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徐先生,之后很久没有联过他。 距离最后一次聊天记录已经过了有段时间,我们像是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人生轨道里,走在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上,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 也许在得出一个确切答案之前,我不会去找他。 同样的,徐先生守着他的分寸感,也没有再来店里。 …… 蛋糕店的工作日复一日,寡淡得像是五味跌出了生活。没了前些日子的起起伏伏,倒也安详自在。 我站在柜台前走神,想着过几日孟尧的生日快到了,是时候该给他准备蛋糕了。 门口有了动静,我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顾淮。 我没想到他会降贵纡尊光临本店,一时也没做出对来客的表示。 直到我看了眼他递过来的单子,才想起是前几日有人订购了蛋糕。 “之前让人帮我订了个蛋糕,给我母亲庆生的,看到店名发现是你这里,就自己过来拿了。”顾淮杵在台前,似是在环顾四周。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听他夸赞:“不错,好评如潮。” “我只是替老板打工的。”我如实赔笑。 “你先坐吧,我去打包蛋糕。”说着,我拿了个蛋糕纸盒。 “不急。”顾淮说着,在窗边椅子坐下。 …… 我拎着蛋糕回来时,却见窗边还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中顿觉不妙。 走近一瞧,果真是徐先生。 他坐在临窗的位置安静看书,像此前般等着我去询问他要点什么。 ——这蛋糕店的生意看起来是不能做了,整日来来去去的顾客里少不了这几个阎罗。 哪怕心里叫苦不迭,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先生,您的蛋糕。”我先把蛋糕递给顾淮,试图用语气和眼神提醒他。 他抬头接过蛋糕,许是我后来也没这么叫过他,此刻他眼里尽是对我态度转变的不解。 我朝他客气一笑,却是莫名心虚,只盼着他快走。 谁知顾淮见我一系列举动,倒勾起了他的反骨,坐着不走了。 我一时无言。 转头问徐先生需要什么。 “还是一份戚风蛋糕,谢谢。”他用一如既往的语气点了往常一样的甜品,语气平淡而轻缓。 我应了他,转身去拿了切件。 我送上蛋糕切件时,见顾淮仍坐在原地不走,只能撇开眼,当他不存在。 或许是我多虑了,说不定无事发生。 谁料徐先生转头扫了我一眼,待我放下蛋糕后,顺势捉住我的手腕。 他没用什么力气,单单覆在我手上,要是我想,随时可以抽开。 可我没有挣脱,他也没放。 于是我们僵持在那。 温热的触感贴在手背上,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荒唐的一夜,只觉脸上发热。不禁喊了声:“徐先生。” 我试图提醒他——也提醒我自己——还有旁人在场。 并且那人是顾淮。 两个和我关系不清不楚的人。
第十八章 清算 【妈的。还有这样算的。】 我意识到这一点,顿觉慌乱,忙抽开自己的手,又低声喊他:“徐先生。” 他起初也愣了一下,之后朝我道:“抱歉。” 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在意我抽离的手——或许是我的躲避让他习以为常。 愧疚感涌上心头,我却只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 “这是画展的票,如果你那天有空的话……能把你的时间借给我吗?”徐先生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票,语气自然得像是对友人的邀约。 “我……” “先别急着拒绝,万一呢?也许你会想要去。” 我犹豫片刻,最终答应下来:“……好。” 我总是会在徐先生的温柔攻势下溃不成军。 攥紧了手里的票,我端着盘子快步离开了窗边。 徐先生在给完票后并没有久留,在店里待了一阵就走了。 余光一瞥,发现一直在店里的只有顾淮。 我本以为顾淮会嗤笑我,没想他盯着手机屏幕出神,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我拿起抹布,走上前收拾方才徐先生的座位。 “他是在追求你吗?”良久,在我以为这件事已经快过去后,听见他问,“那你亲我算是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摊到明面上来讲,顿时只觉得脸似火烧,身体却又僵直着一动不动。 “你是在学付泽吗?他吊着两个,你也想吊着两个。” “不是……”我艰难地吐出这两字,又想起支撑我作恶的原因,有了底气起来,“之前你亲我一次,我后来亲回去,扯平了。” 他像是终于绷不住似的,说了句脏话:“妈的。还有这样算的。” 我一言不发擦着桌子,没再抬眼看他。 …… “江衡,在感情上不清不楚,你也算一个高手。”临走时他给我留了这句话,“别以为我会落入你的套。” …… 回到租房比较早,孟尧今日没有直播,兴致高涨,拉着我去吃大排档。 像是从我眼里洞见了什么,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年问我:“最近是怎么了吗?看你心情都不是很好。” “也不是心情不好……”我摇摇头,又反问他,“如果是你心情不好,你会怎么做呢?” 我忽然有点好奇,眼前的男孩子会不会有犹豫纠结的情绪,如果有,我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发表心情日记? 化身键盘侠去暴躁吐槽? 或者是直播是嗲声嗲气向金主们撒娇? …… 结果他给了我一个未曾设想过的答案。 “去坐轮渡吧。”孟尧提议。 “每一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跑去海边,坐游轮到对岸的岛上爬山。” 我实在是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健康的生活习惯,顺口问了出来。 孟尧很实诚:“那时我刚出来,赚不了几个钱,太高端的娱乐活动玩不起,而这个一趟来回只需要几块钱。” “明天吧?”他身子前倾,眼底都是雀跃与期盼,“你请个假,我们一起去坐轮渡。” “我一直不敢坐山上的缆车,我恐高。”他说,“但是我想试试,所以你陪我去?”
第十九章 缆车 【“哥哥,那以后你来我?”】 次日等到孟尧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我们一同吃了顿午饭,便顺着他的线路行至海边。 …… 这里在城郊,工作日时没什么人。 我们扫了单车,沿着海滨绿道一路骑行,像是在追着风。 和孟尧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有活力。 也许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热忱。 扪心自问,很多时候我做不到这么轻松自在。 终于在轮船号角吹起前到达目的地。 我们赶上了最近的一趟轮渡。 船上很多人站起来,倚靠在栏杆边上——多数是在看海的游人。 海上的风很大,我扯住刚披上的外套,侧过头看向孟尧,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孟尧当机立断掏出手机:“别动!我给你拍照。” 我看着他仔细地校准镜头,认真得像是一位专业摄影师。 只听“咔擦”一声,孟尧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按下了摄像键。 我忙急着想去夺他的手机:“我还没准备好!……” “你笑了。”他从镜头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是在解释,“难能可贵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之后又被他摁在座位上连拍了几张,最后看到我在相片里笑得僵硬的脸,孟尧终于放过了我。 下了轮渡,我们便往山腰走去,去坐孟尧“念念不忘”的缆车。 只是他看起来似乎很是紧张。 “……你恐高吗?”买票的时候,孟尧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不会。” “你真的不怕吗?”排队等缆车的时候,他又一次问我。 “应该是不会害怕的。”我觉得纳闷,“怎么了?” 等到和他一同坐上缆车,我总算是顺着他的表现摸到了原因,之前孟尧为什么不坐缆车。 是因为他真的怕。 他的怕表现在话多。 孟尧原本就多话,坐缆车时更是有万千化身,我只觉周身有无数张嘴朝我叽叽喳喳。 缆车在山坑上穿过,距离坑底不过几十米。 万籁俱寂,除了孟尧的声音。 他的手紧紧抓着安全杆,话音里带着颤:“这个缆车不会掉下去吧?都没有护栏,就这么一个椅子……” “……你有没有感受到它在动?” “车慢下来了!啊啊该不会是要掉了吧!” “你别动!”我回头看去,见孟尧僵直着身板,眼睛一眨不眨,“再动要掉下去了啊啊!” 半大小子,还怕这些。 他怕成这样,眼睛还时不时往下瞥。 “人菜瘾大。”我学着他,用网络用语怼回去。 “怎么离终点这么远啊。” “江衡……”我听见他开始交代遗言,“你说我们要是死在这里了怎么办啊……” “我钱还没赚够。” “我还买不起房子。” “我周围人都有对象了我还没有!” “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命丧此地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网友们会失去他们的遥遥姐……”我笑着附和他,“然后重新爱上新的女主播。” 他骂了一句脏口,却还是一动不动,也不敢转头怒视我:“那些人怎么可以是这么善变的动物,见一个爱一个啊啊——救命啊!车又在晃!” 我起了玩心,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来,看这里。” “啊啊啊啊我不看!江衡你别吓我!” …… 伴随着孟尧一路嗷嗷叫,坐缆车的几分钟延伸得无比漫长。 到了山顶后,孟尧死活不乐意再坐缆车下山,于是我们二人徒步下去。坐上公交的时候,恰逢日落时分。 ……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摆弄着下午拍的照片。 最后翻来覆去看那张抓拍的照片,似是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朝着我低声道:“江衡,你说,我要是把你照片发遥遥姐账号里去,告知广大网友脱单的消息……” “那我岂不是会被网暴?”我接过他的话,“夺妻之仇永世不忘。” “我也会损失好多金主好吧!”孟尧压着嗓子,朝我喊了一句,“哥哥,那以后你来包养我?” 我抵开他送过来的脑袋,侧过头笑了。 孟尧在丢人这方面的确堪当无师自通,并且毫无负担。 在我这吃了闭门羹,他又重新低下头认真盯着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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