前觉得自己应该还算不错，得到好成绩或是被别人夸奖时我也开心过。然而，对于家里人来说我不能以同样的时间做到与易司为一样的事情就是不够好。我从没达到过他们的标准。有了易司为作为榜样，我就算再拿到一样的成绩也只是应该的。没有夸赞，没有奖励，什么都没有。 理所当然的相似，我的优秀也是理所当然。 易司为出国时我刚上初中不久，他几乎缺席了我整个青春期。不过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从我生活中离开。他比我大了五岁，等于我未来五年的人生都有了比较的对象。就算我不想提起他，周围总会有人提醒我。 顺着他走过的路，我考进了易司为读过的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 小学时妈和易司为就带我去过这所学校。走在学校里，我妈说我将来也会上这个学校的。不是在期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如他们所愿，我进了这所学校。 路过学校里长长的走廊，我哥的脸和名字贴在过去优秀毕业生的榜上。我扫过他的脸，目不斜视地想要越过他不存在的视线。旁边的同学戳了戳我，问我那是不是我哥。我嗯了声，没法否认。 青春期后，我和易司为的长相终于开始有点分别，虽然两张脸摆在一起没有人会误认我们的关系。只是相似的名字还好说，配上长相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我不知道别人的高中时期都是怎么过的，除去在教室和做作业的时间，是不是有什么难忘的回忆。要说我，大概就是上课，下课，写作业，晚上回到没人的家，偶尔与我妈无言地坐在一起吃饭。没什么话好说，也没有可说的话，吃完饭我们就回到各自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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