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两人在一起之后确实拍过许多视频,但仔细回忆陶乐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在一起之前的,还有在一起之后的。” “好啊。” 余晓弯腰往机器中放入一张光盘,然后将阁楼的灯关了,躺到自己那张床上。 投影仪打出一束光,幕布渐渐亮起,可以看出镜头晃动了几下,出现了余晓的声音:“陶乐,快点儿啊,就剩十几米就到垭口了,往后全是下坡。” 陶乐在幕布中仅是一个小点,声嘶力竭道:“嗓子都要冒烟了,你还拍!” 余晓笑得很大声。 接着陶乐的身影近了一些:“不行,我真的蹬不动了。”陶乐喘着粗气,下了车推着走。 “陶乐,你推着走更累。” “我推着走就是很轻松!”绿油油的群山和蜿蜒的公路是这段录像的背景,有17岁的陶乐连喘带骂的愤懑,还有18岁的余晓开怀的笑声。 陶乐从床上坐起身来,盘了个腿,幕布的光映在他脸上,他隐隐笑了。 镜头一转,依稀能听到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镜头里的人依旧是陶乐,他拉开衣领,脸离镜头很近:“余晓,我脖子这一块儿凉凉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鸽子屎掉我身上了?” 镜头抖了一下,余晓伸手在陶乐的脖颈处抹了一把,哈哈笑道:“不是,只是水。” “吓我一跳。”陶乐压低了声音,“喂,你说我们两这样对着互拍,别人该不会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吧?” “他们又不认识我们,随便吧。”余晓举着相机往后退了几步。 镜头里,余晓笑道:“鸽子从你身后飞起来那一瞬,有点浪漫啊。” “余晓,你可别爱上我。”陶乐稚气的面庞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 余晓有意逗他:“那我万一爱上你了怎么办?” “不要吧,跟你这种太帅的人恋爱我很有压力的。” 余晓看过这段录像千百遍,但此时仍有一种说不出的动容,尤其此刻他爱的人距离他不过咫尺而已。 “艹,以前怎么这么纯情?”陶乐在他身旁说,“我现在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余晓笑了笑,没说话。 原来,已经过去十年了…… 陶乐静静揉了揉鼻根,压下泪意。 镜头里的主角换成了余晓,正蹲在地上刨土豆。 画面因陶乐的笑而大幅晃动:“晓哥,好贤惠哟。” “等会儿吃完饭你洗碗啊,听见没?” “那不行,还是猜拳吧,谁输谁洗碗。”陶乐的手伸在两人之间,“猜不猜?快快快!” 余晓低头放下手中的工具,伸过手来,无奈道:“来吧。” 很快余晓就输了,陶乐很神气地说:“我让让你,三局两胜。” 两人又比了两轮,结果还是余晓输。 “哈哈,余晓,总算被我抓到一样你不擅长的了。”陶乐笑得捂住了肚子。 余晓坐在床上瞧着旁边跟镜头里一样在笑的陶乐说了一句:“幼稚。” 陶乐挑了挑眉,笑着问:“猜拳吗?” “现在?”余晓转过身对着陶乐,“赌注是什么?” 陶乐正要回答,余晓的手机就在桌上响了起来,便说:“你先接电话吧。” 余晓点点头把电话接起:“怎么了?明天我有事不去公司……最后几张图我中午12点以前已经发过去了。”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余晓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走到了窗边:“什么?改成2200净宽谁给他过消防?行,等会儿我去看一下图纸……还有别的事吗?报规没过?这个项目不是施工图都画完了吗?那就让他们多付钱,你让预算部算一下……嗯,挂了。” 余晓这边收了线,陶乐在另一边问道:“你是不是明天还有工作要忙?你先把工作忙完吧,改天去海边也行。” “没事,我现在去看一下,明天要去海边,你看完录像就早点睡吧。” “那你别熬太晚了。”陶乐嘴上是这么嘱咐,但其实他自己忙起来时也是熬得没日没夜的,也就最近得以喘息一会儿。 “好。你别等我啊,早点休息,乖。” 余晓下了楼,一旦看起图纸来就忙到了深夜,忙完时才看到手机弹出两条陶乐发来的微信,是两条转发的公众号文,标题是—— 《熬夜正在慢慢毁掉你》 《他们风华正茂为什么熬夜后猝死》 他拿着手机笑了笑,关了书房的灯回到阁楼,阁楼的壁灯开着,暖黄的灯色照着陶乐熟睡的脸,他走过去很温柔地刮了刮陶乐的鼻梁。 翌日,两人睡到10点,余晓起来收拾东西,陶乐捂在被窝里探出个头,睡眼惺忪地说:“余晓,早啊。” “早啊。” “你昨晚加班加到几点啊?” “为了避免猝死,只加到12点。” 陶乐笑了几声。 余晓站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餐,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 “我也起来吧。”陶乐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了看,“怎么天灰蒙蒙的?” “多云天吧。” 余晓起床加热了一下牛角包,又煎了几片培根和两个鸡蛋,两人吃完后,余晓把帐篷塞进车的后备箱,陶乐在一旁给neko套牵绳。 到海边时是下午两点,天已经晴开了,虽然有阳光但整片天空带着些灰调,因为不是节假日,海边人很少。 陶乐把neko牵到沙滩便将牵绳松开了,少了牵绳的束缚,neko撒欢似的跑出去很远,绕了一整圈才折返回来。 陶乐笑着把飞盘扔出去,neko便追远了,然后陶乐弯腰脱了鞋光脚踩在沙滩上,太阳晒得地上的沙子热热的,甚至有些烫脚。 余晓在一旁咬着皮筋扎头发,眼神追着跑远的neko。 扎好头发后,余晓问道:“我去搭帐篷,你在这陪neko?” “好。” 陶乐把鞋放在沙滩上,接着跟neko在沙滩上奔跑起来,海浪一次又一次荡到他的脚踝,他的笑声传到岸边高处正在搭帐篷的余晓那里,余晓笑着加快了搭帐篷的速度。 等一切准备完毕,余晓站在高处喊道:“陶乐,搭好了,你上来吗?” 陶乐回头看他,两只手拢在唇边,拉长声音道:“搭好你就下来!”说着做出了招手让余晓下去的动作。 余晓从小路绕回海边,陶乐不知道从哪掏出个装满水的气球砸到了余晓身上,刚砸中就笑着跑开了。 余晓低头看着身上的水渍扩展开来,愣神片刻才猛地追上去,很快就扯住陶乐的衣摆。 陶乐边笑着后退边说着好话,余晓其实也没工具反击,只是抓住了陶乐就不准他再跑了。 陶乐抓到个逃脱的机会,倒退着跑了几步,“余晓,来追我啊!”neko绕在他的脚边“汪汪”叫了几声。 海风里的潮气拂面而来,余晓看着久违的一幕,迈开步子追了过去。 两人气喘吁吁地追逐了好几轮,脱力地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你一次都没去过海边吗?”余晓望着海浪问。 陶乐手掌撑在身侧回复道:“我们分开的这六年,嗯……一次都没,小时候跟我爸妈去过,但也记不太清了。” 海风吹乱陶乐的发,他笑了笑:“我以前真纯情,你把手放我耳边说是海风的声音这种屁话我都信。” “虽然不像海风,至少是像山风的吧?”余晓侧过脸看着陶乐说道。 “嗯。”陶乐应了一声,然后将头靠在余晓的肩上,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可能因为你在我身边,现在内心真平静啊。” 陶乐靠过来时,余晓呼吸一滞,心跳比刚才奔跑时还要快,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肩膀。 “别动,让我靠一靠。” “嗯。” 陶乐低低笑了:“刚刚我就想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啊,余晓。” “你说呢?” “我的心跳得也很快,真的,你感受一下。”海浪一阵阵扑过来,陶乐在浪花声中继续说,“此时此刻我们的心同频共振。” 余晓没说话,安静听着,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他真的听到了陶乐的心跳,很近,很快。 陶乐清了清嗓子:“余晓,你想不想重新追我,快点进入恋爱阶段啊?” 海风呼呼吹过,余晓偏过头“嗯?”了一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陶乐杵着柔软的沙子站起来,没好气道:“算了,没听清就当我没说。” “可以吗?” 陶乐微微蹙起眉:“什么可不可以的,自己想。”说完就将飞盘丢远,追着neko跑远了。 余晓也撑着身侧站起来,跟了上去,很快就赶上了陶乐的步伐,去拉陶乐的手:“追啊,怎么不追。” 陶乐拉紧余晓的手,大声笑道:“我不会很快答应你的,要是太痛快的话,岂不是便宜你了?” “……好吧。” 他们又在沙滩上玩了一会儿,在日落时分回到帐篷旁。 余晓点燃酒精炉煮着茶,递给陶乐一个三明治。 月亮升起来了,余晓靠坐着椅子,看着浅蓝色的天际线点燃了一支烟:“林麦去世之后,我去过一次永安中心,嗯……就是他选择结束生命的那个地方,我在永安中心的楼下抽了整整一包烟,离开时被我给他的那枚纪念币晃到了眼睛。”余晓笑了笑,“高中时候我给他的那枚,你见过的,掉在了行道树的土壤里,然后我在那棵树那又站了几个小时,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几年才慢慢想清楚,林麦已经解脱了,我跟你也是要往前看的,眼下的生活比过去真实。” 陶乐往嘴里塞了一口三明治:“从我妈去世以后我就不喜欢过中秋,没想到后来我爸也走了,你知道吗?我爸临走前,大部分时候都没有意识,医生就让我多跟我爸说说话,隔壁床呢,是个80多岁的老奶奶,她已经不能自主进食了,全靠鼻饲流食提供营养,她家里人我从来没见过,每次我喊‘爸’,她也会躺在病床上学着我喊‘爸’,好几次我靠着我爸病床边睡着了都能听到她半夜喊‘爸爸’的声音,挺唏嘘的吧?” “嗯。” “所以,余晓,我又改主意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吧,还是眼前人比较重要。”陶乐朝余晓看去,潮水的声音扑入两人的双耳,他笑得很纯粹,“这次,你会全心全意的爱我,是吧?” “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只有你没有别人。”余晓凝望着他,“但还是感谢命运,也感谢你,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感谢你愿意让我爱你。” “受不了了,都要奔三了,你怎么还这么肉麻?”陶乐拍拍身上的食物残渣,笑着钻进了帐篷里。 余晓捻灭烟蒂,站起身跟在陶乐后头进了帐篷,把陶乐刚拧开的灯关了,在黑暗中凑近陶乐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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