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在心头,堵得罗竞鼻头开始发酸。 他这人很难有复杂迂回的情绪体验,不是开心就是难过,用奶奶的话形容,他是个二极管。 他走过去放掉浴缸的水,用毛巾将陈侦包裹起来,放缓声音,“不能再泡了,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给你热杯牛奶,喝完后好好睡一觉。” 罗竞看着陈侦蔫蔫的样子又说,“不想睡觉我们也可以聊天。” 好的是陈侦坐到沙发上没有再哭,甚至还打开投影随便放映了一部电影,罗竞一直观察着陈侦,牛奶热到刚刚好便端着杯子过来。 陈侦没有拒绝罗竞的牛奶,端过杯子小口小口的喝。 罗竞拿来吹风机,热风在指间穿梭,柔软的触感很难相信像陈侦这种坚毅沉稳的人也有如此柔软的发丝。 不仅仅发丝,陈侦身上其实有不少柔软的特征,只是被隐藏起来,不易发觉。 罗竞不清楚是因其双性的缘故,还是只要是人就都具备某种柔软,但显然陈侦是拒绝这种柔软的,因为在他眼里,柔软代表着脆弱。 他不敢继续解释米粒的事情。 如果陈侦抓住这条线继续往前追溯,掉不掉马就在一瞬间,因为罗竞不愿在除孩子以上的事情再欺骗陈侦。 如果陈侦问为什么一直装作不认识。 罗竞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体秘密。 甚至两人第一次相遇,为什么罗竞会出现在那条街道上。 任何一个问题都能逼死罗竞。 罗竞突然理解大牛说追的辛苦,再也不敢骗老婆那句话的意思。 “我小时候是个爱哭鬼。”罗竞将陈侦拉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陈侦的背部。 “不是假哭,真的哭,哭三个小时不歇息,哭累了吃点东西又继续哭,据我爸说那时没什么母慈子孝,我一哭我妈就化好妆拎着包出去参加闺蜜聚会去了,大约也是我很难带,我妈生了我后坚决不要第二个孩子。” 见陈侦情绪还算稳定,罗竞继续说,“太小的事情我不太记得,有意识的时候大概在四五岁的时候,我发现哭是一件很好的武器,妈妈烦我不在家,爸爸忙着公司的事情,带我的佣人们担心我哭坏身体就尽量什么都满足我。” 直到有一次去爷爷奶奶家。 被军队的二叔看见罗竞有一次企图通过哭达到目的时,他从二叔脸上看见某种不耐和不认同。 那时罗竞尚未意识到危机,通过哭再次达到目的后,甚至挑衅地看着二叔,然后他被送去了军营,童子军的最低年龄是六岁,罗竞勉强合格,一开始他还很兴奋,当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没有顺从他的心意时,罗竞再次发动绝技。 然而这一次没人理会他,他站在操场从早上哭到晚上,哭到后面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哭才怏怏地收起嘴巴。 然后发现宿舍的灯早熄灭了,浴室没有热水,餐厅也没有食物。 但就这一次,罗竞再也没哭过。 除了不再哭,他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在军营里适应的特别快,而且性格外向,生命力顽强,几乎哪里有调皮捣蛋的事情发生,里面都有他的身影并且是带头的那一个。 没人知道从操场走向浴室再走向餐厅的那个晚上,年仅六岁的罗竞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细腻的陈侦有幸解读到。 用哭来解决问题的罗竞其实是在宣泄母亲的不耐烦和父亲的忙碌,他是个叛逆的孩子,这种叛逆兴许在基因里就刻下深深的痕迹。 当他进入军营后,所有人都以为军队生活治好罗竞爱哭的毛病,其实并不是,他只是转变叛逆的表达方式,特别在哭这项技能失效后。 陈侦不得不承认,罗竞是旺盛的。 他将叛逆一直持续到现在,甚至似乎打算一直持续下去,从他对两人的关系,对组建家庭抚养孩子的态度上都能看出罗竞的叛逆。 陈侦不清楚这种叛逆会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消失,但人不可能一辈子维持着某种秉性不发生变化。 于是,陈侦抓紧罗竞的腰际更伤心了。 甚至发出小声的抽泣。 罗竞仰头望天,TMD聊什么哭不哭的事情,陈侦一定以为自己在暗讽他。 罗竞以为陈侦哭一晚上第二天怎么都会好转起来,至少说话阴阳怪气之类。 然而并没有,陈侦就好像突然进入情绪休眠期,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连工作都不太上心,甚至,连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太多反应。 罗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在陈侦面前表露半分,一面忙着照顾陈侦,一面忙着乐队里的事情。 圣诞节前后都有演出,这次除去酒吧演出,还有一个电视台晚会邀约。 “听说明年X台在筹办一档摇滚节目,我们很可能受邀,如果能参加这期节目,我们可不就出圈了!”乐队成员小声而兴奋的议论着。 大牛和罗竞对视一眼,没太参与到话题。 其实电视台已经跟大牛洽谈过几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牛也极力想参加,但卡在罗竞这里,如果参加这档节目,明年三月份就要进组,虽然不像拍戏在剧组一待就是几个月。 但拍摄期间肯定不可能回家。 明年三月份陈侦生产完才刚刚出月子,罗竞不放心。 大牛没有像以往那样劝说罗竞,只是把事情说了一下,甚至连厉害关系都没有分析,他平时里管罗竞管得凶,但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也说不出让罗竞为了事业放弃陈侦的事情。 兴许有人要问,就不能兼顾。 凡是跟过乐队或者剧组的,都知道忙起来的时候就跟行军打仗似的,一整天下来别说休息,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 陈侦疑似产前抑郁的事情,罗竞没有详说,大牛是过来人听明白了,便更不敢多说什么。 嘴里不说心里急,没人时一支烟接一支烟的抽,当他站在过道又抽出一支烟时,罗竞按住他的手,“你要是得肺癌死了,我可不会管妞妞。” “滚蛋。”大牛到底将烟塞回去。 罗竞看了眼屋子里还在兴奋聊节目的大伙,压低声音,“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大牛松开一口气,罗竞没直接拒绝就是最大的让步,节目组那边他可以去周旋。 “最迟年前要定下来。” 罗竞点点头,他眉眼深邃,加之剪成三毫米板寸后就没再更换形象,不笑时颇为唬人,大牛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担当。 他拍拍罗竞的肩膀,“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催熟的味道都不好。” 罗竞脑子转了一圈才明白大牛在涮他,笑着给人一拳,屋子里的队员们顺着门缝看着这一幕纷纷放下心,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但都意识到Edge应该遇到棘手的问题。 Edge一直给人爱玩不靠谱的感觉,但谁都知道深渊乐队不能没有Edge。 作者有话说: 祝小可爱们双节快乐! wb见主页,开站后再见~
第五十五章 【那些都不重要】 罗竞决定了。 走哪儿都带着陈侦,跟上次强行绑架陈侦参加巡演不一样,这次事先说明,为了讲道理时不卡壳,罗竞写了演讲稿还背诵得滚瓜烂熟。 每次行程的时间,他的工作时长大概是多少,陈侦待在隔壁的房间还是附近的酒店,出行穿什么衣服,会带哪些东西,又准备哪些娱乐消遣的东西,事无巨细的汇报给陈侦。 完了再添一句:“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起先只是出去排练,罗竞有时候让陈侦在车上等,有时候让他去隔壁房间等,车辆是那辆改装过的保姆车,空间舒适私密,陈侦没有表现出抗拒,而且每隔一个小时,罗竞的电话就会打过来,陈侦有时候会接,接起来后没什么情绪,依旧给人怏怏的感觉。 如果他不接,罗竞跟大牛就会噼里啪啦跑下来查看,发现人只是睡着了,两人就会靠着车门拍胸口大喘气。 慢慢的,陈侦愿意离开保姆车去排练室附近的休息室,罗竞工作做的很到位,提前带人进来,等队员走了再离开,队员们以为陈侦生病了,不敢过来吵他,经过休息室都蹑手蹑脚,看着罗竞的目光充满同情怜悯。 去外地演出的活动一律不接。 罗竞不可能在钱方面亏待兄弟们,时不时在群里发个红包,到后面大家都不敢抢红包,私下还商量要不要给罗竞搞个众筹。 直到陈侦对罗竞终于有了正向回应。 以往罗竞安排这些事情,陈侦很少说话,偶尔回应个“随便”。 当罗竞提及要去参加电视台排练时,陈侦依旧安静的听着,但因为情绪不好一直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些许,他的目光落在罗竞握着他的手掌上,大约因为照顾他很久没攀岩,掌心似乎柔软了不少。 陈侦缓缓望向罗竞,“会不会很麻烦?” 罗竞心头一热,连忙摇头,“不麻烦,大牛认识导演,预留了一间休息室。” 其实那是给罗竞的休息室,但罗竞并不觉得跟大伙挤在公用化妆间有什么丢脸的。 不仅如此,罗竞还感受到陈侦开始回握他的手指,力量不大,但很清晰,他听见陈侦说,“我知道我最近不太对劲,但是我没法控制自己,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罗竞感动得差点流下眼泪,“我恨不得你一直这样麻烦我。” 罗竞亲密地碰碰陈侦的额头,鼻梁和嘴唇,又在陈侦怏怏地看着他时,吻住陈侦,这个吻不算热烈,罗竞忍耐着将陈侦搜刮一圈后退出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侦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侧过身在罗竞怀里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蜷缩起来。 两人个子差距不大,陈侦孕后期肚子渐大,罗竞抱着并不方便舒坦,但他牢牢抱着陈侦一分一秒都不想松手,眼眶红了又红,他能感受到陈侦在努力回应他,哪怕被废墟里厚重腐烂的淤泥一遍遍裹挟下去,陈侦还是坚强的伸出手拉住他。 他也只能一遍遍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为很多很多事情。 这种带着愧疚的感同身受让罗竞对陈侦到达一个百依百顺的程度,陈侦并没有好起来,情绪低落的同时对罗竞产生强烈的依赖。 他会对比每一次罗竞细微的差距,例如电话没有准时打过来,而是推迟一两分钟,这次离开时只亲吻陈侦的额头,没有亲吻嘴唇,甚至端过来的牛奶没有之前的热。 任何一个差别都会引发陈侦的低落。 陈侦的敏感并没有消失,他意识到自己越来越依赖罗竞,却没有办法从泥潭里挣脱出来,就像一直让他无法摆脱的泥潭突然产生了旋涡,不断吸着陈侦下坠,罗竞拉扯着他,他也在自救,但来自旋涡的吸力却越发强劲。 陈侦越来越焦虑,在烦躁的同时对罗竞越来越苛刻,罗竞的甘之若饴会让陈侦短时间放松,可一旦想到如此依赖的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绝望的情绪又险些让陈侦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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