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蒋元承认,说了个本地的院校名称,“在您学校对面。” “那我没记错,”隋烨似乎思索着什么,“我们那片附近有什么网吧或者推拿店吗?” “网吧好像是有一家,”蒋元回忆着,“推拿店我记得是没有的。” 蒋元本以为隋烨在思考影片地推的事儿,正准备接话,但隋烨又一次展现了他的跳跃思维,话题又跳到另一个方向:“你说,如果一个人,不抗拒肢体接触,不抗拒性,但是抗拒拥抱,是为什么?” 蒋元一怔,沉思了半刻,斟酌着回答:“......东亚海王?无情金主?” 这不该是您的人设吗? 但隋烨摇了摇头,没顺着往下说,半晌后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去帮我叫下护士,我脚腕有点疼。” * 付斯怀阔别岗位两周回归,迎来了陈宇瑞的热情迎接。 就是人看着有点狼狈,黑眼圈坠在脸上,头发乱糟糟,凭借着桌上七零八落的外卖袋来看,估计现在血管里流淌的是冰美式。 “小付啊,你知道我这两周是怎么活的吗?”陈宇瑞怨气深重,说话气若游丝。 他工位上新贴了两张打印的A4纸,一张是一个猫咪佛祖,配文“我喵慈悲”,另一张白底黑字,写着“别人生气我不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付斯怀了然:“受折磨了?” “岂止是折磨,”陈宇瑞连抱怨的精力也没了,只幽幽总结,“算了,我命如此。” 上工后第一时间付斯怀就体会到了陈宇瑞的苦痛。物联网公司的负责人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加空谈主义者,60秒语音资深爱好人,往往上一段还没听完,新的消息又进来;上一个需求还没改完,又提了新的修改意见。 付斯怀加入战局,陈宇瑞士气大增,与对方搓磨了三天,终于成功说服他们确认了视频初版。 “悟了,这次是真的悟了,”陈宇瑞在隔间撕开一包话梅,“跟这种人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得发疯。” 付斯怀接过一颗递过来的话梅,用沉默表示了认可。 “不过说真的,我真佩服你,小付,”陈宇瑞嚼巴着,“这两年下来都没见你发脾气的,怎么做到的?乳腺一定很健康吧。” 说着伸手过来试图覆盖付斯怀胸膛,被后者拍开了。 “生气又不管用,白费力气。”付斯怀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 他俩共享完一袋话梅,收拾着往工位走去。陈宇瑞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抽出两张硬质卡片:“去年那个保健品公司还算人道,国庆节寄了点礼物,不过就是他们自己产品的兑换卡。” 付斯怀扫了一眼两张卡片,没有接:“你留着吧。” “就这么点福利,你随便换点啥吧,”陈宇瑞嫌弃道,“我去他们网站上搜了一圈,估计能换个鱼油钙片啥的,或者你换两罐蛋白粉寄回去也行。” 付斯怀把笔记本打开,轻描淡写地说:“我家里没有老人。” 陈宇瑞愣住。 他后知后觉想起,当年付斯怀交给他那份背景审查表,他光被配偶那栏隋烨的名字吸引了视线,忽略了下面家庭背景里,付斯怀只填了父亲那一行,后面备注写明“已过世”。 “抱歉,”陈宇瑞感觉自己今晚半夜都要起来扇自己两巴掌,“我忘了这回事。” 付斯怀侧目望着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什么表情?很久前的事儿了,安心打你的工吧。” 假日后的工作日往往是最难熬的,更何况这周调休补了两天班。这六七天里付斯怀到家都很晚,每日给杨铮做完夜宵,再收拾干净屋子,就接近零点。 不知怎么,杨铮这几日里也格外沉默寡言,付斯怀觉察到,问他原因也只换来一句“没什么”。 不过他的弟弟从小话就不多,情绪一向内敛,所以付斯怀也没再多问。 周五上班的地铁上,视频软件给付斯怀推送了一条新闻,是阮存希拍戏的路透,千里投资的那部《慢情》。 这样想来隋烨也真是个倒霉蛋,千金没买来美人笑,但钱还收不回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不知怎么,隋烨看起来心情没受太大影响,下午的时候甚至还有空给他发了条微信。 只有一张图片,是他们之前在病床上看的那部文艺电影,获得青年独立电影节奖项的海报。 付斯怀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其实早些时候,隋烨偶尔也会给付斯怀发消息,大概是两件西装该如何抉择之类的琐事。付斯怀明白这应当是助理的职责,但事实上他连这衣服的牌子都认不出来,对版型也没有任何研究,后来委婉向对方表示可能无法胜任这方面工作,于是隋烨也没再为难他。 而这次.......付斯怀觉得可能是这少爷的胜负心在作祟。 大意是想证明自己的理解才是社会认可的。 付斯怀想了想,也就顺从地发送了个点赞的表情包,隋烨没有再回复。 下午六点,结束了这整整七天的工作,公司所有人都破天荒地定点下班。电脑合上的那一刻,陈宇瑞便秽土转生般奇迹复活,一把揽过付斯怀:“西玄门Whisper,我订了两个位置。” Whisper是一家酒吧,藏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但门庭若市,由于地理位置紧挨着CBD,成了这附近工薪族的首选。 付斯怀尝试推拒:“算了吧,又不是节假日。” “周末就是节假日,”但陈宇瑞态度很坚决,“早Coffee晚Alcohol,少一项你就会被逐出都市隶人的部落。” 最终付斯怀没有拗过陈宇瑞,还是被挟持进了Whisper。其实对于烟酒,付斯怀只对前者有瘾,他回答隋烨那句话是真心的,烟能让他清醒,而酒精让人松弛和沉醉,他不喜欢那样迷幻的状态,也只在有需求时才会被动喝酒。 因此这次也只点了杯度数低的金汤力。 但陈宇瑞明显是火力全开,上来就干掉两杯,在等待第三杯酒的间隙,目光沿着屋内游移,半晌后用手肘捅了捅付斯怀:“诶,窗边那个男的,你觉得如何?” 他替付斯怀物色新生活的远大志向还在继续。 付斯怀也懒得回绝,妥协地顺着方向看去,一个高个子寸头男。 他不带感情地客观评价:“身材高大,其他看不清。” “你感兴趣吗?”陈宇瑞问。 “不感兴趣。”付斯怀回答。 “是比你前夫差上一些,但人不能光看外表,”酒精进入身体,陈宇瑞说话开始不着边际,“我再搜罗搜罗......诶,那不是小南吗?” 一瞬间里付斯怀没反应过来小南是谁,记人名实在不算他强项,尤其是这种重复率高的名字。不过当他看见对方样貌的时候,记忆就倏然回位——是猪肉铺公司那位讲解员。 “挺巧的。”付斯怀随口一说。 但陈宇瑞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之前没来,还没听说那件事吧?” 付斯怀回望着他,摇摇头。 陈宇瑞的第三杯酒被摆上桌,他先抿了一口,又凑了回来:“简单概括呢,就是小南被开除了,多年青春付诸东流。” 付斯怀不解:“多年青春?” “之前视频团队传来的八卦,我本以为他俩是在公司搞上的,实际上小南是彭春发老乡,俩人早就好了,他跟着彭春发过来打拼,眼看着熬出头了,前两周不知怎么在公司里传开了,”陈宇瑞小声解释,“彭春发二话不说就找个由头把他开了,那不就付诸东流了么?” 付斯怀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绪:“好俗套的剧情。” “也怪可怜的。”陈宇瑞评价道。 付斯怀也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怪他自己没想开。” 陈宇瑞不满:“你怎么还受害者有罪论?” “没听说过那句台词吗,”付斯怀喝完之后就把酒杯端着,五官被覆盖在玻璃下,“Love is a dangerous disadvantage.” 陈宇瑞坐在名叫Whisper的酒吧里,端着一杯名为Daquiri的酒,严肃指责:“中国人不说洋文。” 付斯怀耸耸肩:“当我没说。” 他把玻璃杯放下,余光扫过到独坐的小南身上。对方一手托着腮,毫无生气,仿佛一株枯萎的杂草,突兀地长在椅子上。 付斯怀收回目光,没再纠结小南的事情。只是回神前,那句他铭记的译文不经意划过脑海,像一点火星稍纵即逝。 ——爱是一种危险的缺陷。 ---- 台词来自S2E1
第十五章 冰山一角 月末入秋,空气逐渐变得干燥,付斯怀在租房各个房间放了一盆水,又在架子上搭了湿毛巾。 历经整整十天,物联网客户的视频终于出炉,加班生涯告一段落。 周末付斯怀终于抽出时间去了社区卫生中心,拿了点热敷的草药。他的手腕算是旧疾,早年使用不得当,用手过多就会酸痛。 老医生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明明叮嘱过他好几次减少手部活动,只觉得付斯怀不听劝,对此付斯怀只能尴尬一笑。 “你自己不上心,没想过以后?”老医生还是苦口婆心,“到我这岁数了怎么办?” 他不懂这个时代的工作环境,付斯怀也不能解释什么,最多不过附和道:“过一天是一天吧。” 这句话倒不是借口,付斯怀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深谙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也没太多精力去遥想未来,走一步算一步。 拿好草药,付斯怀回家做了道鸡丁和拍黄瓜,存冰箱时发现杨铮今天早饭也没吃就出去了。不过他也没时间纠结,给杨铮发了条消息又匆匆出了门。 下午两点,付斯怀准时来到贝尔医院。 今天是隋烨出院的日子,他这次熟悉地找到408病房,蒋元已经在门口候着。 进门发现隋烨这少爷病又犯了,脱了病号服,换了件丝质的衬衫,头发也打理过,倒不是夸张的样式,只梳理得很柔顺,服服帖帖垂下来。 回趟家搞得还挺隆重。 听到开门的声响,正在回复消息的隋烨回头望过来,不急不慢地说:“好久不见。” “也就半个多月。”付斯怀撇撇嘴角。 去前台签完出院的单子,蒋元和付斯怀兵分两路,前者去收拾病房里那堆生活用品,而付斯怀则负责把隋烨安全送到车上。 虽然隋烨已经能勉强下地,但根据医嘱最近几天还是尽量避免运动,贝尔医院贴心地提供了一台轮椅,方便付斯怀搬运这尊大佛。 医院的人行通道设计得人性化,电梯直达底层,穿过中心花园就到室外停车场。 今天阴天,有风,付斯怀推着轮椅走在花园里还挺舒坦。旁边一个女人带着俩穿校服的走过,付斯怀突然联想到杨铮。 从杨铮初二以后,他俩相处时话就不多,更多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微信也是寥寥几句交代事情。不过也正因如此,杨铮的消息回得还算及时,不知怎么今早发过去的还没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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