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到大都跟你爸更亲,在你眼里我只会管你学习,管你零花钱。我知道我抛下这个家你一定会恨我,可我也没别的办法,这个家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乔清许还记得小时候奶奶会问他一个问题,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他的回答从来都是爸爸,因为他觉得爸爸做的事很酷。 小时候不觉得,现在长大后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这是多么残忍的回答。 “你们后来,”乔清许抿了抿嘴唇,问,“就没联系过了吗?” “也不是。”谷骊文说,“大概两三个月后,他醉醺醺地给我打电话,说他赚了大钱,要带我过上好日子。只是那时候我已经认识了你叔叔,所以……” 原来如此。 乔清许好像明白他爸为什么要帮日本人走私文物了。 说到底,还是没能绕开一个“钱”字。 见他沉默不语,谷骊文又担心了起来:“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说他赚了大钱,”乔清许说,“应该是帮日本人走私了文物。” “什么?!”谷骊文惊讶道。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把他走私出去的文物买回来。”乔清许简单说了说经过,又说,“房子和拍卖行有你的一部分,如果你想拿回去……” “不,清许,你看着处理就好。”谷骊文还从没惊讶中缓过来,自顾自地说道,“难道是因为我经常说他没出息吗?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他?” 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还原全貌了。 但如果乔清许没猜错的话,乔必忠应是想挽回谷骊文,最终向现实低头,只是为时已晚。 后来他没再帮日本人走私文物,但有杨建章入股拍卖行,家里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曾经犯下的错误始终横在他心里,导致他最后郁郁而终。 乔清许毫不怀疑,乔必忠一定有想过自己把那两件文物买回来。 但或许怕被杨建章知道,又或许怕这件事传开,他到死都没敢面对…… “虽然我刚才说了他那么多不是,但我最初跟他在一起,就是被他身上那股正义感吸引了。”谷骊文感慨道,“只能说世事难料吧,我也没想到他曾经吸引我的点,最后竟成了我们分开的导火索。” 乔清许不由走神了一瞬,莫名想到了他和姬文川。 只是还未来得及深想,又听谷骊文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 “嗯。”乔清许应了一声,有些不习惯地说道,“谢谢……妈。” 谷骊文红着双眼回到了工位上,乔清许远远地跟她挥了挥手,接着离开商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银行。 ——这才他是今天要办的正事。 贷款中心的客户经理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把乔清许迎进了VIP室,然而当他看到乔清许带来的资料后,脸上的热情瞬间降温了不少。 “您是想贷款一千万对吧?”经理翻着手上的资料,为难地说,“按照我们的规定,您的流水要达到两千万才行。” “也没有差太多。”乔清许说,“可以稍微通融下吗?” “您这笔资金的用途是什么呢?”经理看着乔清许问。 “需要购买藏品。”乔清许并没有和盘托出。 “拍卖行怎么还自己购买藏品呢?跟你们经营活动不符吧。”经理面露怀疑,但考虑到业绩压力,他还是尽量问道,“您这拍卖行的办公地址是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乔清许说。 “那您还有其他不动产作为抵押吗?” “有一套两百万的住房。” “这……”经理看了看乔清许的年纪,又问,“或者您有没有担保人,给您做个担保?” “没有。”乔清许说。 经理呼出一口气,把所有资料拢成一叠,推回了乔清许面前:“您这个条件,我们办不下来。” 之前被姬文川说过后,乔清许已经有心理准备,收拾好背包又去了下一家银行。 一天时间下来,乔清许跑遍了五大行,结果都是不符合条件。 锦城本地的商业银行倒是谈到了后面,但他们只能给到八百万,并且利率高得离谱,乔清许也只得放弃。 离开最后一家银行时,前厅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保安把卷帘门开了一条缝,让乔清许从下面钻出去。 背包不小心挂到卷帘门的钩子上,“嘶拉”一声划破了一条口子,乱七八糟的资料瞬间散落一地。 一整天的疲惫在此时集中爆发,乔清许低头看着满地的资料,大脑放空了一阵,最后还是蹲下身子,把资料都捡了起来。 不远处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白色电车内,昏昏欲睡的司机突然来了精神,回头对姬文川说:“乔先生出来了。” “嗯。”姬文川的视线看着窗外,“我已经看到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了盛夏的影子,毒辣的太阳照在年轻人身上,让他那白皙的皮肤出了一层薄汗。 他用肩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抱着破掉的背包挤上了一辆因晚高峰而满载的公交车。 “我们还要继续跟吗?”司机问道,“这路公交应该是回家了,要坐一个小时的样子。” “跟。”姬文川淡淡吐出一个字,闭上双眼靠到了头枕上。 直到现在司机也搞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要跟着乔先生。 就感觉自家老板大清早突然想见人家,然后就吩咐他开了辆低调的车过来,一跟就是一整天。 他大概知道两口子在闹别扭,但自家老板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姬先生,”堵车的间隙,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闭目养神的姬文川,大着胆子问,“乔先生今天跑了七八家银行,好像都没把贷款办下来。您要不直接在银行存个一千万,吩咐银行把钱贷给他不行吗?” 姬文川缓缓睁开双眼,对上后视镜里司机的视线,吓得司机缩了缩脖子。 “不行。”姬文川把视线移向窗外,“要是被他知道,他只会更讨厌我。” “啊?”司机有些不解,“您这不是在帮他吗?” “他不会这样认为。”姬文川说,“他只会认为我又高高在上地在给他施舍。” “哎,乔先生的性子也是。”司机随口道,“是我我就接受了。” “所以你不是他。”姬文川皱眉道。 司机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那您就这样看着他四处碰壁吗?” “他想做的事就让他去做吧。”姬文川重新闭上了双眼,“我的想法也不一定都对。”
第75章 你不见我就不会气你了 在乔清许的记忆中,家里的生活条件一直都是不错的。 或许是他小时候对物质没有具体的概念,也不知道家里是穷还是富,而等他有概念的时候,拍卖行的生意已经好了起来。 所以当他从谷骊文那里得知过去一些被他忽视的细节时,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乔必忠当初能够坚持理想,是因为有谷骊文在背负现实。 ——他和姬文川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同样的事情正在重演,唯一不同的是,姬文川有能力背负起所有,而他却觉得理所应当。 意识到自己并非完全正确,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 尤其是乔清许从未想过他爸也会有自私的一面,结果他爸高举的理想旗帜其实也并没有通过现实的考验。 挤在满是汗臭味的公交车里,看着手机里的十万块钱余额,一股疲惫油然而生。 乔清许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就像陶羽那样没心没肺,活得轻松自在不好吗? 到晚上睡觉前,乔清许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文物追索什么的见鬼去吧。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大脑空空地看着天花板,还是没法做到心安理得,又找了个买菜的帆布包代替划破的背包,装着一堆资料来到了禾丰拍卖行。 此时何止念刚结束一个会议,为了接待乔清许,马不停蹄地从会议室赶回了办公室。 他吩咐秘书换来两杯好茶,接着在待客沙发对面坐下,问乔清许道:“乔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乔清许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拘谨开口道:“有件事情想找您商量。” 听乔清许说明了来意,何止念很是惊讶:“你想让禾丰收购福至?” “嗯。”乔清许说,“您之前不是提过这事吗?” 那是在高足杯拍卖之后,乔清许去何止念的办公室里领白手套时,何止念对他的提议。 说是只要他有想法,价格都好谈。 当然,乔清许也不会这么天真,把这些套话都当真。 “福至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何止念奇怪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乔清许避开了这个问题:“福至的发展确实不错,收购的话您也不会吃亏。” 何止念打量着乔清许的表情,说:“你是想让我出八百万,收购福至40%的股份?” “是。”乔清许说。 “乔老板。”何止念呼出一口气,“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缺这八百万吗?” 乔清许还真缺。 不过他今天并不是冲着钱来的,他沉默了一瞬,缓缓说道:“我和姬先生分开了。” 何止念顿时惊讶得不行:“分开?” “所以我想跟您谈谈合作。”乔清许说。 何止念略微后仰,和乔清许拉开了距离,有些为难地说道:“小乔,没有姬先生,那咱们这个合作……”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乔清许还是不由心里一沉。 其实他并没有真想把福至卖给禾丰,只是想看看没有姬文川的加持,他在别人眼里还有多少价值。 结果现实很残酷,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他跟姬文川分开了,何止念对他的称呼立马从“乔老板”变成了“小乔”。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明明乔清许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姬文川带给他的光环。 他不禁怀疑难道他的坚持真的毫无意义吗? “或者我直接把福至打包卖给你呢?”乔清许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说,“八百万这个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小乔。”何止念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跟姬老板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千万别冲动。福至也是你好不容易拿回来的,慢慢经营下去怎么会赚不到八百万呢?” 乔清许承认当他发现姬文川给他“灌输”的思想都没错时,他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拍卖行卖八百,房子卖两百,凑够一千买回铜佛,其他就不想管了。 至于乾隆的玉玺?买不起,去他的吧。 之后回国外找个工作,他就彻底轻松了。 不过何止念的话及时打消了他的念头,无论如何,自暴自弃都不是他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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