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自己的手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儿。 罗明想做俱乐部,一直在研究,闲暇得时候就读点心理学的书,边看边打量我。我好容易休一天假,啥事都不想干,就想躺着。罗明拿手指头戳我,咱们…去看看医生吧? 去看医生干嘛?我胃老毛病了,养养就好。 不是,他举起一本《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我是说这个。 我没有,我很好,我没事! 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去去去,一个钟头好几百,嫌我钱多了是不是!我说,一下都不勤俭节约,我看你就是生活太好了烧的,你今儿中午不许点外卖! 真不去? 不去! 然后我俩陷入了沉默,其实我们都知道症结在哪里,只是避而不谈。 但罗明显然没放弃,我睡觉的沙发边被塞了好多相亲角小广告,男的女的都有,甚至手机都被他下了同性交友软件。 我踢他一脚,骂他,你不是要弄工商审批吗?弄完了吗?别他妈一天到晚给我整那些没用的! 他被我踢得翻在沙发旁边,嘀咕了一句,其实我也知道没用。 公司逐渐步上了正轨,最初是依托申杰手里的注射器专利,刚起步时处境艰难,后来市场打开了,就开始盈利。罗明看了我屏幕一眼,啧啧不止地道,血赚! 哪那么容易?我头疼地要命,按着鼻梁回他。 罗明的俱乐部赔得厉害,没过多久就关了,后来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回学校去读了研,学的还是心理学。 不继承家业了?我问他。 算了算了,罗明讲,我爸至少还能撑个二十年。 我二十五岁的生日,研发部技术攻关成功,研制出一款新型关节假体材料。我刚从便利店白象牌“长寿面”碗里抬起头,就被匆匆赶来、头发油得像一周没洗的申杰抓住了。他兴奋得像老婆刚生完的新爹,拉着我摇晃,说子卯,成了! 我只想把嘴里的面条吸溜完。 他滔滔不绝,好不容易新产品研制成功,马上可以进入临床试验和应用期了,但是湖都大学林愈教授手上的那个专利的授权…… 申杰目光灼灼地看我。 我咳嗽两声,说申杰,我今天休假呢。 反正休假你也是在公司。 在公司我也在休假。 林教授那个专利授权,必须要快点拿到。 好好好,我说,行的祖宗,我跟董事会商量给你发奖金,你好歹让我把今天休完。 奖金你自己拿着吧,谈授权去,给我谈授权去。 好歹让我把这碗面吃完! 吃完赶紧去!他说。 奶奶的,我严重怀疑这小子就是用金钱诱惑我给他实现职业理想的,但我也不是不乐意的,反正有钱嘛。 授权谈得并不轻松,我找了罗明,罗明找了他导师,他导师找了朋友的学生才搭到湖都大学的张老师,又通过张老师联系到林愈教授。 几天后我和罗明出发去和张老师通气。罗明说幸亏张老师原本是林教授的学生,不然还没这么顺利。 临行前,他便要带我去商场买衣服。我说我有正装,他嫌黑漆漆一片像个老头。罗明对吃穿研究都颇深,轻车熟路地带我去了家老店。他在成衣区选了一圈,让我去试,他说你才多大岁数就乌漆麻黑的,皮肤这么白,穿墨绿色好看。 我看着那一堆衣服就头大,我说随便买点就行了吧。 那怎么成,罗明耸肩,小一万的东西,怎么能不谨慎? 这么贵?! 哎哟哎哟,罗明说我,你也该消费升级了,还买不起吗? 我去换上,做工是很精细,面料也颇有质感,和公司一起订的五百块钱一套的正装很不一样。墨绿色的西装外套显得人很挺拔,衬衣领口的位置还很细致地绣了一簇橄榄叶。 我立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嗯,帅的。 罗明很兴奋,不顾我的抗议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说哎呀,不愧是我闺女,这小脸,这腰这腿,绝了! 我在他紧吹猛打下买了整套,刷卡的时候宛如掉肉。 去去去,我打掉他的手,好贵的东西!把你爪子拿下来!再给我弄脏了! 看你金贵的,他说,明天见张老师就给我穿上。 啊?这么正式?我觉得这件都能留着我结婚穿。 出息吧你! 我在高铁头等座东瞄西瞄,心说我之前来的时候还是绿皮火车硬座票呢。罗明说,卢总,你好歹是个总了,有钱有貌的,别整天抠抠嗖嗖地露怯。头等舱坐起来,豪宅买起来,豪车开起来,年轻貌美的男男女女约起来,别整天整的和苦行僧一样。 我转过头,瞟了他一眼,示意他:我没那种世俗的欲望,让我感兴趣的只是赚钱本身。 罗明又被我浇了盆冷水,叹了口气,点了点我布兜——那里经年累月揣着一盒烟。 傻帽儿,他低声说,你闻味儿也别闻北戴河啊,那烟不好的。 我的指头在口袋边摩挲了下,习惯二十一天就能种下,二十一天就能改。但要是持续了十数年,那就不只是习惯了。它是已经愈合的伤口,平常的时候安安静静,一到阴雨天隐隐作痛,痛到骨头缝都阴冷。 习惯能改,但本能是改不了的。 我们和张老师约在湖都大学门口的咖啡馆,罗明说张老师还在读博呢,兼职做辅导员。我和罗明坐在靠窗的隔间里,大概五分钟左右,门开了,进来个青年男人。 来人长得很斯文,米色的长大衣,鼻梁上架了个金框眼镜,精致到让人感觉每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他眼睛弯弯的,看着很面善。 这是张老师,罗明介绍,这是卢总。 我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张老师好,我叫卢子卯。 张老师静静地抬头打量我,回握住我的手,没放。我想抽出来又觉得不礼貌,偏头看罗明,罗明居然在憋笑。 什么情况? 张老师突然捏了我手一下,歪头道,卢总,我是张文彬。 我惊呀,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才一米六几,现在像抽开了条儿,风度翩翩,气质儒雅。我想起他的“卷王故事”,不禁好笑,抱歉道,嗷,你是小学委,这么多年了,变化可真大,我都没认出来。叫我名字吧,什么卢总的,听着别扭。 张文彬点头,和服务员要了杯美式。他侧过脸,认认真真地看我,不知道为什么,目光有点热。 可是,子卯,他轻轻地笑,我老远就认出你了。 同学情比金坚,我们三个聊得热火朝天。因为张文彬的牵线搭桥,授权谈得也很顺利。拿到专利许可之后,经过临床试验期,公司的新技术产品成功投入市场……后来,罗明问我公司选址是不是找人算过,收益这么好? 我笑了笑,没说话。 回了海市后,汝英劝我换个车子,她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一个穿Prada的就是比穿杂牌子货的更能得人青眼。车子不是车子,是战马,开个像样子的车出门谈生意,就是赢在起跑线上。 于是我去了车展,会场里人头攒动,新车乖乖趴在地上任人挑选,讲解员口里说着各种参数性能,我也不懂,我就是那种只会说“那我还是要个粉红色的”的人。 原本想让秘书全盘负责的,但路过Lambo展区的时候,看着里面的大牛,突然记起有个爱车如命的人说过他还挺喜欢的。 他当时笑着说,这发动机和变速箱,2.8秒时速就能破百,多帅。 我一听他讲车我就犯困,迷迷糊糊地说,买。 他就凑过来亲我耳朵,牙齿轻轻啃咬我耳廓,说,梦里啥都有。 我看着展台上的车泪眼朦胧。 等回过神的时候,我面前已经摆了远超出预算的签好字的订车合同,我神在体外地看着要淌下哈喇子的罗明,轻轻地说,我好像还挺有钱的。 耳朵像织了一层膜,把罗明拖长调的“喔”声拦在外面。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鬼能不能推磨我不知道,但是有钱能买好车。 哎,好想给他买车子。 ---- 久等了朋友们! 这章是不是特别粗长(*≧ω≦)
第49章 不是我的月亮 人才招聘的时候我招到一个秘书,某某名牌大学毕业,业务能力超群,是中意德法四国混血,还精通六国语言,就是名字有点神,叫苟齐梓,据说是他爱好中医文化的混血外婆起的。 我问他妈叫什么,他说叫当归·冯·缪杰尔,家里还有个名叫胖大海的小姨。 苟齐梓的名字虽然比较随意,但工作起来一点儿也不随意,自从他上任,我的各种行程安排都妥妥贴贴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都有时间听罗明拉呱了。 张文彬周末老爱往海市跑,这周他也来了,约我和罗明吃日料。文彬说那家日料店是他最喜欢的,环境清幽,坐落在半山腰的竹林里。到了地方,酒肴刺身寿司釜饭轮流登场,食材是很新鲜的,但我吃完后最主要的感受还是——没吃饱。 吃过饭,我和罗明在车后座窝着,文彬开车。车停下,我往周围一看,茂林修竹,直直入了山里。我奇怪,这是哪? 文彬微笑道,过来泡个汤,再住一宿。 泡汤?我正疑惑,他又继续说,你不是说最近老是劳累,颈椎不大好吗,正好热乎乎地舒缓一下,这边拔火罐的师傅也不错,一会儿再拔个,保证你神清气爽,工作效率倍增。 你对海市挺了解的?我说。 他看着我,睫毛嗡动了下,说,我做过功课。 功课?什么功课? 海市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给我点,网友们做的旅游攻略,我都看了些,然后大学的时候也来过几次,积累了一点经验。 我一乐,我和罗明都在这儿,你做什么功课啊? 张文彬摇摇头,你们俩啊,一个工作狂,一个每天玩的地方不是迪厅就是酒吧,我要不自食其力找点好吃好玩的,每次来的时候多无聊啊。 我奇道,那你还来? 他突然凑近,戳了我脸一下,我要不来,你要在家宅死? 我下意识退了半步,他手在空里僵了下,收了回去。张文彬眯眯眼睛,说没事啊,我受累,你跟着玩就成了,觉得不好意思就请个客。 请客当然成啊,我说,就是……一会儿咱们澡要一块儿泡啊? 当然啊。 扭扭捏捏的,罗明拍我,你是大姑娘啊?没听说过好兄弟就要坦诚相见吗? 我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以前没和人泡过澡? 其实泡过。我心里说。 我眉心动了动,压了压自己的肩头。叹气道,要不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干嘛呀,罗明笑话我,来大姨妈吗?人家文彬不容易来一趟。这是看你颈椎不好特意选的地方,不带这么不领情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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