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时,陶乐制作的《飞天》里的Boss形象设计完全定下来了,陶乐跟余晓开视频分享行为动作的设计构想时,发现余晓中途打了好几次哈欠,神情倦怠,黑眼圈也很深,他回忆了一下近一个月来余晓给他反馈美术需求都很迅速,不免怀疑余晓在学业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还勉强兼顾着自己。 他对着镜头问余晓,像是随口一问那样说:“哎,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课程设计啊?都没听你怎么聊。” “一个公共画廊的项目。” “哦——”陶乐支起下巴:“忙不忙啊?” “还行,小组合作,负责自己的部分就可以。” “是吗,那你怎么这么困?难道是留学生活太丰富了?” “昨晚没睡好吧。” 陶乐点点头:“不是这段时间学业和美术开发两头忙的原因?” “能兼顾。”余晓眯着眼睛在镜头前笑。 “你最近每天睡多久?” “六七小时。” “你最好老实点,我算了一下个别几个邮件发来的时间应该是你那边凌晨四五点的时候。” 其实余晓并不想隐瞒什么,只是想帮助陶乐尽快完成自己的设想,想帮陶乐快一点看到自己的巧思呈现出来的样子,所以近一个月他确实稍稍勉强了自己一下,要同时兼顾学业,他帮陶乐设计完就到凌晨四五点了,算下来一天能睡三四小时。 “好吧,我坦白,每天睡三四小时吧,只是最近这一个周。” “是吗?”陶乐挑眉。 “骗你干嘛。” 陶乐知道一定不只这个周如此,再怎么也好几周了,他马上催余晓去休息:“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我没骗你。”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困了。” “好吧。”余晓依依不舍地把视频挂了:“晚安,陶乐。” 陶乐将游戏开发暂停了,给余晓的是最近开学要带学弟学妹熟悉《喃音》,也不管余晓心不想,他开始想着找个美院的人搭伙一起开发,余晓一个人要忙自己的课程,又要负责整个游戏的美术部分,工作量实在太大,于是他突然想到了程一,就在他估摸着要软磨硬泡一阵子才能将之劝入伙,可没想到程一一口就应了下来。 十月初,播完最后一期《喃音》后,陶乐拉着程一继续自己的游戏开发,他和程一通常约在七八点的时候见面聊一小时需求,再回公寓和余晓发邮件或是开视频分享成果。 十五号,陶乐和程一约了讨论“九色鹿”的动作设计,程一把开小会的地点选在了美院旁的“良宵”,好在良宵是个清吧不是很吵闹,陶乐就同意了,计划好小会结束在12点以前赶回公寓和余晓视频。 七点刚过,陶乐拿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提前到了良宵等他,结果到了约定时间程一打电话来说临时有点事,让陶乐再多等自己一小时。 陶乐无奈地点了一杯酒,在电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网页,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陶乐滑着笔记本的触控板,以为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偏过头发现是个长相挺清秀的男生,个子比他矮上一些。 陶乐礼貌问了句:“怎么了?” 对方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一下:“你有时间吗?” 陶乐估计对方是来搭讪的想要拒绝,但在男生抬手的瞬间留意到他手腕上一排长长短短已经痊愈的伤疤,他又把拒绝的话忍了下去,说:“不忙,你有什么事么?” “随便聊聊,行吗?” 陶乐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后说:“行,你说吧。” 男生转身回吧台端了一杯酒,坐到陶乐身边,问他:“你看过《圣经》吗?” 陶乐摇摇头,带着歉意笑笑:“我不信教。” 男生抬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说:“《圣经》的创世纪中提到,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和暗分开了。你说好人和坏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区分的?” 陶乐越听越懵,回答他:“抱歉,我不懂你想说什么。” 男生垂下头,面庞隐匿在头发的下的阴影中:“我其实是想问,是不是一开始好人和坏人都是分好了的,所以一个坏人要变好,没人会相信?或者坏人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话题的发展挺诡异,甚至让陶乐怀疑自己在做梦,他只不过是来等程一开个小会,居然被陌生人拉着问了一连串哲学问题,但他瞥了眼这个男生手上的伤疤又不忍心拒绝,于是犹豫了好一阵,才整理好措辞:“至少他亲近的人会信吧,家人或是朋友。” “若是朋友过得很好,有了新生活也遇上了新的人,而这个坏人的人生已经烂透了呢?” “如果朋友是真心的,或许会希望他过得好,甚至会带上自己的新朋友一起帮助他吧。”陶乐想了想补充道:“至于存在的意义,一位我很喜欢的画家说过,如果一个人的愿景里有永恒的元素,那么他的生命就有存在的意义。” 男生笑得很温和:“永恒的元素,听起来真不错。” 这时穿着浅蓝衬衣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的程一姗姗来迟,到了陶乐身边揽着他的肩道歉:“错了错了,记错交作业的时间,刚刚去交了一下作业,你没等很久吧?” 男生见状站了起来,将座位让出,对陶乐说:“今晚谢谢你,还有……你是个好人。”说完对程一笑了一下,离开了酒吧。 程一拧着眉看看陶乐又看看那个人:“什么情况?一来就看你被发了个好人卡。” 陶乐耸耸肩,做了个“鬼才知道”的表情,说:“我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随便吧。”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给程一看自己设计的攻击方式的文档。 程一坐在刚刚那个男生所在的位置,沉浸在电脑文档里后也就没有再八卦刚刚的事。 两人交流了两个小时,把需求都沟通好后散会了。 出了酒吧陶乐打了个车回自己的学校,距离他和余晓约定的视频时间还有半小时,他走得也匆忙。 只不过他走后,方才问他问题的男生其实还站在酒吧门口,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正在接电话。 “嗯……明天早上看医生的时间已经空出来了……舍曲林挺管用的,虽然有点副作用,勉强能承受吧。” 他一边回答电话那头的问题,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抛掷着。 硬币在他手中翻转,闪着银光,只见这枚硬币上是一个火车图案并标有“TWO POUNDS”的字样。
第49章 中篇-第四十八小 回到公寓,陶乐就匆忙连上网线把电脑打开了,屏幕上有两个未接视频邀请,他赶快打了回去。 余晓在那边接起后,陶乐没有同往常一样看到余晓的脸,问道:“人呢?” 隔了一会儿,余晓弯着腰才出现在屏幕前:“刚刚去推自行车了。” “哪来的自行车?” 余晓朝身后推出一辆渐变蓝涂装的山地车,说:“前几天刚买的,酷不酷?” “色这么骚?”陶乐杵着腮笑着吐槽。 “你懂不懂欣赏?”余晓把电脑的音量开到最大,然后回到山地车旁跨坐在山地车上,炫技似的踩着踏板站起来微微抬了下前轮,落地后接着说道:“这个车架是全碳的,特别轻。” “差不多得了你。”陶乐扬着眉指挥他回到电脑桌前,“快过来跟我好好视频。” 余晓这才从车上下来,坐回电脑前问陶乐:“你刚哪去了?打了两个视频都没人接。” 陶乐回想起刚刚网吧的事,回复道:“噢,我不是约程一在良宵聊攻击方式的动画吗?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还有个人来找我搭讪。” “男生女生?” “男的,挺奇怪的,跟我讲什么圣经,什么上帝和光,但是我看他好像有割腕的伤疤,就听着他说了一会儿。” “然后呢?”余晓越听神情越严肃,板着脸问道。 “然后他说我是好人。”陶乐对着屏幕摊了摊手。 “好吧。”余晓叹了口气,又拔高音量说,“你跟程一就不能约在咖啡厅什么的吗?网吧也行啊,为什么一定要约在酒吧?还有,你想喝酒不能在家喝么,非得去酒吧,喝醉了谁送你回学校?” 陶乐自知理亏被余晓训得心虚地不敢看着屏幕,说了句:“知道了。” 他心想早知道余晓会这么生气就不提这件事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以后不能什么都跟余晓交代这么清楚。 “你乖一点,我离你这么远,万一你出什么事,谁管你?” 陶乐刚想说陈之航也可以管我啊,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咕哝着说:“知道,我最近可没喝多少啊,程一约我好几次我都推了。” 余晓的眉头稍微平缓了一些,问起陶乐的开发进度,两人聊起游戏来又聊了半小时,陶乐忽然想到余晓的上课时间:“诶?你今早没课吗,我们都聊多久了?” “没事,十点才上,还能再聊会儿,你困不困?困的话先去睡吧。” 陶乐这边已经是凌晨2点,他摇摇头回道:“不困,最近伦敦冷吗?” “还行,穿卫衣刚合适。” 又聊了半小时生活方面的事,余晓怕陶乐太累,催他去睡觉,陶乐才应了声把视频挂了。 二零零八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年初的南方特大雪灾、全球金融危机、三聚氰胺奶制品污染、四川汶川的8级大地震、北京奥运会,所有不好的、好的,不快乐的、快乐的,沉重的、悲痛的、感动的都聚在了这一年,让这一年变得深刻、难忘。 这一年陶乐和余晓在一起了。 他们重逢,他们相爱。 他们在公寓里一起玩《刺客信条》,陶乐一次次爬上高塔给余晓展示信仰之跃,他还跟余晓吐槽QQ空间的偷菜游戏设计得简直脑残,但又在惊掉下巴的神情中看着它火遍全国,这让陶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怀疑人生。 他们还窝在公寓一起看NBA,共同见证余晓最爱的凯尔特人获得总冠军,一起去电影院看了两三遍《钢铁侠》和《机器人总动员》。 他们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拥有了许多许多回忆。 在陶乐的记忆里,即便是异地的那半年他们都是极其幸福的,他记得余晓的头发长长了很多,但没到西藏那会儿的长度,会在开视频的时候说想他,会给他发长长的邮件,习惯以My babe作为称呼,第一句话一般是“最近几天过得怎么样”或是“今天你那里天气好吗”,半年里余晓总共给他写了87封邮件。 最让陶乐每每想起就啼笑皆非的还要数考日语N1的前一天早晨,余晓发给他的一封色性大发的邮件,说自己因为太想他,今天晚上想着他撸了两次,问陶乐能不能在下一次视频的时候脱衣服给他看,查阅这封邮件时,陶乐正在喝水,直接呛得把水都尽数喷在了键盘上,咳了好一阵才给余晓回邮,内容只有一行——“200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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