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乔清许觉得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奈何这些村民油盐不进,拿蒲扇的老汉说:“你们骗子都一伙的!今天你栽在我们手里就别想轻易离开!我们被骗了八万块钱,算上精神损失费,你还我们十万,我们就放你走!” 听到这话,乔清许彻底震惊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还精神损失费,这跟敲诈有什么区别? “你们有没有搞错?”乔清许火气上涌,“我说了骗你们钱的人不是我!” “少废话!还钱!”“骗子!活该!” 人群又开始推搡起来,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乔清许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压抑不住,吼道:“你们是穷疯了吗?怎么不去抢?!” 听到这话,有人狠狠踹了乔清许一脚,让他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一看,都跟着踢他,不过片刻,他的白衬衣上便布满了泥泞的脚印。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乔清许算是见识到了。 他一声不吭地抱着脑袋,是时那老汉制止了打他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你到底还不还钱?” 分明是抢钱,哪来还钱一说??? 乔清许气得眼冒金星,胸口不停地起伏:“你们这些刁民有种就打死我!” 有人上前一步,举起了铁锹:“让开!我来!” 眼看着重重的铁锹就要砸下来,乔清许蜷起双腿抱住了脑袋。 不过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因为院门外响起了牛小刀的声音:“哎!住手!住手!” 乔清许透过无数双脚看出去,只见牛小刀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小腿上鲜血横流,应是被狗咬了一口。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派出所民警,大声呵斥住暴躁的村民,好歹是把局面控制了下来。 花寨村的村民还不至于连警察都敢打,民警们好说歹说,软硬兼施,这才把乔清许和牛小刀从花寨村带了出来。 牛小刀虽然溜得快,但比乔清许好不了哪儿去。 去镇上的医院检查下来,乔清许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牛小刀是腿上的肉差点没被大黄给咬掉。 村民们自然不会负责,警察也只想息事宁人,没有要抓人的意思,最后只登记了两人的身份信息,就把人留在了医院里。 小镇医院的地砖还是二三十年前常见的水磨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医生给牛小刀处理着伤口,他都已经这样了,嘴上也闲不下来,对乔清许说:“你也真是,他们要钱,你就先给点儿,稳住他们不就好了吗?我明显是去叫救兵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啊。” 乔清许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这时候才感到有些后怕。 要是那群村民真把他打残了怎么办?他简直不敢想。 但话说回来,如果刚才的事情重来一遍,乔清许可能还是会上头,因为他就是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会儿再去回想也没有什么意义,乔清许缓过劲儿来,问牛小刀道:“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刚才牛小刀反应之快,像是早就被追过无数次。 “也还好。”牛小刀摆了摆手,说,“咱们这行当本来就这样,见多了坑蒙拐骗,谁能反应不快?” 乔清许皱了皱眉,在他的心目中,古玩行业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他必须承认,牛小刀说得没错,国内这个行业就是处于极其难监管的灰色地带,假货诈骗充斥着整个市场。 陪牛小刀打完疫苗,两人在镇上简单解决了晚饭。 乔清许的情绪始终不高,牛小刀说多了也觉得没意思,两人在镇上找了家宾馆,就各自回房间了。 计划是只来一天,明天就返回锦城,因此乔清许也没带多的衣物。 这会儿小镇的商店都已关门,他也只能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清洗他衣服上脏兮兮的脚印。 从小到大,乔清许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还没处讨说法。 转过身去照照镜子,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稍微动下肩膀都扯着疼。 身上的疼暂且还可以忽略不计,心里的累实在是没法忽视。 乔清许抬起脑袋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回国来的决定。 还记得辞职前,他的同事琳达对他说:“你留在这里接触的是最顶层的收藏圈,你确定要回国去吗?” 当时乔清许走得很坚决,因为他怕他再不回来,福至拍卖行会彻底改姓杨。 但当他回来之后,他才发现他还是把搞事业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想到这里,乔清许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冲掉手上的泡沫,拿起手机来点开了上一家拍卖行的官网。 这季秋拍的图录已经能在网上看到,毕加索的《斗牛士》、莫奈的《睡莲》……这样的顶级拍品不在少数。 再想想在自家拍卖行官网看到的西周三足青铜鼎、建国元年一元硬币…… 现实和理想的落差也太大了点。 乔清许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空空,有些迷茫,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乔清许才刚回国不久,不会接到骚扰电话,他没有多想,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我。”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姬文川。” 乔清许愣了好半晌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有什么事吗?” “你烧的那套茶具我很喜欢。”姬文川的声音温和又令人安心,短短几句话就排空了乔清许心里的所有杂念,“你愿意再烧一套给我吗?”
第7章 这就像是菩萨的指引一样 牛小刀嘴上就没个把门,不过小半天工夫,两人在花寨村的遭遇连杨建章都知道了。 从火车站回到家中,乔清许才刚洗完澡,杨建章就拎着一盒补品找上了门。 不对付归不对付,表面客气还是要的,乔清许把人迎进客厅,去沏了一杯茶,端到茶几上:“杨叔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你出这种事,我当然得来看看。”杨建章捏住把手,拿起茶杯吹了吹,又放回茶几上说,“你真是跟你爸一个样,认死理,这样会吃亏的知道吗?” “我没事。”乔清许说。 他是真的没事,皮外伤养养就好了,至于心情…… 在接到姬文川的电话后,他已经平复了许多。 倒不至于重振旗鼓这么夸张,只是那句“我喜欢你烧的茶具”,对当时的乔清许来说,是很及时的认可。 仅此而已。 “小乔,叔叔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杨建章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就不适合干这行?” 乔清许没有太大反应:“是吗?” “你太理想化了,国内的环境不适合你。”杨建章又说,“你也别觉得是我不想你回来,每年给你的分红没有少吧?我是真心为你考虑。” “没少。”乔清许说。但也不多。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分红这种事可操作空间很大,纯粹是杨建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他没有挑明这点,也是因为他自知现在没有底气去跟杨建章计较。 “所以你看,”杨建章继续说,“你要不还是回国外去?那边环境更纯粹,也更适合你。” 老实说,昨天在小宾馆里洗衣服的时候,乔清许的脑子里冒出过这个念头。 但接了一通电话,心情平复之后,他又觉得这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考虑考虑吧。”乔清许敷衍地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乔清许都没有去拍卖行。 杨彦关心过他,他只说在家里养伤,但实际上,这些天他都泡在老窑厂里。 窑厂老板是乔必忠的朋友,乔清许很小就来这里玩泥巴。玩了这么多年,他也烧了不少像模像样的作品出来,有时老板出新产品时,还会找他商量。 又是一窑瓷器即将出炉,看看时间,吉时已到。 乔清许熟门熟路地净手上香,在老板念过祭文后,跟其他人一起打开了封在窑门上的泥砖。 这个仪式俗称开窑,讲究颇多。一窑瓷器烧出来,到底能成多少全看运气。有的时候,仅仅是火的流速不匀,就有可能整窑都是次品。 匣钵取出来后,乔清许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茶具的粉青色出得不错,但他觉得还不够完美。 老板看出了乔清许不太满意,说:“这不挺好的吗?” 乔清许摇了摇头:“客户要求高。” “什么客户这么难伺候啊?”老板不满地说,“你这坯子都修得这么完美了,颜色也不差,有什么可挑剔的?” 其实不是姬文川要求高,是乔清许自己想做得更好。 他没有多说,又重新拉坯去了。 第二窑烧出来,效果还是不尽人意。颜色倒是非常正了,但一只茶杯上有裂口。 乔清许不禁怀疑他最近是不是走霉运,不然怎么会那么背,一件顺心的事也没有? 安茉帮乔清许分析,说是他之前在国外,不受中国神仙管辖,现在他回国了,正好是本命年,那自然就会犯太岁了。 乔清许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这理论能够自圆其说,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正好这周末安茉不用加班,两个同是本命年的人干脆相约去锦城最大的观妙寺求神拜佛。 观妙寺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挨着高耸入云的锦城大厦。 据说当年规划局想让观妙寺让出这寸土寸金的位置,但住持贤普法师给“上头”打了声招呼,便把这事压了下来。 四周是人群熙攘的街道,院墙内却肃穆清幽,毫不受影响,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周末来的香客要比往常多一些,乔清许和安茉跟着人流迈进寺院门槛,乔清许小声说道:“我不懂流程,待会儿你教教我怎么拜。” “我哪儿懂?”安茉也压低声音说,“反正跪下叩头就是了,咱们心诚就行了呗。” 问题是,乔清许心不诚,因为他压根就不信佛。 两人跟着人流来到了大雄宝殿,乔清许瞥了一眼介绍,这殿里供奉的是释迦牟尼。 走在前面的香客应是居士,叩拜的动作非常标准,乔清许本想学一学,但看一遍只记了个大概,也不敢轻易照着做。 他突然发现拜佛这事还挺尴尬,因为后面那么多人看着,一眼就能看出前面的人是不是瞎拜。 “快拜呀。”安茉拉了拉乔清许,“别害臊。” 乔清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学着安茉扫二维码捐了点香火钱,然后跪在蒲团上像模像样地叩了三个头。 其实叩完后也还好,反正没人笑话。 从大雄宝殿出来,安茉问乔清许:“你刚许了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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