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年,”付斯怀头也没抬,“总得积累点经验。” 但凡想到自己是无偿在这里陪护,付斯怀说话便也不如之前客气。手机上随便选了道小菜豆腐汤,转头不解地问:“你去新西兰不是勘景的么?怎么摔成这样。” 术后输液没什么精气神,隋烨垂着眼回答:“心情不好。” 行吧,资产阶级确实有凭喜怒哀乐肆意妄为的条件,付斯怀也没再继续追问。 最终付斯怀替隋烨点了小菜豆腐汤、香菇鸡和一碗稀饭,都是按照他之前的喜好挑选的,不能从旁边的街坊饭店点,只能加价托人跑腿从星级餐厅购买。 半小时后饭送到,装在三个精致的包装盒里。付斯怀一一打开,把隋烨的病床摇起来,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隋烨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说不要了,眯着眼看了眼餐盒上的LOGO:“哪一家的?” “就六里口那个酒店,叫什么喜宴还是欢宴的,”付斯怀回忆着,“怎么了?” “不好吃,”隋烨依旧神色恹恹,说话也言简意赅,吐不了长字,“还没你做的好吃。” 付斯怀面无表情地替他擦了嘴:“都成这样了,就凑合着吃吧。” 手术的后遗症大概是发软头晕,饭后不久隋烨又昏昏沉沉睡去。 九点的时候付斯怀看了下表,已经过了蒋助理约好交接的时间,估计是千里有什么急事被耽搁了。 中途付斯怀看见隋烨的点滴快要见底,按了两声铃没得到响应,便打算亲自去一趟护士站。结果一开门,便看见一个有点斑秃的中年人在门口踱步,抓耳挠腮很焦虑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一篮水果。对方看见付斯怀,立即迎了上来:“您好,请问隋总是在里面吗?” 看见那篮水果付斯怀就猜到了这人的来意,估计是第四拨求隋烨办事儿的。不过明显这位地位要低一些,语气里充满了拘谨谄媚,唯唯诺诺的,在门口转半天也没有敲门的勇气。 “隋总现在睡了。”付斯怀也只能像蒋助理那般回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您请回吧。” 大概这位底气实在不足,听着付斯怀不留余地的回答,也没敢再纠缠,只能狼狈地把水果篮放下,从皱巴巴的西装口袋里费劲掏出一张名片,塞进篮子里:“那您能否帮忙把这篮水果送进去?拜托了。” 按理来说付斯怀不该自作主张,但他无意间看见这人额角的汗水,估计已经等了很久。 这幅情景不免让他想起一个男人,同样劣质的西装,同样简陋的名片,每次回家时也都汗流浃背。 他最后还是把那篮水果留下:“天很晚了,您快回吧。” 因为是夜间,护士站也只剩两位值班的护士。付斯怀左手提着水果篮,右手轻轻叩在桌面上:“抱歉,408的病人可能需要更换药水。” 一位娃娃脸的护士起身,随着付斯怀回到病房,动作利索地换着点滴,顺便打量了一眼:“你给他换过姿势?” “对,”付斯怀点点头,“不是怕僵硬或者血栓啥的么。” “是这样的,”护士赞可地回答,“平时也要少喝水。” “没怎么给他喝,”付斯怀说,“就喝了两口汤,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频率吗?” “是,”护士承认,意外地看着他,“你还挺有陪护经验。” 付斯怀笑笑:“以前我弟弟老骨折,都只能我在医院守着。” 护士把点滴换完,又顺手量了道体温,忍不住跟付斯怀八卦:“他是你老公啊?” “对。”付斯怀肯定道。 护士娃娃脸上露出了点羡慕的神色:“你真有福气,老公又帅又有钱,我之前都听人叫他隋总,是开公司的吧?” 付斯怀委婉回答:“做电影投资的。” “哦,怪不得这两天来探望的人都这么好看,”护士一副了然的表情,“哎,我也不盼望着嫁个这样的,至少脸和钱得占一样吧,最近相亲相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啊?” 付斯怀有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简短答道:“大学一个学校的。” 护士熟练地给隋烨又换了个姿势,话里一股惋惜的语气:“哎,现在的好果子果然都是在学校里就被捡走了,社会里就剩些破烂了。” 付斯怀随和回应道:“是我幸运。” 等到快凌晨的时候,蒋助理终于来了信息。跟付斯怀猜测的一致,今天临时有部片子出了点状况,导演跟制片都赶到公司来开会,现在才刚刚完事。 付斯怀也体谅地跟他说没关系,慢慢过来就行。 放下手机,付斯怀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这医院修得实在高档,沙发都是皮质的,西面的窗户遥望出去,入眼的月光下修剪整齐的植被。 月光也分了些在隋烨脸上,映照着他高挺的鼻梁。 又是一个付斯怀喜欢的万籁俱寂的时刻。 他撑着手肘,眼神顺着光线也落在隋烨身上,半晌轻轻笑了,呢喃道:“托你的福,这辈子竟然还有人说我有福气。”
第十一章 阿拉伯语 原本出差去东北占用了两天周末,按照公司的规定之后这一周会调休两天,而付斯怀“血洒工厂”的事迹经过摄影师的嘴传遍了公司,总监又额外给他放了三天病假,让他去医院好好看看,于是加上法定假期,付斯怀迎来了两周的长假。 这一周付斯怀的确人在医院,不过自己什么号都没挂,是来工作的,还是无薪工作。 那天蒋助理赶到医院,跟付斯怀说明了下情况,大概意思就是千里现在业务繁忙,他分身乏术,还是得麻烦付斯怀白天来陪护。虽然也可以请护工,但隋烨身份特殊,总得有个亲近点的人在场,并且万一隋烨不幸有什么状况突发需要手术,也需要名义上的亲属签字。 付斯怀对于“亲近”这个形容颇有微词,但刚好这两周公司放假,便也答应下来。虽然他无意让隋烨念他的好,但毕竟这两年付斯怀也拿了不少工资,蒋助理跟他交代的时候语气已经算得上乞求,于情于理他也不能落井下石。 过了最初那两天,隋烨恢复了些精神,输液的量也降下来了,偶尔能戴着蓝牙耳机远程参与工作,虽然是多听少说。 付斯怀以极大的人文主义关怀,努力将隋烨服务到位,这几天都是在家里做好了饭给隋烨送过来,其实他没觉得自己手艺有多好,估计隋烨也只是吃习惯了。 白日的大部分时间,两个人各干各的,倒也默契地互不影响。 唯一有点令人头疼的就是需要协助隋烨上厕所。由于隋烨右脚完全不能动弹,付斯怀只能缓慢扶着他去卫生间,并且全程都要像一个支架牢牢撑住隋烨。 偶尔隋烨还会挑剔:“你贴近点,别留这么大空间,我站不稳。” 付斯怀叹了口气,两手从对方双臂下穿过,把隋烨固定在自己身前。虽然隋烨卧病以来消瘦了些,但肌肉基础和骨骼框架还在,付斯怀这个支架撑得摇摇欲坠。 他的脸几乎贴在隋烨背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看来那当柴烧的檀香真熏进这人骨头里了。 突然间隋烨条件反射地笑出了声,胸腔连带着震动两下:“你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付斯怀没懂:“什么意思?” “你发尾扫到我脖子上了,”隋烨身子晃了晃,咳着说,“好痒。” 付斯怀生怕他摔了:“你赶紧的,别乱动。” 隋烨好一阵才静下来,不慌不忙将裤子往下拽,付斯怀不经意间瞥到他露出来的部分,又结结实实噎了下。 以前赵师傅调侃过,说每次看见他俩站一起时,隋烨像是付斯怀等比例放大的版本。如今付斯怀不得不承认这个形容是对的,不仅适用于外形,还适用于某些特殊部位。 以前隋烨不喜欢在家里办公,因此付斯怀鲜少接触过跟他公司相关的事情。这两天同处一室,付斯怀才偶尔见到隋烨沉浸工作的模样。 杨铮总觉得像隋烨这样的人清一色都是草包,付斯怀不否认他有些少爷的坏毛病,吃穿用度奢侈挑剔,但电影是他热爱的领域,他也行走得认真而顺利——隋烨的底气太足,试错机会太多,因而每一步都无畏。 付斯怀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偷听着隋烨跟制片方的谈话,其实少爷在某些方面还是接地气的,知道每一笔材料的价格,也会考虑群演在恶劣天气里的身体状况。 不过非常固执,想要实现什么效果,就一定不退步——这点付斯怀其实能够预料到,隋烨的香氛从没换过其他味道,吃饭的口味这几年也丝毫未变。 “......所以他的意思是不回塞尼亚岛了?”付斯怀听到隋烨质问对方。 不知道对面回复了句什么,隋烨轻微地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原状。 “行吧,”他给对面下了指令,“你问问他具体的拍摄计划,然后再汇报给我。” 塞尼亚岛。好熟悉的地名。 付斯怀迷迷糊糊回忆着,半晌终于想起来,之前在订婚宴上阮存希提到的拍摄地。 直至这一刻付斯怀终于想起来有什么不对——隋烨都躺了这么几天了,阮存希竟然一次都没来探望过? 犹豫了两秒,付斯怀斟酌着开口:“我问你个事儿呗。” 隋烨闻言抬头:“你说。” 但这种事直问也尴尬,显得自己越俎代庖,于是付斯怀吞吞吐吐:“就是那个......那个谁......你们咋样啊?” 中间几个字含混过去的,隋烨没听懂:“哪个谁?” 付斯怀扬了扬眉,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没反应过来:“就你那谁啊。” 隋烨越听越疑惑:“你是在说中文的吧?” “我说阿拉伯语你能听懂?”付斯怀内心无语。 “抱歉,大学选修过,真能听懂两句,”隋烨嘴角勾了下,“你说来听听呢。” ......怎么又扯远了! 付斯怀不想再绕圈子,决定一鼓作气:“就是那个阮——” 门“唰”的一下被倏然推开,把付斯怀剩下几个字淹了下去。Angela抱着一束白色鲜花站在门口:“表哥,我来晚啦。” 不知道为什么,付斯怀总觉得隋烨表情下意识有非常短暂的不悦,但一眨眼那丝情绪又悄无踪影,像是自己的错觉。 “一个人来的?”隋烨随口问。 “对,”Angela点点头,“Mike今天在开会。” 她上下扫视了一圈,想法跟付斯怀殊途同归:“你这是被金刚打了啊?” 隋烨懒得跟她解释:“对,地球没我就完蛋了。” “喏,”Angela把鲜花递上前,“代表联合国来慰问你。” 付斯怀自觉地接过来,放在沙发上。Angela和隋烨也正经起来,问了点病情相关的情况,然后随意寒暄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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