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院中有人说话,以为是陆林来探望。 匆匆打开门后看见院子里的司沈然和陆小成。 陆小屿愣了一下,讶异地说,“小成,你怎么回来了?” “哥哥——”陆小成脸上快步过来给他一个拥抱,“阿Lim哥说你摔伤了头,情况挺严重。你头发都剪了。” 额角连头皮缝了针,陆小屿被推了平头,此时脑门上还贴着纱布,看得陆小成满脸心疼,“我上一份工作结束,就赶紧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很疼呀,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还好,没事了,再过几天就能拆了。”陆小屿望向他身后,没有其他人,“妈妈没有一起回来?” “妈妈本来想和我一起回来,但是新店开张她走不开,又听说你出院了,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不回来了。” “哦,”陆小屿有些失望,“先进屋吧。” 陆小成没有带行李箱,他在市里的酒店订了房,只是过来坐坐。 多年没有回来,陆小成倒也没把自己当客人,陆小屿说想吃甜点,他到厨房将秋姨做好的甜品拿了出来,秋姨还准备了英式点心架。 陆小成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高高兴兴地帮忙摆盘。 司沈然煮了咖啡,又单独给陆小屿热了杯牛奶,三人在餐桌前坐下来吃下午茶。 陆小成说,“哥,你上次写信拒绝樊教授,他还难过了好一阵。” “所以说,”陆小屿就着牛奶啃司康,说道,“下次不要自作主张了。” 说完偷偷看了眼司沈然。 司沈然在喝咖啡,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陆小屿轻扯他的衣袖,小声嘀咕说,“你看,就是他给我找的嘛。” 司沈然脸上没绷住,他放下马克杯和平板,捏了捏陆小屿的手心,说道,“好,是我误会了。” 陆小成手里端着白色的咖啡马克杯,有些迟疑地喊他,“哥…” 他这么喊陆小屿时尾音会拖得很长,语调还会轻轻长扬。 “怎么了?”陆小屿一听他这么喊自己,顿时提高警惕说,“陆小成你有事说事,不要这么喊我。” “Lim哥说你住院的时候高烧说胡话,”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点心架上,“翻来覆去只有两句话。” “他说我一直在道歉,”陆小屿好奇地问,“我说什么了?”他手肘推了下司沈然,“你知道吗?” 司沈然摇摇头,他那时在路上,是真不知道陆小屿说了什么糊话。 “也没有一直在道歉吧,有一句是司沈然我好喜欢你什么之类的,”陆小成说着,瞅了眼司沈然,“总之一直在给你对象告白。” 闻言陆小屿瞬间石化,从头到脚红成一只水煮虾,司沈然也用胳膊肘推他,揶揄道,“这么喜欢我怎么从来不当面说呀。” 陆小屿任自己头顶冒蒸汽,没敢看司沈然,半晌才接着问,“啊…那我还说什么了?“ “另一句是,‘陆小成,对不起’。” 他没等陆小屿接话,又接着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哥哥,我不知道你一直这么介意这件事。” 陆小屿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司沈然却不大清楚,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目光躲闪开,试图掩饰情绪,垂下了头,开口轻声说,“没有,确实这个是我的问题…” 司沈然能感觉到他的难过,脸上笑意掩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不是的,哥哥。”陆小成眼底有些泛红,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不是你的错,当时是我开的门。” 司沈然和陆小屿同时抬起了头。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爸爸走之前和妈妈最后一次吵架吗?” 那时的记忆早已模糊,陆小屿摇摇头,父母吵架次数太多,内容他是真的不记得。 陆小成露出苦笑,他记得很清楚,甚至那次吵架的对话细节,他都记得。 原本罗曼蒂克的生活最终一地鸡毛收场,歇斯底里的母亲指责冷漠的父亲不负责任,离婚协议上白纸黑字,两个孩子父亲一个都不愿意要。母亲痛诉她的人生都被育儿毁了,父亲却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爸爸那时指着你——”陆小成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他说‘行啊,那我今晚带这个走。’” “那时妈妈区分我俩的方法,就是换上不同颜色的裤子,你的裤子都是绿色系,我的都是红色系。爸爸走了之后我以为他晚上会回来,会真的把你带走,所以等你睡着了,我和你换了裤子。” 警方从物业调出的监控里,开门的孩子是双胞胎中穿了绿色裤子的那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的母亲才断定是陆小屿开的门。 陆小屿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司沈然神情也变得凝重,搭着他肩头的手微微收紧了。 “你那、那时,你为什么不说呢?” “妈妈她太凶了。”陆小屿泛红的眼底蒙上一层水光,哽咽着说,“我真的太害怕了。” 双胞胎解救回来,在警车里母亲不断地责骂陆小屿的景象,让想开口的陆小成失去了坦白的勇气。 他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害怕那责骂会转而落到自己的身上,只能紧紧地闭上嘴。 这也是后来他罹患失语症的真正原因。 许久,屋子里三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空气变得有千斤巨石重,沉沉的,压得陆小屿胸口发闷。 他手止不住地开始颤动,问道,“你跟妈妈说了吗?” 陆小成点了点头,他的眼角的泪落下来,终于还是哭出来。 “那、那妈妈怎么说?”陆小屿忍不住追问,他想要镇定下来,努力平顺呼吸。司沈然揽着他轻抚,试图安慰他。 但收效似乎甚微。 他更急切地又问了一句,“陆小成,你快说,妈妈说了什么吗?” “妈妈说,”陆小成抽了张纸巾抹把眼泪,目光有些闪烁,“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意这些事情。” 陆小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怔怔地看着陆小成,眼里透出来难以置信的失望。紧接着他呼吸渐重,什么都来不及说,猛地起身冲向了厕所。 躯体已替他做出了反应,陆小屿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司沈然跟着他进了厕所,却也只能轻拍他的背,试图能让他平顺下来。 陆小成也跟了过来,他靠着厕所门,手里捏着面巾纸揉搓着,不知所措地说,“哥,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然而陆小屿无法控制生理恶心感,他吐无可吐,只能干呕。 陆小成还想接着说什么,司沈然看不下去,伸手制止他,“够了,陆小成,你先不要说了。去倒杯热水给你哥缓缓吧。” “噢噢,好、好的。”陆小成只能转身奔去厨房。 他一走,陆小屿没再恶心,他头昏脑胀,脱了力坐在地上,脑子里像有一台高频振动机在嗡嗡嗡地运转。 司沈然陪着他坐了下来,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陆小成端水进来,司沈然接过来,哄他漱了口,问道,“好些了没,还想吐吗?” 陆小屿脑子阵阵胀痛,他轻声说,“司沈然,我的头好难受,不想呆在这里。” “那我带你去临海公寓好不好?” 陆小屿点了点头,看着司沈然,虚弱却认真地说,“司沈然,谢谢你。” 司沈然扶他站起来,他对陆小成说,“小屿头部受了伤,现在不太能受刺激,我带他到我那里去养养伤,等他好点了再说吧。” 两人出门去,陆小成在陆小屿身后轻声重复着道歉,陆小屿摆摆手说没事,却没再多看他一眼,坐上了车子副驾。 三花不知从哪出现,从副驾窗子跳进车厢,像尊大佛似的蹲在后排座位。司沈然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和陆小成告别,驱车离开了陆小屿家。 为了能在满月时迎接奶猫回来,司沈然提前在公寓里准备好了一套养猫装备。 除了幼猫粮三花吃不了,其他倒是都能用上了。 陆小屿时常坐在阳台的高脚凳上趴着高桌望着大海和天空发呆。 面对司沈然担心的目光,他却坚持自己没有问题,只是头还有点难受。晚上司沈然为了陪他,会早早地跟着一起睡,陆小屿也没有前几天的兴奋感,有时背过身去,睡着了还能听他在梦里抽噎几声。 这日差点没将司沈然魂都吓没。 他不过是起了大早到公寓健身房去游泳。 秋姨正在厨房做早餐,她没发现陆小屿大清早浑浑噩噩起来,在客厅抱着枕头躺了一会儿后,又不知怎地去了阳台,爬上了高桌。 高桌只比玻璃护栏矮一点,他就这么撑着桌子,探出半个身子抬头望天。 像在自家院子的盆栽台子上望天一样。 秋姨一回头,见他在阳台上探出了头,吓得差点把锅甩出去。 正好司沈然回来,他伸手轻轻制止了秋姨的动作,慢慢走向了阳台。 陆小屿仰头,空中没有白鸟飞过,高空有鹰隼盘旋,他晃着脚,头慢慢向后倒,期待着如印象中一般,撞上围墙。 “陆小屿。”司沈然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他回过神,面前司沈然朝他伸出手说,“快下来吧,公寓水管坏了,要停水几天,我带你回家去。” 陆小屿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司沈然伸过来的手,没有多想握住了。司沈然将他拉下高桌,一把抱住了,带进屋里。 出门的时候朝秋姨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找人过来将阳台封起来。 陆小屿听见了,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事的,就上去坐坐,你封阳台干什么。” 司沈然义正言辞:“我做了功课,养猫必须封阳台。” 半道上陆小屿看这街景也不像是往自己家走,才想起来问,“不是回家吗,这是去哪?” 司沈然车子都已开出去快十公里,再有一段路就要到目的地,他望了眼后视镜,语气很是平淡,“是我家,我父母家。” “啊???”陆小屿脑子终于转了过来,“我、什么,你父母知道了?” “魂儿终于回来啦?”司沈然好笑地看他一眼,“咱俩的事,我们全家都知道了。” 陆小屿一个激灵,试探地问,“你、你爷爷也知道?” 司沈然点点头,“他知道呀,怎么了。” 又补了一句,“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接着念博士。” 陆小屿抓着安全带,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第54章 幸运的事 司沈然父亲出差,弟弟去研学,家中只有妈妈在,沈婉如工作也忙,通常到家也是大半夜,陆小屿到司宅住了两天,还没有打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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