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二十,我打着呵欠跨进地铁车门。 是的,并非六点二十起床,而是六点二十上地铁,赶的是最早一趟车! 好好一个周五,能如此夺人睡眠的,也就只有这杀千刀的周年庆团建旅行了。 目的地最终定在小盒山——本市周边人气不错的短途旅行胜地之一。海拔不高,空气清新,以当地美食和山间天然野热泉最为出名。 天不天然的,我其实持怀疑态度,毕竟这年头随便去哪里都能碰上特色的“天然温泉”。 但只要是热水,泡一会儿人就会舒服,所以我还是比较期待的。 车程两个半小时,出发时间就定的早,七点。好在综合考虑大家的住址后,将出发地定在了市里,我过去差不多三十分钟。 就住一晚,我没带多少东西,用不着行李箱,只是换了大学时用的背包,揣了证件、耳机、充电器、换洗的内裤袜子、泳裤,和一支男士洗面奶。 算是轻装上阵。 提前十分钟,我从地铁口出来,本以为要找一下车子在哪,结果发现我们包了三辆豪华大巴,一层放行李二层坐人的那种,非常醒目,就沿街暂停在地铁口旁。 我快步走过去,想看看熟悉的同事来了没,正巧就见司昊站在前车边,黑色冲锋衣外套,灰色运动裤,铁色户外靴,简单背一个包,也是轻装上阵,正在和抽烟的毛康聊天。 “小云天儿,这儿!”毛康朝我招招手。 司昊便也向我看过来:“早。” “毛哥早,”我忍不住抬眼去看司昊的头发,“司老师,我第一次见您不抓头发的样子啊。” 司昊额前的碎发自然落在眉眼之上,干净清爽,与平日妥帖规整的模样不同,带着一种私人的随意感,商务精英的气质好像也不着痕迹收敛了起来。 司昊闻言,抬手拨了拨发梢,对我无奈笑道:“起太早了,没时间打理。” “也好看。”我情不自禁夸奖,又瞟向毛康那技术人员标志性的稀疏头顶,“看起来比毛哥都小十岁。” 毛康当场愤怒:“比我小十岁那还没你大!” 司昊低头,轻轻扬眉看我:“占我便宜?” 我赶紧摇摇头,脸上却笑嘻嘻的,早起的疲倦短暂消失了。 我一溜烟儿跑去了车上,但我忍不住偏头透过车窗往下看,看见毛康在垃圾桶上掐灭烟头,率先走向车门,司昊跟在他后面,好像也要上我这一辆。 任娜和白霜已经到了,任娜扬起手臂:“云天儿!毛哥!这俩座给你们占的……噫?司老师!你不坐后面那辆车啊?” “陈礼他们也在这趟车上。”司昊笑着走过来,“不欢迎我?” 任娜脑袋都要摇掉了。 啧,瞧她那点儿出息。 原本毛康要坐我身边,司昊却征求道:“我有点事想跟云天聊一下,你方便坐一晴旁边吗?” 毛康无所谓:“行啊。” 毛康就在前排挨着梁一晴落座,司昊向他道过谢,然后朝我走来,但他没着急坐下,而是向我伸手:“包,要放上面去吗?” “嗷!”我想也不想,就交出了我的全部家当。 啧,瞧我这点儿出息。 毕竟这是最近天天早上顺道载我上班的人,我对他能不亲近吗! 司昊把我们的包都放好,在我身边坐好,微微蹭碰到我的胳膊。 任娜转过来,鼻子嗅了嗅,像只机敏的猫,贼兮兮问:“司老师,您换香水啦?” 我揣在衣兜里的手蓦然一蜷,心中莫名冉起一种被人撞破小秘密的紧张感。 司昊却没有特意解释他不喷香水,只是染上了些许车载香氛的气味,而反问任娜:“闻得出来?” 任娜骄傲道:“当然!但我闻不出是哪款,不太像我知道的男香。” 司昊沉吟片刻,又问:“那是先前的好一些,还是现在的好一些?” “这个嘛,”任娜考虑说,“先前的更衬您气质一点!” 我幽幽抬眼瞥向任娜,就听司昊在我耳边笑着说:“是吗?但现在的我更喜欢。” 我的内心: 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 红旗招展。 人山人海。 嘿嘿! 人到齐,车子启动,我们准点出发。 任娜转回去坐好,我得以有空问司昊:“司老师,您要跟我说什么事?” 司昊却道:“没有事要说。” 我眨眨眼,有点疑惑,没事的话干嘛……特意换到我旁边来坐呢? “毛康刚才抽了烟,”司昊仿佛看穿我的想法,他抬起手臂掠过我眼前,轻敲我旁边的玻璃窗,“又不能开窗,你要是不喜欢烟味,会晕车的吧。” 他落下话音,我才从他身上的淡香里嗅到一丝沾染的、更浅的缥缈烟草味。 兴许是我老动鼻子的缘故,司昊拉起外套前襟,也闻了闻,还偏头问我:“我身上也有吗?” “没有,”就在这个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是被司昊身上的气味蛊惑,有一两秒短暂的失神,行动快于了思考,我几乎可以说是凑到司昊的衣领边深深吸了一口,又泄露出细小的喟叹,“……您身上没有。” 司昊却没有条件反射避开动作冒犯的我。 他只是垂眸看我,姿态十分放松地靠着椅背,毫不介意我的冒然靠近,轻笑道:“那就好。” 我便又很近地看见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好看弧度。 自此,我犯起了恍惚,一会儿想司昊身上有留香是不是因为今早也开了车来、想他是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了吗,一会儿又想……我为什么总想关于他的事、为什么和他相处就会变得这样冒失。 而司昊全然无觉我的心思,他或许真的因早起而困倦,已经在我CPU过载快要烧坏的时间里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我能感受到他离我咫尺的呼吸缓而沉稳、慢而悠长,好像是在酝酿睡意。 大巴的座椅相对宽敞舒适,可司昊身量太高,长腿屈折着抵靠在前排椅背,甚至看着有点儿委屈。 我微微抬眼,从前座间隙中瞥见任娜后脑勺毛躁的头发——她也靠在白霜肩头打起瞌睡了。 我像找到了某种蹩脚的理由,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从众,我很轻地问阖目的司昊:“司老师,您要不要……也靠着我?” 我很难说清我此时的心态,一边希望司昊只是闭目养神,一边又希望他真的坠入了梦乡—— 司昊他却不给我天人交战的时间,睁开了略显惺忪的眼,挤出一个迷茫的鼻音:“嗯?” 我不由窘迫,下意识找补:“就是……看您姿势不太舒服,我今天不困,这会儿……不睡。” 我闭嘴了。 我说的这些,和让他靠着我,二者之间压根不构成因果关系。 男人给男人靠肩膀也太奇怪了,我很少如此突兀,好在司昊不觉得我反常。 他一心只觉得我矮,矮得靠不住。 “谢谢,那你可以稍微坐起来一点吗?累的话就算了。”司昊十分真诚地说。 我:“……” 行。 我坐得像根大葱,直得不行,勉强能用肩窝接住司昊的脑袋。 司昊就这样睡了我——的肩膀整整一路。 整整一路啊,我连眼皮子都是僵硬的,果然“不困”。 而我不舒服,司昊也别想舒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叫醒他,他抬起头的瞬间就“嘶”了一声,直到下车,他都一直单手捂着脖子又捏又揉的,站起来取行李架上的背包时都只用了一只手。 我硬着头皮问:“……您还好吗?” 司昊像睡懵了一样眨眨眼,语气迷蒙又无辜:“扭了,好痛。” 又尴尬又好笑怎么回事啊。 这强烈反差的可爱感又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预收《甜梦枕》文案重新改了一版,大纲完善开始存稿啦。请大嘎花半分钟移步隔壁瞅瞅,感兴趣的话请给作者点个收藏(? ??~???狗狗眼期待),谢谢大嘎!
第23章 “很机灵” 大巴车直接将我们送到山脚景区入口下面的民宿,倒是十分方便。 我们预订的这处民宿是独院,这两天几乎被我们包下。 地方算不上宽阔,但傍山而建,胜在幽静。三层小楼、三面环抱,像木寨,但又更加结实精致,周围一圈高大树木,但春日里不见葱郁的最好景,这个时节气温还很低。据说后院凿了几块以石为底的露天热泉,面积还不小,足够许多人一起“下饺子”。 我顺着山道放眼望去,有不少类同的院落,看得出被旅游业雕琢的痕迹,但好在院落之间互不打挤。 进院后,我没看见前台,“接待厅”也没有。迎接我们办理入住的只有一个人,正拖沓着脚步从一楼拐角处的大房间里走出来。 那人留着到肩长发,发尾润湿,脖颈上围着松软毛巾,里衣和裤子像是棉麻一套,宽松且薄,草草披了一件轻便的棉衣外套,脚上还踩着双人字拖,脚趾都冻红了,他却像不知冷似的—— 我是先下车进院的,走近后才认清,那是个高挑清瘦、眉目明艳的男人。 “美人啊!”果然,任娜如我所料发出了痴汉般的感叹。 那人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偏过头,眼神飘来,抱着手臂朝我们莞尔一笑。 或许是司昊身量出挑、惹人瞩目的缘故,那人径直朝我们——朝司昊走来。 他向司昊确认预订信息,而后两根手指懒洋洋挑起很大一串钥匙:“我姓岑,是这里的老板。我的员工不多,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谅解。地方简陋,没有房卡,这是房间钥匙,红绳单间,白绳标间,劳烦你们自己分配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岑老板招待客人之随性,就见他目光流转,似是对司昊打量一番,而后微微倾身,朝司昊低笑道:“我就住一楼,有事的话……不管什么事,随时叫我。” 我闻言一愣,觉得岑老板最后这话语气有点奇怪,具体哪里怪我又说不出来。 但司昊反应如常,接过沉甸甸的钥匙,客气道谢。 大家陆续拿好行李进了院子,一时间拥挤非常。我见岑老板很快地皱了一下眉,像是不喜吵闹。趁司昊将钥匙分发给各部门领队时,他慢慢悠悠介绍:“你们订了明天的早饭,供应时间是六到八点,如果需要加午晚餐,请提前三小时告知。对了,后院温泉全天开放,不单独收费,但晚上灯暗,请注意安全。” 撂下这些话,他便又扬起清冷笑容看了我们一圈,成功用美色将我们收买后,就潇洒离开了,一副“请自便”的样子,毫不热络。 我第一次见人这样做生意,正好奇去看岑老板的背影,一串拴着白绳的钥匙忽然递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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