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壑城嘴角微微一勾,实际上心里笑了开怀,他搂着紧张兮兮的辉儿坐到沙发上,下巴抵着儿子的头顶发旋。「辉儿真的好可爱。」他抱着阎辉叹了口气。 在阎辉担任贴身副官后,阎壑城每个月枪毙的人数逐渐递减。就连军团里的一般小兵都注意到了,长年冷着俊脸的督军,最近看起来心情很好,神话雕像般的英气五官依旧不带笑容,至少行走时不会散发杀人的暴戾之气,像尊披着黑披风的镰刀死神。 军营一小撮闲得发慌的军官八卦着,阎壑城时常被目击到牵一名美少年巡视走动,那个对外声称的副官,有人说是儿子,有人说是干儿子,最多人下注押的是小情儿。 不免有人指出,这位阎少将和阎上将外貌相似可不只一点点,与前一个副官段云,也有几成像。原来督军偏好这款类型的,军官们胡说八道地打着赌。 今日审讯室里的气氛特别悠闲,三个老朋友相约,闲着没事在这先碰面,关心属下榨取情报的进度。 喜获二级上将荣誉的赵常山,落得监督犯人拷问的收尾工作;小他一阶的陆槐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不帮忙打手。郑州那名中将被阎壑城枪决了,他让陆槐提领三个师,填补挂掉中将的缺──不是挖坑给老陆躺,而是给毒舌好友升官。 晋升中将的陆槐洋洋得意不到一个月,就感觉少了两位损友长官,没人吐槽的生活太苦闷了。于是陆槐一天到头打电话回延安,从北骂到南,只差没有给各方安个「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西北阎王爷」的江湖名号。烦得阎壑城考虑,不能拔掉电话线,干脆拔掉陆槐算了。 阎壑城是一级上将,有四颗星星。赵常山喜提崭新三星,比陆槐多一颗。 上将定额九人,同一时期只有九位将军能达此位阶,许多甚至是倒台的已故军阀,被打死他的人追赠的,送了官阶,很多时候还附送挽联匾额,以表生前来不及传达的根本没发生过的友好之情,也是庆贺对手终于消失在觊觎已久的地盘上。 民国以来,特级五星上将只授予老蒋一人,除非又要濒临亡国危急存亡之秋,应该不再变动。 阎壑城军服上的四颗星星,经常让陆槐看了想借用不还,走出去转两圈、炫耀一下也不错。 陆槐感慨:「以前跟着大伯,我也是混了很多年才凭一己之力升到中将的!不像很多攀亲带故的,远方亲戚的邻居也能靠钱打通关系,买个上校或少将。」感受到阎壑城扫过来的眼刀,陆槐赶紧说明:「我不是在说辉仔阿,他也一路跟着你在这摸滚带爬将近十年了。」 「在他更小的年纪带过来养,时间久远,辉儿没那时的印象了。」阎壑城边说边回忆道,难得微笑。 陆槐看得一个浑身激灵,「老阎你别笑,继续坐在那当座冻死人不偿命的冰山就成了。」谁叫他第一次见阎壑城笑,就被他打断手,从此生成一生噩梦等级的阴影。 赵常山长得端正刚硬,性子比陆槐还直,陆槐这件丰功伟业被他嘲笑了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次,此刻毫不错过机会,豪迈一拍陆槐的背,放声大笑:「我说老陆阿,在老阎面前丢人的不少,能像你这么丢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闭嘴啦,老光棍平!」陆块没好气地道。 好像无人在意此时墙壁旁边被刑求的惨叫声,老陆和老平又要打起来了。「凭什么你多我一颗星阿!论上在广西的从军年份,我混得比你还老练,把那颗多出来的星星拿给我!」对升上星等莫名执着的陆槐。阎壑城冷静地补枪了:「你的桃花运比老平好一些,老平的枪法和统筹战力,优于你不只一些。」 阎壑城远远瞧见阎辉快走到了门口,掏枪扳击锤扣板机,一枪打爆囚犯的头,弹孔射在额头正中央,左右间距对称得一模一样。阎壑城甚至不屑费心偏头瞄准,看阎辉朝自己走过来,显然心情愉悦。 另外两人很明显地不愉快了。「阎壑城肏你大爷的老子还站在这你当我死人阿!」赵常山连声骂道,跳离现场,差不到一米,尸体就压他鞋上了。 陆槐被喷到血了,骂得更难听,「你他妈没长眼睛阿,我们就站在这、你最好是没看见!枪法准就了不起阿!可以闭眼射中目标有什么好得意的!操你妈的老妖怪!」 阎壑城拉着阎辉靠近,双手捂住阎辉的耳朵,像捧着他的脸。「别听他们胡说。」他和阎辉凑得很近,用嘴型说。 赵常山看父子根本没在听他们的义正严词,嘲了一句「色令智昏,老阎看儿子比看我们顺眼多了。」他没意识到在打趣些什么,只是起哄。阎壑城依然没回头,说道:「难怪十年前你当副官的时候,每日思绪清晰,还以为只是当时年轻。」陆槐酸溜溜地说:「我们都比你年轻,全场你年纪最大,不知检点的老男人。」 四八一枝花,看起来二八。阎壑城冲儿子笑,轻捏一下,把辉儿冻僵的手塞进口袋。阎辉也笑了,说:「父亲不论何时都很年轻。」 赵常山和陆槐看不下去,哀叹抱怨:「有儿子陪就心花怒放。」「我还以为是老阎杀的人多了所以心情好。」 阎辉自然为父亲说话:「今年以来的殓葬费支出,降了不只一半。」看两位叔叔痛心疾首,感叹乖侄子被带坏了,阎辉急忙说:「我只是开玩笑的、开玩笑!」 阎壑城没再搭理两个精明能干、称兄道弟的老朋友,牵着辉儿要回家了。至少他好意提醒,下颔朝赵常山的方向扬了一下,说:「老平,你东西又掉了。」在老平上任六个月来,陆槐第六百零一次偷他的星星,并声称没看见他的领章,一定是老平原本就只有两颗罢了。
第15章 胸骨 阎壑城要送陆槐回郑州,顺道巡视潼关及洛阳的边防工程。换句话说,阎壑城本意是巡查关隘才让陆槐搭顺风车,但明讲出来的话,这几天阎壑城的耳根子就不用清静了,他不想全程听陆槐在车里喋喋不休。「你是啥意思,怎么可以把我这舍命相陪的老朋友的位置于几座城之下!好啦、城关紧要没错、不守下来誓与之共存亡!我也是有骨气的!等等,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可是把你和老平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当然也比死气沉沉的城墙更重要!」 虽然没给陆槐借题发挥的机会,阎壑城还是得听老陆一路哀叹:好久没有美女看了,想放假抱美人享受精彩夜生活的退伍心愿看起来遥遥无期。 「你再多说一个字,就让维斯珀号召全巴黎的女人勿搭理你。反之我就联络她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她一天能认识的对象,比你在这或广西待上十年见过的人还多,且没算上男人。」阎壑城控制住想拿枪柄打陆槐后脑勺的念头,他还是有理智的。 出发前一晚,西安老宅举办了久违的晚宴,陆槐、赵常山都来了,分别收到阎炎的四下贴面礼。陆槐死皮赖脸地说要比老平多一下,于是阎炎又亲了他两下,一边一个。 「恭喜辉儿升上少将了。」阎壑城举杯,众人纷纷举酒祝贺阎辉,当然阎炎喝的是奶茶,加五颗方糖。 赵常山,字孟起,外号老平,河北正定人。十多年前他们刚来陕西时,陆槐就问过赵常山,为什么不取字为子龙?老平满面胜利地说:「这样一来我的名字能得到两名神将同时保佑了。」陆槐笑得差点将桌子掀翻,酒瓶都摔地上碎了。两人自那时的拌嘴至今没消停,每天都有新事可以吵。 对自己名字很得意的常山赵孟起,气得拿一罐新酒瓶敲在陆槐头上,「闭嘴啦,你这退伍老兵!嘎杂子玩意。」 那时才四岁的阎炎,骑着汉姆利玩具店买来的摇摇马,听到砸酒罐子声响还以为有坏人入侵,惊恐哭了。阎辉本来在拼图,急忙抱着弟弟跑来饭厅找爸爸。阎壑城一手抱一个孩子,上楼哄睡了。下来一楼,看两个醉汉还在吵,一人赏了一个手刀,让他们直接睡沙发,大厅通风极佳,北风呼啸,隔天两人醒来冻得半死。 老平这绰号是阎炎最先叫的,他小时候不会发卷舌音,念不准确。赵常山教他念:「常。」四岁的阎炎跟着念:「曹。」赵常山又说:「常──」阎炎大声学习着说:「操!」吓得赵常山不敢再教小天使说话了。那就叫老平吧,平念起来像“Peter.”。 晚饭时两个光棍关心着三个孩子,阎壑城就不用他们关心了,省得挨老板嘲讽。「段云,你怎么不回部队里阿,是不是老阎刁难你?」把阎壑城当成大魔王的陆槐企图找出老阎迫害小男孩的新事迹,凶残看向大他两颗星星的阎壑城。知晓实情的阎壑城并没有要多做解释,「你们问当事人,这可不是我的安排。」 段云昨天六点醒,是晚上六点,通宵一夜没睡,接着隔天睡一整天。他最近有所进步,会陪炎炎吃早餐再去睡,三番两次达成了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纪录。 「我觉得在家挺好玩的,早上五点起床太累人了。」段云今晨五点可是还没睡呢。两年来,段小云在阎家从一个勤奋英勇的陕军少校,日渐轻松到现在,成天吃喝玩乐,连当过少校的记忆都成了梦里云烟。年纪轻轻过上了无业富二代的居宅生活,时不时带想出门玩的阎炎上街看戏,段云过得很惬意,且不像阎炎需要读书──没请家庭教师,阎壑城每隔段时间会挑几本书给阎炎读,让小孩儿多认识五颜六色的世界。 少数的风险就是阎壑城会趁段云睡着时偷袭他,不管他睡死或醒来挣扎,照样插得他身上多了几块破皮乌青。前几天还想拿一根毛茸的尾巴塞他穴里,被段云气愤拍掉了。「我又不是狗!」小狼崽挥舞爪子抗议着,被阎壑城压在地上跪着后入,模样比他们家养过那只受尽荣宠的萨摩耶狗狗阿波罗还卑微。 他外出巡查,阎壑城于是让阎辉放了一星期的假,他觉得长子成天跟在他身边早出晚归、看他杀人溅血,不利于健康成长。没想到辉儿却说想跟着他。「父亲,我想陪您去郑州。」 阎壑城倚着沙发,把忧心的孩子抱进怀里,亲了下额头。「你陆叔叔会跟着,辉儿别担心。炎儿也很想你,他说时常只有吃晚饭时见到你一会儿,很久没有陪你玩了。」阎炎是颗不分日夜运转的小太阳,热情地对每个人说话,不是怕孤单,是他怕别人寂寞、自告奋勇陪他们玩。不管他们几岁、是男是女,在阎炎眼里每个人都需要朋友。他的父母哥哥给了他一辈子富饶的爱,所以他要分送给遇见的人。 「辉儿当上将军了,我为你感到骄傲。」阎壑城察觉拥抱已然太久,却抱得不够紧。他侧脸贴着辉儿的前额,长子抬起脸在他唇角轻轻触碰,一下、两下,像雏鸟回报哺育他的成鹰。 阎壑城吻了阎辉的嘴唇,这是第一次在辉儿清醒的时候吻他。他在阎辉的脖子留下咬痕,转而往下亲吻青年清瘦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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