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屿的意识在巨浪中沉浮,耳边雨声风声呼啸,从未停歇,有时沉入无边的黑暗梦境,有时又半是清醒,雨一直没停,从小到大的人和事走了一轮,透过雨帘还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站在那诱拐犯的身后。 父亲和诱拐犯一样,像是老式电影里的过场人物,模糊不清,双双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陆小屿吓得一激灵,转身匆匆跑进雨中,跑了许久转身,才发现原来那是他家。 跑着跑着,他才想起陆小成还在家里,只能边跑边哭,他不敢再转身回去,哪怕只是看一眼。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呼喊他的名字,迷蒙中陆小屿睁开眼,却维持不了多久,又重新睡去。 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雨声已经停了。 他躺在床上,头顶是纯白的天花板,窗边有日光照进来,被薄纱窗帘挡去了大半。 他脑中尚是空白,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直至床头仪器定时嘀嘀叫,陆小屿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医院,他转过头,望见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司沈然正拿平板电脑,皱着眉头在看新闻。 陆小屿动了动手,一张口喊他,声音带着沙哑,“司沈然。” 司沈然紧皱的眉头终于几分缓和,“小屿,你终于醒了?” 陆小屿撑着手坐起来,动作起猛了,才发觉头沉沉地发昏,还隐隐作痛。 “嘶…” “感觉到疼了?”司沈然把平板电脑放到茶几上,“不要起来,躺回去。医生说你还可能有脑震荡。”说着他扶着陆小屿的背,又让他躺下来。 “这里…”陆小屿伸手摸摸头,他的头上包裹了纱网,额头往上的位置还覆着纱布,“这里疼。” 司沈然口气凉凉的,“能不疼吗?缝了好几针,血流了一地。” “昨天晚上还烧了一晚上。” “哦…”陆小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很生气,于是试探着伸出手,拉住他垂在护栏内的手问,“实验室没被学校通报吧?” 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宽慰或是道歉的话,没想到一开口竟然担心实验室是不是被通报,令他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拿起平板电脑,打开学校的新闻网站:“你上头条了,我给你念念啊,‘不畏强风,我校教师勇护国有资产’。” 陆小屿:“啊?”他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医生说你醒了差不多就能出院,我去找他谈谈,你再休息会儿。” 陆小屿躺倒在床,心里琢磨起司沈然刚才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有人推开病房门,大步走了进来,Lim说:“醒了啊,倒霉蛋?” “Lim哥?” Lim把床边护栏打下来,靠着床坐下,“还记得你哥哥我吗?” “我没失忆,你是我Lim哥。” Lim似笑非笑地说,“看来是真不记得了。”他摸摸陆小屿的额头,“烧退了,看来没什么问题了。” “我怎么了?” “没怎么。”Lim难得目光中带着怜爱地看着他,看得陆小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林想起什么,啧啧称奇,“你这男朋友不错嘛,台风飞机高铁都停了,从京城开车开了十多个小时赶回来。” “胡说什么。”陆小屿脸上一热,苍白皮肤覆上血色。 陆林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我爸过来的时候,问他是什么人,他自己这么说的。” 闻言陆小屿没忍住,露出嘿嘿傻笑,又掩饰地扭过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陆林说,“看来用不着我去拆他家大门了。”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陆林浑身上下包裹得很是严实,此时摘了口罩,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烟,拉下口罩在嘴里叼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陆小屿被台风吹断的大树刮倒,从地库台阶跌下,摔了个头破血流,好在慌乱间接通了司沈然的来电,不久就被前来寻人的保安找到,连忙送来了医院。 “他要是没打那个视频电话,估计被人发现的时候——”陆林伸手抹了把脖子,“都凉了。” “没这么严重,就只是摔跤而已。”陆小屿坐起来,“嘶——”他动作幅度有些大,扯得伤口有些疼,头闷闷得还发晕。 “是吗?”陆林凉凉地说,“昨天烧糊涂了,抱着我一直哭还记得吗?” “什么?” “我妈都快你吓死咯,你淋了雨,发起了高烧,见谁都哭着道歉。你家司老师还找了一院脑专科医生过来看,你哭着让人家快走,”陆林看着他,“真不记得了?” 陆小屿摇头,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我…没伤着人家吧?” “哪能让你伤着人家呀,也还好没什么事,说只是高烧烧糊涂了。” “啊?”陆小屿脸垮下来,“我…我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听出来了。”陆林无奈地说。 陆小屿抱着他的手痛哭,重复说着“小成对不起”。 陆小屿把被子拉高,一度想学鸵鸟把头埋进去,叹口长气说丢死人了。陆林拍拍他的背,“这还不是最丢脸的。” 听他这么说,陆小屿抬头茫然问,“还有更丢人的?” 陆林神神秘秘一笑,说再讲下去怕刺激他再来一回,不肯说,只问他,“你再多去几次心理咨询,看能不能把你这心结给解喽。” 陆小屿才想起来感谢他:“哥,你帮我付了咨询费是吗?” 陆林想了想,疑惑地说道,“没有啊。” 头上伤口没什么大碍,陆小屿意识也完全清醒,司沈然和医生沟通后,又观察了一天,第二天早起办理了出院。 车子停在陆小屿家外,司沈然没有熄火,这一路他什么也没说,陆小屿说什么,他最多应一声。再迟钝的人也能感知到他的不悦。 陆小屿吃不准他到底气成什么样,只是脑袋沉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该不会成为司沈然有史以来最快分手的前任吧。 “愣着干嘛,下车。到家了。”司沈然打破沉默说道,听起来就像送了个普通朋友到家,让人赶紧下车,免得回程遇上晚高峰似的。 “司沈然,”陆小屿心里犯怵,他解开安全带却不肯开车门,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不是很生气?” 司沈然扭头静静看他,见他那副将丧未丧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倒显得像是他做错了什么,心里只得幽幽叹气,开口说道,“你不把车库门打开,我怎么把车倒进去?” 陆小屿咻地抬起头来,依然是小心翼翼,“你真没生气?” 司沈然冷笑:“气死过一轮了,快点去开车库门,你还要在这里等多久?赶紧进去躺着。” 秋姨每日准点过来,给他和司沈然准备一日三餐。 医生说恢复期需减少用眼用脑,多卧床休息。 对于卧床休息陆小屿还是很激动,毕竟每天晚上司沈然会在他身旁躺下,光是这点就能让他兴奋得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地睁眼打量确认,直到司沈然说再不好好睡觉就去沙发,他才消停。 但是白天手机平板电脑都被司沈然没收,模型也不让碰,让他觉得非常难熬了。 司沈然白天工作忙,却坚持在家办公。 陆小屿实在无聊至极,美其名曰起来活动,实则跑去厨房和家里惟一一个愿意搭理他的人聊天。 他想顺便学习秋姨做饭的技能,一直以来他只会做中餐,西餐一窃不通,而秋姨手艺能中西结合,堪比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大厨。 可惜他没能看多久,又被司沈然从厨房揪出来,塞回了被窝里。 吃过午饭后,司沈然盯着他自己爬上床。 受不了这么每天躺着,陆小屿窝在被子里不到十分钟,又悄悄起了床。房门开着没有关,陆小屿踮起脚轻轻摸了出去,好在书房门错开,厨房门紧闭,谁也没发现他。 手机在饭桌上,陆小屿顺手抄起,一溜烟奔去院子,在门口台阶上坐着,微信上众多慰问的信息他还没来得及回复。 伊凡两天前问他:看到新闻了,你出院没? 陆小屿:出了出了,刚出。 伊凡回复得很迅速:咋这么久才回复。脑瓜子没摔傻吧? 陆小屿:手机被收了,不让我用,说要休息。 伊凡:Lim哥管这么严啊! 陆小屿不敢回复了,只能回复了一个【猫猫祟祟.jpg】表情包。 他抬头打量了一圈院子,台风走后日头高照,连着暴晒几日,不远处他种下的花花草草们蔫了一片,花盆里的小葱苗已成干草,他顿时坐不住了。 午后阳光过晒,其实并不适合浇水,但就目前这些植物无精打采的模样来看,陆小屿也管不上许多,从院子洗手池里拉了软胶管。 动静比他想象中大,水龙头刚开没多久,司沈然抱着手出现在门厅,抱手靠墙静静地望着他。陆小屿扭头和他对视,呵呵地干笑两声,把胶管递给司沈然,趁他没发作又快速跑回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司沈然摇摇头,给他浇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秋姨收拾好屋子,乐呵呵地准备回一趟主宅,路过院子看见司沈然在浇水,忍不住捂嘴笑,司沈然看见了,也没恼,和她招招手说再见。 院子里的凌霄花长得茂盛,隐隐有向主屋发起进攻的攻势。司沈然母亲最不喜欢便是这种藤蔓植物,以前对司沈然说过这种植物的危害,说多年前娘家院落里地栽过一枝,爬了主屋半壁墙面,春来和院中月季一道花开满墙,热闹至极,可凌霄蔓藤格外强势,绞杀不少月季藤蔓。 后来再想移除,栽种些温和植物就难了。即使连根拔除后,院中不知哪里总会冒出来一枝凌霄苗。家中园丁再不得安生。 司沈然心道好在陆小屿家种的是盆栽。 大门前有车子停下,司沈然关了水龙头,朝门外望去。 有人朝着陆小屿家走来。
第53章 是我开的门 嘀嘀四声落键音响起,大门解锁,一个青年推开了门。 门外的青年一头雾粉色短发,见到司沈然后格外诧异,推门的手凝固在半空,粉色啫喱似的嘴唇微微张合,忽然恍然大悟,说道:“你…就是那个姓司的?” 来人相貌与陆小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声带发音区的位置选得比陆小屿高。 不必猜测,甚至不必确认,司沈然嘴角挂上一个自认为友好的微笑,朝他伸出手:“你好,你是小屿的弟弟,陆小成?” 陆小成和司沈然握了手,笑得很灿烂,“是呀,我也认识你好久了,你就是他挂墙头上的那个人啊。” 司沈然:“?” 陆小成暧昧地眨眨眼眼,“怎么,哥哥没有跟你说吗?” 秋姨每天会做些甜品点心,其中有一样司康饼陆小屿特别喜欢,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决定起来找甜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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