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人老了,不想搞这些。”老板摆摆手,却叫住我,“不过小衡啊,你想承接这间蛋糕店吗?” 老板知会我他儿子在国外挣了钱,现在想接他过去养老,老人一辈子没出过国,打算出门转一圈再回老家歇息,蛋糕店也不开了。 只是最近在思考转让,问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从打工人到做老板的心思。 我此前其实从未有过,仅仅是想安安分分做一个蛋糕师,并且无需操心店铺经营。 只是这时老板给出这个提议,像是点醒了我。 与其一天天纠结情爱是非,不如把自己投入到事业中。 ——虽然一间小小的蛋糕店,也谈不上事业。 然而我却幻想出了一张青涩幼稚的蓝图。 ——倘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我会怎么样把它经营好呢? 对于当老板这件事,我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几天的协商转让后,按耐不住的兴奋,驱使我把结果发在了朋友圈里。 顾淮倒是主动联系了我,说是要来看我怎么闹笑话,我跟他约了地方,跟他阐述我的想法。 那日之后,我好像很乐意和他讨论一些事情,平时也会聊些日常。 “转性了?开始搞这个?”顾淮对我的转变表示十分惊讶。 近来我倒是很认同孟尧天天挂在嘴边的观点——爱情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比金钱来得实在? 这些想法的来源,是我发现多数的订单来自于大学城。 我手头的资金并不多,承下这间蛋糕店后,不得不千方百计设想方法减少成本。因此想过租用居民楼以减少店铺租金和水电费用,但考虑到住改商牵涉的一系列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咬牙支付商铺租金。 于是便走了另一条路线,如果能够顺利实施,资金倒也能周转起来。 “蛋糕店不是缺员工吗?”我给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招些大学生。” “……这里靠近大学城,骑手到达配送地后,同样可以交给兼职的学生送货上门。 “勤工俭学的学生总还是有的。这些钱不一定能招来多少社会人士,但总能招来一些大学生。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絮絮叨叨说着,又抬起头,却发现顾淮正一眨不眨看着我。 见他像是在走神,我喊了他一声:“顾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觉得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回过神来,皱眉盯着我道,“奸商……” “这怎么能叫奸商呢?这叫做非零和博弈,我给他们提供兼职平台,他们用劳动换取资金。”我朝他挑眉一笑。 …… 晚上刚回到宿舍,我想起顾淮之前跟我提及玩具厂里面一些事,由于管理人员错误决策生产的几批滞销玩具。 我从中得到启发,拿起电话给他打过去,询问这几批玩具的下落。 “怎么想起这个了?还要为我增长营业额吗?” “帮你物尽其用。” 我选中的是一批生肖麻将,设计其实很可爱,适合当摆件,但出厂后同样销量低迷,低价抛售补不回生产线成本。 毕竟是资本家,宁愿把玩具扔了也不会乐意压低市场价格。 但是这些积压的玩具,当做赠品送出或许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不乏会有人为了赠品去买小蛋糕。 哪怕仅仅是提升消费意愿,也是好的。 “想好怎么附赠了吗?” “想好了,会根据蛋糕价格赠送一定数量的小麻将。”我想了想,又道,“凑齐胡赠送四寸蛋糕,凑满一副麻将送六寸蛋糕……后面再根据实际情况规划吧。赠品在他们手里,想换蛋糕也行凑齐当摆设也行。” 我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评价我:“幼稚……不怕他们换牌吗?” “没关系,能赚钱。”我规划得兴高采烈,“玩具我跟你分——” “送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他挂断了电话。 虽然我知道顾淮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钱,但是如此一来,便像是被浇了盆冷水。 后来我又打开了信息框,把详细的分成给他发了过去。 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而不只是他对我的小恩小惠。
第二十三章 旧友 【当然……一直都很优秀。】 我前前后后忙活了一段时间,上平台、推广、招工,以及其它零零散散的事情。待到方结束忙碌的日子,闲下来看手机里的时间,才发觉此时已入盛夏。 暑气把城市蒸熟了,来往的人像是摊晒过度的鱼干,耷拉着脑袋。 透过蛋糕店的玻璃往外望去,浮动的空气里连树也萎蔫,街道里尽是萎靡不振的气息。 在这个连呼吸都觉得费劲的夏日,唯有顾淮反其道而行之,如同注射了兴奋剂般十分有活力。 随着顾淮推门而入,一片汹涌的热气灌入店里,我被暑气扑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就见他朝我扔来一瓶冰镇饮料:“接住。” “谢谢。”我同他道。 他现下像是闲来无事,常常往蛋糕店来。 顾淮一如既往坐在临窗的位置,手里拎着瓶罐装可乐,时而有冷气从指尖溢出。这人举手投足间都显贵气,同蛋糕店朴实的装潢着实不搭。 我倾向于把这比作天子体恤民情、微服私访,令我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店蓬荜生辉。 忙完手里的活,我坐到顾淮旁边与他共饮,问他近来不用赶业绩吗,是否成功打入员工内部了。 “你还敢说,托你的福,店员们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顾淮闻言冷笑。 我试图解释:“我当时不过才见了你几面……” 他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道:“只有你会觉得那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江衡,你早把我忘了是吧?”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我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顾淮的手倏然伸来,我来不及躲开,而他只是替我理了理衣角,后又收回手。随着一股近乎甜腻的山茶香气窜入鼻尖,我才依稀记起来什么。 “也是,毕竟从小到大,你总跟在付泽身后。”顾淮手指轻叩桌面,不露声色地盯着我,“江小公子,你还记得以前有过一个家里开玩具厂的玩伴吗?” 我确实有个这样的朋友,那时叫的小名,甚至于也不太清楚对方叫什么。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我还记得不太懂事时,笑过他一身塑料味。 其实不是真的有什么异味,只是一些挖苦取笑。 当初我的脾气确实很骄纵,也是仗着自己家世,平日里待人不冷不热,拿别人打趣总没多顾及对方心情。 后来多年不见,我把很多事忘在了脑后,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我完全没认出他。 现在他身上没有塑料味了,时常换不同的香水。 我万万没想到一句话被他记了那么久,心里瞬间涌起做坏事多年后被提起的窘迫。 我怔愣半天,开口却是一句:“抱歉,我没有恶意……” “哈……”他低笑一声,“我缺你这声道歉吗?” 说是这么说,我抬眼时碰巧撞见他脸上那丝紧张消失,重新回到此前放松的状态。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是真的在等一个类似的回答。 “也不至于那么久没见吧,高中还是同校,怎么就把我忘了?”顾淮却像是很在意,执着地要追问一个答案。 我总是需要他的逼问和提示才能想起一些事情,对此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的没错,我这么多年,似乎只关注着付泽,甚至没有注意到幼时玩伴在同个中学。 “你后来出国了吗?没怎么听见你的消息。”我讨厌这种追问,往往选择回避 因为我回答不出所以然。 顾淮起初不做声,手指拨动着易拉罐上铁环,笑我:“有你也不会去关注。” “胃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吧?” 听到我这话的时候他明显地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忽然跳到这里。 “是。”他很坦然。 “你从小就争强好胜,什么都想当第一,会为此累垮身子,可能性太大了。当然……一直都很优秀。”我丝毫不掩藏话里的赞赏之意,说罢朝他眨了眨眼。 笑话,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不是失忆。 顾淮拨易拉环的手一顿,也朝我眨眼,眼里的情绪却很复杂,不止是震惊一种,不乏有收获褒奖的喜悦,但更多的我看不出穿。 他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表现像是一层伪装,此刻难得脱卸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青涩与手足无措。 不过只是一瞬。 顾淮收敛眼神:“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夸人。” 我微微颔首,提起手中饮料同他碰杯:“我小时候傲吧?什么人都看不上,也不止是对你。”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的聊天才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哪里是谁都看不上眼,你不过是把一心不二用做得很好——那会你在晚会上唱歌,眼睛只盯着台下的付泽——这事大半个学校都知道。” 我一时脸热,转过头不再看他。可我只顾为曾经的自己尴尬,忘记去问他为什么对这些小事记得那么清楚,错失了一个极好的反击机会。 作者有话说: 有存稿的日子到此结束!/滑跪
第二十四章 新故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晚上他离开蛋糕店之后,我独自去到海滨长廊吹了半宿的风。 顾淮提及的往事,仿佛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子,将我生活那一池平静得近乎死寂的湖泊打碎,余留一圈圈漾起的水纹。 就算我假装忽视那枚小石子的存在,也没办法做到不去回视当年那个自己。 这天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倘若不是蛋糕店转让,他以为再也不会看见当初的江衡了。 …… 就像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一般,我变成了一个站在蛋糕店柜台当摆件的吉祥物,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劳作,同每位客人询问简单机械的话语。 我当时愣了片刻,跟他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老板也好,员工也罢,我不清楚在你心里我应该抵达什么样的位置。我不觉得如今的生活无聊枯燥,亲手做出来的蛋糕能给顾客带来一份好心情,这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记得我是这样回复他的。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属于我的中学时代,因为三言两语勾勒出的那个熠熠发光的少年,同我平凡且无所作为的现在,中间横着一道天堑似的难以跨越的大河。 我不怕人笑话落魄,但畏惧旁人投来诸如“江郎才尽”此类的怜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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