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阮秋还是没有忘记给霍扬发微信,告诉他开庭的时间。 对方的回复也是淡淡的,只是“嗯”了一声。 阮秋的内心难免忐忑,咬着指甲隔着屏幕想了一会,缓慢地打了一行字,期待地:“你会来吗?” 这条消息阮秋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直到晚上阮秋准备睡觉的时候,霍扬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抱歉。”霍扬说道,“我可能去不了了。” 阮秋咬了下嘴唇。 他有些难过,但还是强撑着打字回复他:“没关系的,我和杨薇律师会好好努力。” 他没打算向霍扬要解释,但霍扬却解释了。 霍扬发来一个文件,简明扼要地告诉阮秋,进入初选的五人将去C城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封闭训练。 C城…… 距离也不算特别远,坐车也就半个小时左右。 阮秋看了一眼霍扬发来的公告,然后默默地关上了页面。 他在输入框里打下一句祝福:“加油!祝你一举夺魁!” 很快霍扬的消息也发了过来:“你也是。一切顺利。” 阮秋捧着手机露出了笑容。 他声音很轻,像是对霍扬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好。” * 开庭的时候,阮秋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听了霍扬的话,戴了口罩和帽子。 杨薇来接他的时候,阮秋才发现杨薇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套,一下准备重了。 这个小插曲让两个人心情都轻松了一点,但很快,进入法庭的时候,阮秋还是难免紧张了一下。 曹鹏站在被告人席上,整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十分萎靡。他像是瘦了整整一圈,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阮秋看见曹鹏的老婆和孩子在旁听席上陆续就座,看向自己的眼里满是阴恻恻的恨意。 但这一次阮秋没有再回避,即便他因为紧张身体还在发抖。 他抬起头,平静而直接地对上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睛,手攥紧成拳。 ——为了防止在庭审上自己突然发“病”,阮秋特地贴身带着那块儿童手表。 他抚摸着表带上几乎已经烙印在脑海里的纹路,感受着上面的熟悉感觉。 “加油。”阮秋用小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都要加油。” 他抬头挺胸,走进了属于他的“战场”。
第53章 “不要害怕。” 在公诉人席坐下的时候,阮秋旁边那位中年女性检察官对他轻声说道,“要相信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 阮秋看向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位检察官算是比较老道的一位,名字叫做魏丽红。 她虽然有一副看着便严苛的面容,但和阮秋几次会见,都询问得耐心仔细且温柔。 案件涉及到了个人隐私,没有公开审理。 法庭调查开始后,魏丽红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宣读了手里的起诉书。 阮秋低着头,手指扣着自己的指甲,听着那张写满曹鹏罪证的纸,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有像今天这样的一天,能够站在法庭上,亲眼让那些施暴人目睹自己的罪孽被袒露在正义的光辉之下。 杨薇坐在阮秋的旁边。她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因为她帮阮秋提出了附带的民事诉讼。 简单来说,她不仅要让曹鹏定罪,要让他进去坐牢,同样还要求对方给予各类赔偿。 阮秋看不懂那单子上的赔偿都是列的什么种类,但一连串下来,确实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 曹鹏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反倒是旁听席上的曹鹏妻子听到那串数字,像发癫了一样站起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货,你他妈忘了你当时是怎么求我们夫妻俩的……” “肃静!” 法官重重地敲了一下法槌,几个法警上前制止住曹鹏的妻子,责令她坐下。 曹鹏妻子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貌似是亲戚之类的,劝说了几句,好说歹说地把人劝了下去。 她看上去忿忿不平的,像是有天大的委屈。 轮到被害人陈述的环节,杨薇本想直接略过。 她知道这可能会加重带给阮秋的伤害,本想直接把写好的交给书记员递过去,却不想阮秋夺了过来:“让我读。” 杨薇愕然地看向他,对方咬了咬牙,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拿起那张饱含血泪的纸,站起身,对着话筒,自己揭自己伤疤一般,一字一句讲了出来。 杨薇几次面露不忍,但最终也没有阻止。 魏丽红在旁边听着,附耳低声和杨薇说了几句什么。 杨薇愣了一下,抬起头,果然看见法官似乎神情有些许的动容。 “效果很好。”魏丽红说,“我们要打动法官,尽可能重判。” 曹鹏在发言环节选择了沉默。 杨薇狐疑道:“他认罪了吗?” “没有。”魏丽红说道,“检方做了多次工作,一直没签认罪认罚具结书。” “奇了怪了……”杨薇嗅到了些许不妙,“那他这是要做什么?” 阮秋还没意识到其中的古怪。他读完手中的发言稿坐下来,只发现杨薇的脸色不太好,凑过头,小声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杨薇摇了摇头:“有些怪。再看看。” 曹鹏保持沉默,他的代理律师更是直接站起身,无不傲慢地否认了检方的所有指控,声称自己的被告人完全无辜。 ——竟然是打算直接做无罪辩护。 “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操。” 杨薇鲜见地爆了一句粗,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魏丽红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已经进入了攻击状态。 “别急。”魏丽红咬了咬牙道,“见招拆招吧。” 很快便进入了举证质证环节。 阮秋看着自己收集的那些证据被严格地标好顺序,陈列在投影仪下。 “我有问题想要问阮先生。” 那个长相看上去就有点欠揍的律师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23号的早上八点,你说曹鹏威胁你交付财物,那么请问,他是如何威胁的你?” 阮秋垂眼,回答道:“那天、我正在街上正常走路,曹鹏突然用刀压住我的脖子——” “请问是什么刀?” 阮秋不明所以:“是、是一把水果刀。” “那这把水果刀,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证物里?” 阮秋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杨薇。 这并不在他们事前商量好的回答里。 杨薇没有说话,神情却显得凝重起来。 水果刀是重要证据,没有呈现在证据里,这是公安侦查的问题,为什么辩方律师此刻要拿这点作为突破口? “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刀。” 律师无断言道,“你在说谎!” 阮秋咬了咬牙:“我没有。” 法官敲了一声法槌,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律师再次说道:“请看3号证据。是阮秋先生声称自己被抢劫时的录音。” “请允许我重申一遍抢劫罪的定义,是以暴力等强制手段,足以压制另一方反抗,另一方失去反抗后取得财物。” 他提出问题的角度非常之刁钻,“阮秋先生既然能有时间录下录音这一关键证据,可见他当时并未完全陷入失去反抗的状态,甚至说,是阮秋先生故意诱导曹鹏说出这些话。” “而且,4号证据也同时能补正这一点。” 律师说道,“如果曹鹏是真的当场使用暴力威胁,为什么是十点之后阮秋才在微信上转账?这足以说明,这是阮秋设下的圈套,这笔钱,是阮秋的自愿赠予!” …… “他妈的要死啊。”杨薇几乎是咬牙切齿,“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要不要点脸啊。” 魏丽红眉头紧蹙:“难怪没认罪认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律师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而诽谤罪,更是无稽之谈。” 他用一种非常暧昧的语调开口,“诽谤的前提是,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如果事实原本就不是虚构的,诽谤又从何谈起?” “更何况,阮秋先生,您是一位男性,家常里短的,谁会议论一名男性的私隐,费尽心思造这样的黄谣?” 律师轻蔑地说道,“你是曹鹏家庭妄图插足的第三者,没能得逞便想使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诬陷我的委托人……恕我直言,阮秋先生,您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 “综上所述。” 律师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诬告!” 他话音刚落,众座哗然。 阮秋的脸色当场白了,极度的愤怒让他握成拳的手都在颤抖,甚至想当场站起来反驳。 杨薇再三劝阻才把阮秋按回了座位上,向他摇头示意。 魏丽红叹了口气,只能暂时申请休庭。 “你和曹鹏……到底之间有没有。” 魏丽红的话说得很委婉,“阮秋先生,我需要你对我说实话。” 阮秋看到了她眼中游移不定的失望。他知道,自己在杨薇的陪同下去法院提交刑事自诉状及证据材料,是魏丽红在检方犹豫时力排众议,最终决定以公诉追诉。 如果自己真的在欺骗她,只会让检方付出的一切,都变成一场笑话。 但自己,确实是没有。 阮秋确实是无辜的。 “我没有。” 阮秋说道,“魏检,我没有。” 魏丽红望着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重新开庭的时候,合议庭上的几位法官看向阮秋的神情已经有些不虞。 事情正在朝着糟糕的方向走去。 魏丽红沉稳地坐在公诉席上,低头看着阮秋的描述,神情若有所思。 在律师再一次发起攻势时,她站了起来,询问曹鹏。 “曹鹏先生,请你简述一下23号早上事情的经过。” 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的曹鹏终于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 他一副无辜可怜的老实人样子:“我当时手头紧,没钱了嘛,就想找他借点钱,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丽红指了一下3号和5号证据:“录音里十分清晰,3号证据里你威胁被害人不许报警,5号证据里你承认曾经泼红油漆带人砸过被害人的门店。” 曹鹏抬起头,狡辩道:“这是我们平常聊天说话的风格。他就喜欢我欺负他。” “不、我不喜欢!” 阮秋几乎是没有在法官主张发言的时候,自己就“蹭”地一声站起来了,他的眼睛红得几乎滴血,情绪实质到甚至能凝出一把剑来,“那天晚上、你端了饺子打着来看我的旗号,其实、其实是,——” 他的话堵在喉咙口,几乎说不出来,牙齿相互摩擦着,发出“呲呲”的骇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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