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那么多对不起,嗯?”司昊垂眸看我,他的眼睛像是一对从人情世故中淬炼出来的曜石,色泽又沉又犀利,但这双眼睛却在与我对视时闪过一瞬的慌乱和怔愣,“呃……你哭了?” 谁来救救我。 医院有没有社死科? 我以前也不是这种人设啊!怎么在司昊面前露起怯来没完没了! 但我真的控制不住啊!我天生就是容易流泪的体质,我不是想哭,我情绪一波动就会动不动流泪!谁懂! 司昊被我给惊着了,一时间看上去竟然颇有些手足无措:“云天?不好意思,是我话说得太重,也是我僭越了。你有责任心是好事,我没有打击你,只是不想你因为他不愉快,还纠结这么久。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哭,别哭了,嗯?” 司昊声音越来越轻,我迅速抹脸,耳朵飞快烫起来,语无伦次难堪道:“我不是觉得您冒犯,我就是容易哭,也不是哭,是掉眼泪……” “好,好,”司昊耐心道,“不急,慢慢说。” 我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因为他不愉快,我是因为您……” 司昊疑惑:“我?” “嗯,”我带着一点点鼻音,“最后还得靠您跟客户周旋,有什么压力也是您挡在前面。” 司昊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知道了,这是替我委屈呢?因为这么点小事儿?” 我不是……也算是吧。 我豁出去了,吸吸鼻子点了头。 司昊神情意外,但眼底却冉起温和暖意:“我也在你的责任心照顾范围内吗?……是我轻看现在的小朋友了。” “您又逗我。”听着司昊这熟悉的哄小孩儿的语气,我顿时一赧。刚才电梯门开过一次,我没理它,现在只得重新按了下行,电梯门刚巧在我面前打开,“我走了!” 司昊轻声叫了我一下:“云天……” 我匆忙间与电梯里的人错身而过,那也是个销售兄弟,电梯门合上之前,我清楚地听见他讲:“卧槽,哥,你把技术的人给骂哭啦?就因为那项目的事儿?你这夸张了啊……” 我两眼一闭,此生仿佛看见了尽头。 回到工位,毛康问我:“去这么久啊。” 虽然毛康他们是组长,但工位和我们一样都在大办公室里,我和毛康挨得近,旁边是任娜,梁一晴在斜对面。 我打个哈哈过去:“见到久违的兄弟们不得寒暄寒暄啊,我差点儿回不来了呢,留在上面和亲!” 毛康嘎嘎乐,没注意到我泛红的眼睛,只有任娜抬起脸来看了我一眼。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我没事。 我刚才上楼太急,也没拿手机。 怕错过什么工作消息,我习惯性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恰恰巧巧就在这时,弹出一条新的提醒,显示我有一条微信消息。 点进去一看,界面底部“通讯录”上出现了一个红标的1,有“新的朋友”加我。 我忽然有了某种预感,切过去发现……真的是司昊。 因为我和司昊有共同的微信群,他知道我认识他的微信号,就没有写任何验证信息。我很快通过他的验证请求,给他备注“司老师”,然后打开了聊天窗口。 我还在艰难措辞,司昊已经很不领导作风地率先发消息过来—— [司老师]:[中午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我知道了。 他是想利用午休的时间,跟我谈谈这次的工作。 可能……顺便再开导我一下? 但我生理性流泪过后心里就不再憋闷,没必要耽搁他的时间和我宝贵的休息……于是我把桌上的咖啡纸杯拍下来发给他—— [云天]:[图片] [云天]:[刚炫完,下次一定哦]
第13章 “您不冷吗” 收到新的测试装试剂是在周五中午,而我的实验周期至少是完整的三天,我准备隔一个周末再开始。 这叫什么? 这就叫老天爷安排我下个礼拜再干活儿,那我这周的鱼就不得不摸! ——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谁曾想,周五一来,梁一晴就推推眼镜目露幽光看向我:“云天,你这周末能来上班吗?” 我当即就愣在原地如五雷轰顶:“……” 不愧是梁姐,在“人定胜天”这方面是有些造诣的。 这可是周五啊!我盼了整整一礼拜的周末啊! 周五突然叫我周末来加班! 我甚至连明天下午在家里看什么电影都想好了! 突然叫我加班!这是什么噩耗!是什么恐怖故事! 见我没搭腔,梁一晴说:“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在赶进度,你实验这边早一点做完,分析结果就能早一天出。数据反馈要等一周,那时候你就没事了,可以在下周二和周三调休,或者下周四周五调休连上周末休息,都行。” 听上去轻松,可这是新年复工的第一周,原本就是从周六开始上班的,我截至目前已经连上七天了!哪怕等下周二周三调休,也意味着我要连上十天! 而下周四五连周末,听上去很爽,像个四天小长假,但前提是我得受得了连上十二天啊!连上十二天我都可以直接去演walking dead! 这钱都是有命挣没命花——况且还压根没几个钱! 就在我几经挣扎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拒绝时,梁一晴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抛出杀手锏:“这样司老师那边也好跟客户交代一点,能早一天算一天。” 我刚刚深深吸一口气准备义正言辞说出中心思想为“我不为资本主义卖命”的豪言壮语,就被这句话给破了功,化作一句动摇的:“梁姐,连上十天确实有点累……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梁一晴也没强迫我:“好,以你的意愿来,尽量吧。” 我心里开始天人交战。 就在我想着要不咬咬牙挺过去,用这件事来弥补我心里的愧疚感时,我忽然想起了司昊在电梯间“教育”我的话。 司昊很严肃地让我认清,我在这件事上是没有责任的,也根本不需要为此感到负担。 我叹了口气,逐渐清醒过来——我到底为什么要愧疚呢?高低是有点被PUA了。 我虽然get了一些职场小技巧,但总归还是职场新手,明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总是想那么多,这和我的性格也有关。 司昊说得没错,这一点我必须得改。 ……改不掉的话我岂不是白白在他面前掉眼泪丢人现眼。 于是我很快回复梁一晴:“抱歉梁姐,我周末确实连上不了,怕精神不好影响工作状态,还是算了。” 梁一晴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按你的安排走吧。” 虽然我心中还是会有拒绝上级要求的惴惴不安,但我情绪上真的顺畅了许多。 我没有义务向司昊汇报工作,不过,既然现在计划了新的实验进度,我出于礼貌,跟司昊知会一声总是要更周全一些的吧? 考虑项目群里有客户在,我就单独私聊了司昊。 [云天]:[司老师,新的试用装今天收到,但只能周一再继续实验了] 没过多久,司昊就公事公办回复我“好的”。 我们的对话到这里理应结束了,可我想到,如果没有司昊上次的话,我可能真会咬咬牙勉强自己调这个休,于是我还是对司昊说了一些“下属不应当对领导说的话”。 [云天]:[本来组里提议我周末上班赶进度,下周再调休] [云天]:[但连上十天我有点受不了,就回绝了] 上班一年多,我还从没遇见过连上十天的“机会”,大多时候为了项目而调休也最多就一两天,我一般都会同意——也不好不同意。 所以我其实是第一次拒绝梁一晴的这种协调安排,心里很难不忐忑。 但比起拒绝梁一晴来说,把我拒绝调休这件事告知司昊,不知为何却用掉了我更多的勇气。 我不确定我是否误解了司昊这几次和我交流的意图——他好像……是在提点我该如何混迹职场。 好在他接下来的回复映证了我的想法。 [司老师]:[这个项目现阶段不算十万火急] [司老师]:[需要赶进度时我会提需求] [司老师]:[分内工作保质保量做好,其他的,可以合理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因为司昊的回复,我才真正松了口气,踏实下来,同时我也觉得有司昊这样的领导挺好。 我知道“合理的要求”是指项目十万火急时,“分内工作”更是很难去界定。 也知道等到十万火急时司昊肯定会要求协调人员甚至强势地安排人手加班,而领导安排的工作对于员工来说几乎就是“分内之事”。 毕竟领导阶层都是为利润服务。 但至少司昊平时无事时愿意体恤下属——这世上为了讨好甲方而压榨员工的领导实在比比皆是。 我忽然想起毛康在年会上讲八卦时说到的话:司昊曾经因为过于体恤下属,才会被当时的副部长掣肘。 越“好”、越心软、越为下属争取权益的人,越不讨老板喜欢、越难久居实权领导位置,各行各业现状都是如此。 司昊现在不一定还是当初的司昊,但通过短暂接触,我想,他即使为了往上爬而变得更加圆滑,也一定保留了他想保留的东西。 话又说回来,我忽然有个僭越的想法:与其让司昊当我的领导,我更希望这样的人可以是我的朋友。 因为领导总有和我利益冲突的时候,说话要谨小慎微,而朋友之间哪怕意见相左,也可以畅所欲言。 当然,我也只是……不切实际地随便想想。 两周半后,二轮数据分析完毕,与一轮呈现一致性,且结果不错,我在梁一晴的授意下,将报告整理好发在项目群里。 客户依旧希望我们尽早交付,又因为测试标本数量足够、各项指标在统计学上能够达到预期,最后便商议取消三轮,直接生产合同数量的产品并交付,如果后续在使用过程中遇到了问题,再另行沟通。 至此,我开年第一个项目历经周折,也总算完满脱手,甚至提前告捷。 这天上午十一点,梁一晴问我和任娜:“你俩今天带午饭了吗?项目结束了,我们小组要不要一起去食堂聚个餐?” 任娜当即打探:“司老师一起不?” 我的耳朵也下意识竖起来。 梁一晴脸上难得露出了女生间“我懂你”的笑意:“我问问他吧。” 但奇怪的是,我也跟着期待起来——只是我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份期待意味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梁一晴接起电话,简单说两句后,告知我们:“司老师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大概半小时到园区。过会儿手头没事,我们早点下去,司老师请喝咖啡。” 司昊大约是在开车,但没有忽略梁一晴给他发去的微信消息,甚至回了电话,倒是很……和蔼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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