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喑声萃鳄

时间:2023-11-22 08:00:06  状态:完结  作者:海沉珠


后来又喝了几杯,他经理见气氛到这儿了,问说要不要去洗脚?


陈萃喝红的脸顿时褪地煞白,直愣愣的看武成晚,他平常工作也会收到这种邀请吗?


武成晚的沉默好似摇摆不定,在犹豫。他经理又开始给他使眼色,陈萃撇头,装看不懂。武成晚找了个借口推辞,陈萃经理只好作罢,一个劲儿的叫陈萃敬酒,直把这瓶酒喝完,陈萃眼神都迷离了,舌头捋不直,趴在桌子浑噩。


班是上不成了,陈萃经理架着陈萃要走,忽的被武成晚拦住,示意他俩顺路,他送陈萃就行了。陈萃经理纳闷,人精,看看陈萃被武成晚接过时咧出的笑窝,心里一咯噔。赶在他俩前头走了。


武成晚一只手臂就能把陈萃抱住,余一手摸钥匙开车门。陈萃环着他遒劲的腰,咕咕哝哝,问:“那种地方,你去过吗?”


洗浴场所。


他不理陈萃的酒气,把陈萃塞进副驾驶的时候,陈萃突然抓住他的手,用粗糙指腹带着情/色意味的捏捏他存在感过强的骨节,亲吻他的指缝,濡湿,带着夏季宿命般的湿漉漉。他从来不知道陈萃酒量有这般差。


回到小区地下停车场那会儿陈萃已经睡着了,下午正晒的时候,武成晚坐在车上没动,他等电子屏上的时钟一分一分的跳动,陈萃在睡梦中动了动脖子,似乎在寻找更舒适的睡姿。


陈萃的梦总是光怪陆离,他没有梦见过妈妈,仿佛出现在他梦中的常客只有一位————会说话的武成晚。


他甚至不觉得那是梦。


他睁开眼是在那年香火鼎盛的观音庙前,大树葱茏,人来人往,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香火气混杂着绿意。他还在念高三,专门从村里跑出来给成晚祈福。


庙在一座小山脚,沿着人工湖上一段台阶,参天古木把蓝天给遮盖住,没有风的时候树影好比把人罩进了干涸的湖底。香火自游客周身漂浮,他们都没有船,但他们有金子,大把的金子投进功德箱,香火就能把他们托举向天。


陈萃两手空空,他走路从不张望,肩膀微微拘着,头有些勾。


他在圆拱门前撞到了人,慌张着道歉说:“不好意思。”抬眼,看到武成晚冷峻的脸,石刻般的轮廓,仿佛生来就不会笑。


陈萃傻傻地叫他:“小晚。”


武成晚浓眉紧蹙,显然是对这个称呼不满意,他抬脚要走。陈萃眼尖的瞧见他手上的菩提手串,陈萃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不懂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岁,只会着急忙慌的跟在他身后,怯懦的问:“小晚,菩提子,能给我一颗吗?”


陈萃想把它戴脖子上,这样以后失眠就能盘着想事情。


“不能。”简短有力,音稍稍的低,听的陈萃想哭。


“我不要了。”陈萃堵在他身前,一旁人影穿梭,拉出时光的影子。陈萃看到他青涩的轮廓逐渐蜕变,眼光彻彻底底的变凉,变冷。电光火石间,陈萃听到他说:“我恨你。”


陈萃心头一热,喃喃自语:“你应该恨我,可是小晚,恨了我你也就忘不掉我。”


钟声响起,厚重的音叫树木抖擞。


武成晚回他:“嗯。”


陈萃问他:“你来庙里拜什么?”又像是不需要得到他的回话,懊恼道:“我有时候也想拜菩萨,要求的事情很多,怕菩萨听了烦,就想只问菩萨,能不能让我们晚几年再遇见,不要是高三。大学毕业最好,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就能更勇敢了。”


武成晚蓦地开口:“我不要。时间没错,地点没错,”他敛眸,很笃定,“人也没错。”


陈萃茫然道:“我不好。”


武成晚把那串菩提子脱给他,短短的手串突然变很长,被武成晚戴在他脖子上,“别说一个,我会给你全部。我会给你我的全部,你只需要给我你的坦诚。你有什么瞒着我?”陈萃怔住,恍惚间耳边一直萦绕着那句你有什么瞒着我,武成晚变得如佛像一般巨大,自高处俯瞰他,压的他喘不过气。


陈萃惊醒,急促呼吸,他此刻正在床上,武成晚在一旁桌案办公,见他醒了,眼神示意他喝床头柜保温杯里的水。陈萃大口喝水,赤着脚下床,有点儿离不开他,环着他脖颈,用湿润的嘴唇亲吻他耳垂,刚睡醒声音沙沙地,“想你。”


武成晚把他拽到身前,推开笔记本电脑,叫他坐在桌上,问:头痛吗?


陈萃摇头,重复了一遍,“好想你。”


武成晚起身,凳子腿划过地板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他压下来那瞬陈萃压根儿没有做好准备,肩胛骨堪堪抵着桌后的墙,生硬的,任他舌头顶进来,很热。陈萃抬手抱他脖子,鼻腔哼出黏腻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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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陈萃最近又开始上车间了,主要是给武成晚看那批色稿,要对色,怕墨印出来不对。车间有一个吊顶风扇坏了,又闷,不流通的空气叫工人都爱去门口或是值班室蹲着蹭空调。陈萃在车间站的隐隐发汗,他很少会出汗,但这天气实在叫人受不了。


他拎了拎衣领,领口有两颗扣子没系,来回煽动,能露出半截锁骨及其下若隐若现的皮肤。


宁可神出鬼没的,陈萃注意到他时他已经在一旁站了有一会儿了,邪性的眼神紧紧盯着陈萃的脖子。陈萃反应过来,像被毒蛇用鳞片扼住咽喉,脸色煞白的后退半步,急匆匆的收起稿袋就要走。


“啧,躲什么?”宁可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稿袋,陈萃不得不停留。


“还给我。”陈萃干巴巴的开口,他对着宁可始终底气不足,这就导致了宁可的得寸进尺。


宁可凑近他,陈萃不由得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中午一起吃饭?”宁可问。


“不吃,我要出差。”陈萃扯谎,眼睛也不眨,唰一下从他手中夺过稿袋,逃命似的跑了。


陈萃坐在办公室只觉后背发凉,他不知道宁可接近他的目的,也许光是他颤栗的反应就够叫宁可笑的了。看他胆战心惊,宁可就开心了。有这样的可能存在不是吗。


武成晚接到武徽金消息那会儿临近下班,说是让他回家一趟,他问什么事。武徽金让他回家再说。


工人们鱼贯而出时天际橙黄一片,黄昏已至,陈萃脚步乱糟糟的,怕碰上宁可,结果转头就在工厂门口撞上人了。几乎是同前些天的梦一模一样,陈萃抬起头,视线先掠过分明的喉结,下颌线,掀动的嘴角,而后一眼扎进他柔软视线。


陈萃手指捻了捻,如果没有这么多人,他横竖要抱一抱他的。


“你咋来了?”


‘跟我回家。’


几乎是不约而同,武成晚率先转身,陈萃跟在他身后,穿过渐渐稀疏的工人走到车前,驱车回家。


武徽金已经做好饭了,莫贤和小武哥都在,陈萃进门的时候武徽金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他会把外人也带回家。小武哥兴奋地喊:“哥哥,好久不见!”


陈萃也回他好久不见。五人围着一张圆桌坐,起初饭桌还很沉默,小武哥讲起他学校的事情,氛围才得以缓和。一顿饭吃的像是鸿门宴。饭后莫贤叫小武哥带着陈萃回房玩一会儿,看上去是有话要单独跟武成晚讲的样子。陈萃不安的朝武成晚看,武成晚给他一个手势,叫他别担心。


武徽金问:“为什么不结婚?”


他回:结不了。


武徽金就问:“为什么别人都能结就你结不了?”


莫贤在一旁脸色铁青,不知是在生儿子的气还是生丈夫的气。


武成晚道:爸爸,那间屋子。他指了指方才小武哥和陈萃进去的那间卧室。里面有我的爱人。


武徽金两眼一抹黑,差点踉跄,食指指着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受到冲击的大脑运转了会儿,从桌上瓷器瓶里抽年代久远的鸡毛掸子,要上演一场‘父慈子孝’的场面。


哪怕他是个哑巴,他也在别人眼里优秀了这么些年。时至今日,而立之年,这般叛逆与特立独行,武徽金实在接受不了。他说:“你什么毛病啊?你们这样对吗?”


武成晚摇头:我喜欢他不是毛病,要是病那也治不好了。


武徽金横眉立目,强势道:“断了!你们必须断了!你跟理理结婚。”


武成晚反问:不断会怎么样?


“不断你就别再进武家的门!别说你姓武!别再叫我爸,你跟这个家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武徽金老来反倒固执了,有一二分武霈的做派,这是以前没有的。


武成晚看向莫贤,莫贤一言不发,他捉摸不透她的态度。


陈萃在屋内跟小武哥聊天,忽的听到外面的动静。武徽金用鸡毛掸子把瓷器瓶抽到了地上,瓷片碎裂一地。他出去,看见武徽金的掸子朝武成晚身上落。


知是闹崩了,不知是因为什么闹崩的。陈萃条件反射的扑在他身前,挡着,拦着,说:“别打。”


没见着陈萃还好,见了陈萃,武徽金恨不能把他俩都给抽醒。鸡毛在空气中翻飞,挟着风,带出呼啸。陈萃死死搂着武成晚,末了被武成晚拉过,宽阔脊背迎着武徽金那一下,啪的闷响。陈萃眼见他眉心紧拧,疼坏了,小声叫:“小晚,你疼咬我,别憋。”


武成晚连闷哼都没有,他的声带早已不对这个世界颤动。


武徽金还要打,今夜誓要他如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一般,赔个清白。


因为他是父亲。


陈萃颤抖着说:“老师,你别打他,是我找他的,是我把他的婚姻搅黄了的。我要他,我能照顾好他。”


“恶心!出去,滚出去!”武徽金大怒。


武成晚拉着执拗的陈萃出门,陈萃冥顽不灵的要再辩解,父母不都是为了儿女幸福吗?可幸福没有模板,幸福无法复制啊。陈萃被他拽的步伐不稳,漆黑一团的夜,天上的星星隐去,连月光都黯淡不已。


“小晚。”陈萃叫他。


武成晚站在路灯下,陈萃看他的手语:哥哥,从今以后,你和我,是我们。


武徽金那一下也够武成晚遭罪了,陈萃拿了药酒给他擦。对着狰狞的印子,陈萃趴上去吹,鹅毛一般的呼吸扫在他后背,他反手把陈萃捞到跟前。


“怎么,怎么了?”陈萃不明所以。


他用近乎撕咬的方式亲陈萃的嘴,陈萃大张着嘴巴,他吻好深,陈萃喉管不住的吞咽。他们不是一对亡命鸳鸯,陈萃吃他的舌头,可悲的想他们居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祝福。


武成晚胸膛起伏着,猛然按下陈萃的脑袋,叫他再也无法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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