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时舟南的个子又高,气场把对面的杨星悦压得死死的。 杨星悦满不在乎地把矛头指向温遂:“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后还能这么护着他, 别又像当初对待林澍那样自以为是。” 说完这些,杨星悦端着酒杯转头就走, 那姿势简直让人想冲上去给他两脚, 奈何温遂的头实在疼得厉害,几乎剩余的所有力气都用来抓住时舟南想要抽出去的手。 他不知道时舟南听到了多少,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脑子里一片乱麻, 酒精在人意志脆弱的时候总是更容易趁虚而入,没过多久, 他就有点不清醒了。 但时舟南并没有去追杨星悦,其实他的注意力大多也不在温遂身上, 而是用眼神在旁边的长条桌面搜寻着什么。 直到掌心被温遂冰凉的手抓住, 时舟南才收回视线, 一低头就对上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这双眼睛里面包含了太多情绪, 以至于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时舟南,”温遂艰涩地说道,“带我走吧。” 时舟南愣了愣,旁边的高远反应过来后立马说:“我马上去开车!” 时舟南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神态发出这种类似于情求, 会场的灯光明亮炫目,尽数投射进温遂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此刻不知为何噙着泪,含着深沉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猛然让时舟南想起夜晚江面的波光。 刚刚他脸色苍白和微微颤抖似乎都是为了掩饰和忍耐泪水,此刻或许是忍不住了,才终于抬起头,有两滴泪啪嗒地落下来,落在时舟南左手的虎口。 时舟南说不出话来。 那两滴泪甚至没有在温遂脸上流下痕迹,更像是某种预号和开关,有泪水不断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偏偏又是无声的,让人手足无措。 他入团到现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被排挤也好,被骂也罢,就连被公然挑衅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此刻,就好像要把入团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该掉的眼泪都补回来一样。 那滴落在他虎口的眼泪已经蒸发了,时舟南从愕然中回过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弯腰将温遂背了起来。 起身后,时舟南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最近总是因为温遂做一些违反自己行为习惯的事情。 这是时舟南第二次背温遂,又是在他喝醉的时候,走出会场就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温遂微不可察的落泪声,和无意间滑落在他颈侧的一滴滴眼泪,无助又隐忍,仿佛压抑了很久。 杨星悦这个狗东西。 时舟南咬紧后槽牙,远远看到高远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高远匆匆地走过来。 “温遂,能听见我说话吗?”时舟南下意识加快脚步,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关心和焦急。 可是没有得到回应,温遂就好像彻底屏蔽了外界的信息。 高远:“他刚刚喝了几杯酒,杨总也给他递酒了。温遂的酒量本来就不好,我…抱歉。” 作为助理,没有拦住酒,是他的工作失职。 “别说废话。”时舟南的语气冷得吓人,“杨星悦都说什么了?” 高远把杨星悦说的那些话转述给时舟南听,不动声色地隐去威胁的部分,只留下杨星悦想挖墙脚的那些话。 时舟南听着,一直紧握的拳头松了松。他本以为杨星悦朝温遂说了什么过火的话,听高远的转述却又没那么夸张——该生气,不该难过。 他几乎是下意识觉得,温遂会这样,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时舟南把温遂放到车后座时,温遂已经昏睡过去,脸上还有残余的泪痕,拧着的眉显露出些许不安,哪怕是睡着时拳头也紧紧攥着,让时舟南想起刚刚他抓着自己的力度。 时舟南瞥了眼高远,他似乎陷入了自责之中,正闷着头不吭声。 “赶紧送他回去,”时舟南说道,“不会拦酒,照顾人总该会。” 高远这才回过神来,对时舟南说道:“那我就先带他回家了,公司那边我会说明情况的,今天的事非常感谢。” 等车扬长而去,时舟南还站在原地。 他整理好情绪,不动声色地走回会场,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刚刚杨星悦犯贱的地方。 酒杯还在原处,不仔细看很难看到杯中的金色反光。时舟南神不知鬼不觉的,用双指夹起卡片的一角,看清上面的字后有些嫌弃地放进口袋。 相似的画面在之前就出现过,熟悉的纸醉金迷,只不过人变成了温遂,而他拿起了那张房卡。 他倒要看看,这个杨星悦到底要干什么。 … 杨星悦开的房就在晚宴的酒店顶楼,九点五十,他裹着浴袍慢悠悠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杯红酒,悠闲地站到窗边观赏海城市中心的夜景。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就见过不少没什么大背景的艺人,在他的世界观里,用色相换名利是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等到正式接手公司的之后,他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会是哪种人。 比如林澍,是那种杨星悦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人,却同时也是最喜欢接触的人——单有一副好看皮囊,内里空无一物,用点小钱就能买到,用来满足一时兴起。 而和林澍截然不同的,大概就是时舟南那种人。别说用钱,用什么都没办法强迫他做自己不乐意做的事情,更买不来他的任何东西。 温遂刚刚出道时,杨星悦刷到过他的照片和视频,很显然和林澍不是同类人。杨星悦本来对他没什么兴趣的,直到前一阵,他突然听说了一些有关温遂的风言风语。 比如向来大手笔的投资商突然开始提到温遂,就连两家公司的负责人也把他看得很重,显然不是一般资本可以随便拿捏的。 所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温遂多半和林澍是一类人,只不过清冷疏离的外表掩盖了太多,让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失误。 如果不是这样,以温遂的条件,怎么会退而求其次,挤进一个已经出道的团体,当别人的替代品。 相比于林澍那种好拿捏的,杨星悦更喜欢温遂这种有点脾气在身上的小偶像,出于那种完全力量压制的变态心理,喜欢看猎物在手上挣扎却又徒劳的样子。 时钟一点一滴过去,他几乎笃定温遂会来,所以一点也不心急,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果不其然,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门铃声如约响起。 杨星悦勾勾唇角,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踱步,脑子里想的全是刚刚温遂倔强坚毅的模样 ——温遂可比林澍好看。 开了门,一片阴影笼罩在杨星悦脸上。 温遂哪有这么高,杨星悦下意识退了半步,仰起头逆光看清来人,语气陡然激动起来,险些破音:“时舟南?” 塞给温遂的房卡被他捏在手里,像扔垃圾一样扔到杨星悦脸上,眼神不屑:“这种东西,你留着恶心自己吧。” 时舟南扔了房卡就要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时舟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年初我给林澍递房卡的时候,你好像没这么激动啊,怎么着,是后悔当初没能拦住林澍?” 时舟南:“废话真多。” “时舟南,如果你专门来这里是只是为了讽刺我,没必要吧?我猜猜,你大概是好奇温遂的秘密把?”杨星悦把那张掉落在地的房卡踢开,玩味地靠到门边,“不过你也是圈内人,也知道那些潜规则,这么较真干什么,难不成你对温遂……” 时舟南转过身,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怎么敢肯定温遂会跟你来的,他没直接把那玩意扔你脸上吗?” 杨星悦意识到问题所在,像发现了什么外星人一样,新奇地拍了两下手:“你居然这么相信他,才认识他多久?或者…你是觉得,我不敢招惹郑守阳的人?” 这一连串问题把时舟南问得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向如同戴了面具的那张冷脸上闪过一瞬的空白,被杨星悦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杨星悦说道,“你以为温遂有多清高,他和林澍没什么区别,简直一模一样。” 时舟南一把拽住杨星悦的领口,力气大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拎起来,震慑意味十足地说道:“把话说清楚了。” “你听不懂吗?郑守阳,一个和星悦常年合作的投资商,为什么突然会和LOCO合作?为什么会突然亲自点名要你们拍广告?有些话不用我说得那么明白吧,他真有那么强的硬件实力,比LOCO那么多预备役练习生都强,在AERX空降出道?” “他有,”时舟南说道,“倒也不必质疑他的能力,不然轮不到你在这废话。” 时舟南不相信也在杨星悦意料之中,毕竟他们认识时间不短,时舟南从来就不是个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人。 “呵……你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发现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今天是不会告诉你的。时舟南,你现在对温遂做这些,不就是在弥补当初没能阻止林澍和我见面吗?别人不知道,你真以为我也不知道?你真的以为,现在揪着我的领子说这些,就能拦住温遂了吗?” 杨星悦嗤笑一声:“你以为温遂和林澍有什么区别?大少爷,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信不信,当初我能挖走林澍,就一样能带走温遂。” 时舟南的眼神从质疑变成了厌恶,冰冷得像没有感情的野生动物,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语气冷漠得有些吓人:“你大可以按你想的做,温遂还是林澍,都和我没半点关系,我也不在乎,别他妈的自以为是。”
第39章 “对嘛, ”杨星悦笑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时舟南。” 时舟南很快收敛神色恢复如常,像扔垃圾一样扔开杨星悦的领口, 几乎没使什么力气就让他险些失去重心倒下。 杨星悦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珠一转,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你让你徒弟拍摄的时候留心一下, 时舟南和温遂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你不会真的对温遂又起什么歪脑子了吧?你自己去打听打听,温遂入团之后, 时舟南对他的态度可一点也不赖。” “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和他都没关系, 你懂么?”杨星悦脑中浮现时舟南刚刚说那些话时冷漠的神情,“他可是时家的人, 你指望他能有几分真心。” 冷漠疏离, 以自我中心, 简直是典型的商业世家子弟,如果不是个艺人, 而是像他的家人一样从商,那绝对是业内一大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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