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汹涌愤怒又无可消解的恨意,在回归到庄可澜身上之后,转化成了冷冽和冤屈。 他仍旧没说话,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刹那间大惊失色,林奚毫无预兆的,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划过嘴唇,然后,轰然倒下。 “卡!” 刘柯愣神一样,狠狠捏住对讲机。 就在同一时间,闻傅手脚冰冷的冲上去,颤抖着把林奚稳稳接进怀里,无比恐惧地去擦他地嘴唇,“林奚,宝贝,别吓我……” 林奚脸色惨白,他咬破了嘴角,郁结在喉咙里许多天的血冲到极致被逼出来,他终于能动嗓。 沙哑着,看向闻傅,说出复语后的第一句话。 他说:“我恨你。” ---- 感谢每一位读者,贴贴!
第39章 【39】太晚了 =====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这样三个字,让闻傅浑身冰冷了一整天。 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那天是怎么去的医院,只记得他抱着林奚疯狂奔跑。双脚沾满泥土,手上是擦不干净的血。 半夜两点二十四分,VIP病房,护士来给林奚拔针。 闻傅根本没睡,宽阔的肩膀沉下去,手肘强撑在分开的膝盖上,手指疲惫负担着头,听见轻巧的开门声,睁开熬得猩红的双眼,第一反应是去看床上的人醒了没有。 林奚自从那口淤血吐出之后,眼前阵阵发黑,当场被闻傅抱来医院检查,这样的淤血怕会影响大脑。 所幸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显示无恙,医生都感叹以这样特殊方式恢复的绝对是史无前例,尽管有些伤身体,但总的来看,算是因祸得福,同时也再三叮嘱,短时间内绝对不可以再让病人情绪有大起大落,少说话,保持心情愉悦开朗,否则出现什么后遗症或者反复也说不定。 闻傅谨遵医嘱,看着护士给林奚扎上营养针之后,就远远坐在病床五米处的沙发上,半点不敢靠近。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有多感谢这句医嘱,给他一个退避的机会,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凑上去,听一句:“闻傅,我够恨你。” 他已经骨血均碎,真的经不起他再摧毁一次。他会好好悔改,只当留他一口气吧。 大概是因为一个无信仰的人第一次求神拜佛,上天怜悯,林奚没再说什么过激言语,进了病房就安静靠着床,呆坐到深夜才睡,闻傅也得以松口气,刚闭上眼缓缓神,就听见护士的动静。 林奚还没醒,闻傅大着胆子过去。 他一身黑色西装上衣早就因为染了血扔掉,西装马甲之下,暗红色斜纹领带被他扣松,白色衬衣领口皱着松开,跟高高挽起的袖子一样,难看的显得多余。高定黑西裤的裤角和之下皮鞋上沾满了片场脏污的泥点,看着简直像是从某个避难所逃出来的逃犯,落魄、胆怯、绝望、脏乱差。 无论哪个词,都不该出现在他闻家太子爷身上。 但都活该出现在他闻傅身上。 “还有吗。” 闻傅浑身染着凶刹的烟味,嗓子哑得像是他才是吐血的人,凭白倍翻了恐怖的压迫感。 年轻小护士哪听过这种沙场语气,被他吓唬得一哆嗦,幸亏专业素养足够高,才没影响拔针的手,又快又稳地帮床上的病人拔了针头。 “没有了,少董,这是最后一袋。”小护士低头很快收拾着东西,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如果林先生醒了没有其他不适的话,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闻傅只有暇听话,却无神分给她,连她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他坐在林奚床边,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放任自己大胆放肆地伸出手,想抚一抚他的脸。 可没等手碰上他,林奚就睁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 他醒着。 闻傅的手顿时愣在当场。 这一刻,他悲哀地发现,原来林奚若想杀他,根本不必言语刀,一个眼神足以让他殒身碎首,血流成河。 那眼神冷得叫他灵魂都在颤抖后退。 可他不敢后退,没人比他更清楚,身后根本就是万丈深渊,林奚多想离开他,他太知道,只要他一松手,一后退,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所以哪怕进也是一死,但至少是他亲自动手,也可以。 可那只手最终没敢落在林奚脸颊,而是转了方向,落在他扎过针的手上,甚至不敢多做停留,只敢低着头,把他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 闻傅拿过一个暖水袋,一同塞进被子里,靠在他手边,本想回沙发坐,却还是纵了私念,在他身边多留了一会儿,低声说:“喉咙,还痛不痛。” 林奚没说话,雪白的枕头上,偏过头,看着他,瞳孔漆黑幽深。 闻傅根本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睛,佯装慢吞吞地帮他整理着被子,却也只敢动手边那块地方。他恐惧这样的安静,便找来话说,“身上还有不舒服吗,跟我……跟医生讲,可再多修养一阵。” 林奚还是没动,眼神却像一口古井,无波无澜,打在他身上。 他越是不说话,闻傅话就越找越多,手却有些发抖,不好叫林奚看见,便攥起来,没多些时候又掉头去帮他整理胸口的被子,目光却只随着自己的手动,落在他穿着病号服的胸口,不作乱看,像足了一名完美的绅士。 “喉咙……不用担心,不会再有事。工作也不必担心,我已经跟柯颖沟通过,你所有的工作都不会有问题,那日程谕讲了褚渭柏?我已经叫人跟他接触,男主的位置也能换下来,改天叫他捧本子来给你看看,如果你喜欢,我再去谈其他……” 他这样子,竟叫林奚恍惚想起个把月前,深夜追着迈巴赫赤脚跑出半山别墅的自己。 可笑啊,原来风水真会轮转。 所以这世上根本没什么东西隽永,就像闻傅所谓真心,或许,还有他的喜欢。 林奚终于开了口,“闻傅。” 声音不大,极其沙哑,也不比以往清亮,但足够震慑住他眼前的男人。 那声音跟他的眼睛一样没有情绪,几乎是下意识反应,闻傅根本不敢听,却又不敢不听,林奚静静看着他,“有意思吗。” 闻傅僵住,很久无动作。他像是突然失语,所有在这段日子里频繁准备练习的解释和道歉,在这一刻都被这一句话敲碎。 他慌了神,转来转去,只抓住最心底的一句,早该说给他听的,“我爱你。” 他从没这么直白表露过感情,因为其实在这之前,他并不懂、也不屑于去懂什么是爱。所以真正遇到的时候没能珍惜,等快失去的时候才手足无措,匆忙之下将真心倒出来,却只是徒劳,什么也抓不住。 然而这句话半点都没起到他预想的效果,林奚甚至连眼底都没动一下,静静看着他。 闻傅对上这双眼,瞬间从心底凉到骨血,灵魂都在打抖,接着又转为恐慌的燥热,像是被油锅在烹炸。 他忽然发现一个恐怖到窒息的事实,就是那缕打在他身上的眼神里,竟然连恨意都少的可怕。 有没有神,谁来托他一把。 谁救救他。 闻傅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怕打破濒危一线的宁静。 终于,漫长的凌迟到头,林奚动了动眼皮。 然而哀莫大于心死。 爱和恨仿佛可以对冲,林奚原本汹涌泛滥的情绪被两相抵消,他只剩下疲惫。 他可以容忍不爱,但不能容忍蓄意伤害和欺骗背叛。 更何况,很多事实他到现在还在瞒他,做出这副样子,又何必。 闻傅在他这样的眼神里心慌地快窒息,身体重地难以自负,他单膝落地,用额头贴着林奚掌心,“林奚,是我做错了。我会弥补你,别离开我。”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到头的期限,林奚看着他,觉得这个人格外陌生遥远。 他还在骗自己。 连坦诚都不会的人,怎么敢说爱。 林奚转过脸,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吧,起码让他在走之前,看一看这个人的心。 所以,他问了。 行将就木的一句:“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讲。” · 廖在野跑完通告,听到林奚的情况就往医院赶,刚好碰上处理好工作赶来的方既甜,问:“他怎么样?” “不知道。”方既甜边走边跟他说了早晨拍戏的情况,也说了跟闻傅的谈话内容。 不同于廖在野,她是来兑现承诺的。 有脚步声靠近门口,是女士小羊皮的声音,混杂着一个略显匆忙的男士皮鞋声。 闻傅心里下意识不安,没来由想到早晨,不,已经是昨天早晨,跟方既甜的对话。瞥见时间,4:59AM。 一天了。 如同死神一样的脚步逼近,匆忙间他忽然想起林奚眼里藏得格外深的,一缕其他的东西。想起那天在诊疗室外,他拿起手机打字,又删掉,然后悲怆地看着自己。 可他一时间想不明白那眼神是什么,却下意识觉得无所遁形。 就好像,在等他坦白什么。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闻傅难忍试探,径直问道:“你是不是……” 却又不敢再往下细问。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搭住了门把手,他甚至听到戒指和金属门把碰撞的声音。 闻傅快被恐惧撕裂。 还有时间,他匆忙间想,也许足够他自己讲清楚,是假订婚,那婚约只要对外维持三年,等风头过去,等闻苏两家发展平稳,他一定会主动对外宣告解除,他会给林奚一个身份。 他甚至可以让苏家作证,证明他一早就将解除的意图表达清楚,还有合约,二十个点的让利损失,够不够重,不,他又疯了般后悔,当初就该让五十才好,就该都给他们,这点太轻,万一不够林奚心痛怎么办。 可逃避的恐惧只能催生更大的恐惧,闻傅最终还是本能的避难,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绝境之下,他居然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地幻想,或许自己还有机会隐瞒,只要他尽快解决,只要之后做的足够好,只要他真心悔过,或许林奚也未必会走。 他太怕林奚的痛苦和决绝。 所以,他最终也只是这样张口:“再信我一回。林奚,这一次我什么都能给你。” 呼吸骤轻。 林奚心头一片冰凉。 原来到了这一步,他还能骗得出口。 简直可笑。 最后的失望终于重重砸下。林奚转过头,仰面看天,平和的可怕。 闻傅莫名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 掌心的手被慢慢抽出,林奚没应他的话,而是文不对题的忽然说:“你知道,那天金祐甸是怎么给我下药的吗。” 这个名字,刹那间唤醒了闻傅暴虐到恐怖的记忆,关于那一天,他几乎觉得其实死的是某个维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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