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人感慨道,“这么年轻就是海大的老师呀?还长得这么好看。” 陆小屿耳根子微微发热,忙摆手道,“您说笑了。” “你看,你还很心善帮我找路。我家孩子今年也刚入职海大,我想着再找不到路,就让他来接我。” “您家孩子是来的哪个学院?” “哎呀呀,”黑衣女子仔细回想,不无遗憾地说,“名字太长了,没有记住。我做珠宝的,孩子研究的东西实在太深奥,看不明白也听不懂,有时他跟我讨论他的工作,我连他是不是在混水摸鱼诓我都不知道。” 陆小屿低头轻声笑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对他一向冷淡,说出口的话通常没什么温情可言,和眼前这黑衣女人截然相反。 他不无羡慕地说,“怎么会,有您这么温柔的妈妈,您的孩子肯定不会骗您。” 黑衣女人满意地笑了,“你笑起来很好看嘛,年轻人多笑一笑。刚才苦着脸看天,看起来好难过。” 远远的,艺术学院的钟楼在梧桐叶间露出一角,陆小屿问道,“您的展览是在哪个厅,艺术学院有三幢楼,结构有些复杂,不太好找。” 黑衣女子从包包侧面找出邀请函递给陆小屿,“艺术学院二号楼梵高厅,这是在哪?” 陆小屿接过来大致地扫了一眼,是艺术学院和市里美术馆联合承办的主题展。他的目光停留在抬头,上面写着:“沈婉如女士敬启”。 人如其名一般温婉的气质。 “我带您去吧,这个厅位置有些特珠,在钟楼后面,从错层的小广场穿过去,不太好找。” 沈婉如点点头,“感激不尽,开幕式两点半,迟到了怕是惭愧。” 绕过小礼堂和艺术学院那油画般的庭院,穿过钟楼,抵达在另一侧的二号楼。 离开庇荫处,阳光直愣愣地,倾斜直下,令人生起皮肤被灼烧的错觉。 好在楼前上小广场的台阶已有展板,工作人员在指引观展人员入场。 远远的人群中一眼能瞧见司沈然,他袖子卷起,脱下的西装背手搭在后肩,垂着头正倾听站在他身侧的沈姝君说话,脸上表情看不大清楚。 直至走近了才看见他脸上是带着温和的笑,一时间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情绪又翻涌而上,陆小屿停下了脚步。 沈姝君望着他们这边,忽地嫣然一笑,朝他们喊了一声什么,脸上露出俏皮的表情,穿着小高跟一路小跑过来。 “呀,姝君。”沈婉如抱住和她差不多高的沈姝君,两人亲昵地贴了贴脸颊,“今天真漂亮。” 沈姝君回了句什么陆小屿没听清,因为司沈然也看见了他,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似乎变回了多年前那个阴沉午后,在教学楼楼梯偶然对视的那个冷冷的带着几分凉意的样子。 他看向了沈婉如,规规矩矩地喊道,“妈,你来了,我刚还在和姝君姐说要不要去接你。” 沈婉如笑道,“没让助理跟着我就迷路了,是这孩子送我过来的。” 司沈然转过手腕看眼时间,语气异常微妙,“陆小屿。” 陆小屿老老实实打招呼,“司老师好。” 沈婉如还挺高兴,“你们认识呀,一个单位的?” 司沈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说道,“上班时间,你这是又兼职出来做好人好事了?” 陆小屿一愣,脸色渐渐发白。 听他这么说话,沈婉如颇为不满地说,“小然,怎么能这么说话。是我主动向他问的路,你应该谢谢他才是。” 陆小屿连忙道,“主任,抱歉,我、我没注意到上班时间到了,我先回去了。”说着朝沈婉如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姑妈,我们先进去吧,马上就开始了。”沈姝君说着,朝司沈然使了使眼色。司沈然望向陆小屿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大步跟了上去。 “陆小屿。”司沈然腿长,两三步就跟上了,陆小屿没想到他会跟过来,有些忐忑地停下来等他。 司沈然看他那幅样子,日光照得脸上皮肤在反光,心里叹了口气,问,“你今天申请紫外线免疫了?” “什么?” “先拿外套挡着,”司沈然说着,抖了抖手里的西装外套,抻开了往他头上兜头一罩,“不是紫外线过敏吗,这么晒不怕长疹子。” 陆小屿手忙脚乱地接住西装,“我…天气太热,就忘了。” 确实很热,西装笼在头上,隔绝阳光的直射,但闷热感却加重了。 然而陆小屿无所谓闷热不闷热了。 “走吧,”司沈然回头看眼母亲和沈姝君,沈姝君嘴角勾起一种说不明的微笑看着他俩,母亲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容,还伸手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来说,“下午学会还有报告,我还要去理二,一起走吧。” “哦…” “刚才…”并肩前行一段路,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下来。 司沈然谦让,“你先说吧。” 陆小屿问道,“刚才那位是你的母亲?” “是我妈妈。”司沈然直截了当地说。 “哦…这样。”陆小屿:“好年轻呀。” “你只想问这个?” 陆小屿点点头。 两人顺着校道又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眼见快到理三楼,司沈然知道再等他开口不大可能了,说道,“刚才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话,谢谢你给我妈妈带路。她对方向不是很敏感。” “我…” “但是,陆小屿,今天中午的事情我需要跟你说,你就算要念博士,也不应该是找樊润觉,他这几年的研究太散,带的课题变化过快,也没有拿到什么研究经费,这对学生的发展并不好,他现在偏向工程技术,和你的方向简直是南辕北辙。我之前跟你讨论过的阿夫纳教授是更好的选择。” “其实我、我不想再念博士了。” 这话刚出口,陆小屿就后悔了,因为他能察觉到,司沈然似乎更不悦了。 空气像是骤然降至冰点,刚放晴的天空又被西伯利亚高压占领了。 “为什么?”司沈然非常不理解,“你在T大顺利念下去就能毕业,本身就不应该轻易放弃。谈个恋爱受伤打击有这么大吗?” 两人穿过马路,到了理三楼下,理三楼有一段路是走廊,遮住了阳光,陆小屿把司沈然的西装挽在了臂间。 “不是的,和这个没有关系。” 陆小屿想解释,但不知说些什么,索性闭紧了嘴不说话了,他扭头看向理三一层的玻璃窗,司沈然没什么表情,微微抬头看着前方。 他在电梯间前面停下来,转过身来试图解释说,“樊教授是我弟弟在南洋给我联系的,他不了解我的专业,觉得只要是理科都大差不差。我很早就跟他说过,我不想念了,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才选择退学。但是他一直都不听…” 这话不知戳中司沈然哪根神经,他越发生硬地回道,“陆小屿,这些事情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是你的人生选择,跟别人没有关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要把责任推卸给别人。但是你要想清楚,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你懂我意思吗?” 陆小屿不是很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了。” “我没有想推卸给别人,”他不知道司沈然那股无名之火从哪冒出来,接着说,“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自己的事情自己把握清楚就行,你上去吧。” “哦…” 司沈然刚才的一番话堵在心口,陆小屿心里五味杂陈,只能说,“那我先上去了…” “回来。”司沈然叫住他。 “嗯?” 司沈然自认为冷酷地指了指他的臂弯,“我的西装,还我。” 司沈然飞阿国的行程通过微信群告知了实验室的众人。 就连迟钝的郑晨都能看出来,司沈然心情不好。 以前找他签字还会礼貌性一笑,现在则是冷淡地点点头,签完后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出主任办公室,隔着大洋接着飚英文。 郑晨瑟瑟发抖,拿着签了字的文件,逃难似的飞奔出主任办公室。 ZC:你们知道吗,他不知道在帮人改什么东西,语速好快,我只听懂了句话,他说那人写的东西是‘劈死噢夫西特’。说你自己看看自己写的东西,水平连我家洗衣机的AI都比不上。@小屿,你和主任熟,你知道他最近咋了吗,男生应该不会有生理期吧? 小屿:? ZC:你们说这在阿国不算霸凌自己的学生嘛! 小屿:…… ZC:说起来,你怎么就精神了两天,最近又变得丧丧的了,打起精神来啊兄弟! 李灵芝忍不住了,私聊他说:不会安慰别人就闭麦。 那天之后陆小屿在微信和司沈然又解释了一番,然而司大教授是个大忙人,只回他一句,“好的”,再没下文。陆小屿也就不敢给再发。 司沈然工作的时间愈发长,早上来得很早,晚上十点以后人还在办公室,完全不像是暑假前最后一周的工作时间。 期末实验室安全检查通报上,他的大名被挂在最前面,让人不忍直视。 司沈然也没想到整改事项能比化工学院还多,实管部的妹子亲自把整改单送过来,他接过来时带着微笑礼貌道谢,妹子被他的笑容蛊惑,脸上泛起微红,连声道不客气。 实管部的人离开,司沈然紧接着黑脸进了办公室,花了半个小时重新梳理分工,把整改单上的问题和人一一对应,并要求什么时候整改完什么时候放暑假。 细枝末节到令人发指,惹得办公室一片哀鸿遍野,当然,众人也不敢当面抱怨,只能在小群里疯狂刷屏哀嚎。 今天司沈然被学院邀请去当评委,不在办公室,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纷纷猜测司沈然这几日平静下隐藏的狂躁到底是真实还是错觉。 郑晨摇摇头,判断道,“肯定是表白被拒了。” 曹乐乐呵呵一笑,“拉倒吧,就是你被灵芝甩了,主任都不可能被人拒绝,谁能抵挡得住他啊。” 郑晨对着窗户照照,扬起头来努力露出下颌线,摸了把头发,发出直男的深刻质疑:“他有那么帅吗?难道能有我帅?” 曹乐乐翻了个白眼:“高下立判好嘛。” 两人趁着低气压不在,好好地斗了一番嘴,直至李灵芝被他俩烦得不行,叫停了这场斗争,让他们赶紧干活。 连韩靖柏也感觉到司沈然哪里不太对劲,他给司沈然打来电话,询问实验室扩充人员面试的安排。 没想到开口就被司沈然没好气地怼回去,“没时间。” 韩靖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我的祖宗,你不是缺人吗?还有陆小屿的申请我发你了,你有空处理一下啊,不天天吵着没助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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