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晚再度把卡给他,不由分说,陈萃像捧着烫手山芋,看他道:不给的话,你好像很难过。 ----
第 64 章
陈萃连连摆手,说:“不是难过。”
武成晚没理他,起身去倒水,陈萃忙还他卡,被他面无表情的戳下眼睑的动作给赧住。
不给会哭鼻子。不是吗。
陈萃耳朵莫名发热,攥着卡无所适从。
天稍微热点,陈萃到医院去,在白色走廊里看到抱女儿的冼兵,冼兵正指着窗外,不知道在教什么。
如果不是武成晚,陈萃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冼兵打交道,他的朋友圈子又窄又小,圈进来的人都弥足珍贵。
冼兵身量高大,但不知是否被病魔连坐,他看上去瘦的有些像被风吹弯的柳树,脊梁骨被迫低垂,柔韧如草。
陈萃没有叫他,而是等他跟女儿嬉笑完,看过来的时候招了招手。冼兵微微发怔,随后把女儿带到病房,才出来见他。
谁也没有料到老同学再见会是这副模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冼兵对着陈萃已全然没有高中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说:“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陈萃晃晃手上提的药,道:“隔很远看着像你,过来看看。”
冼兵问:“你生病了?”
陈萃抿抿唇,勉强挤出嘴角的窝,他同当年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不比冼兵鬓角冒出的银丝,他看上去与冼兵已不是同龄人了,年轻太多。“小毛病。”
他口中的小毛病让他连着吃了几年的药,抵抗低落的情绪,他不愿意承认这是一种病,但累及肠胃无法容纳食物,使他不得不求医问药。近来才好点,他领的药量已经大大减少了。
“注意身体。”冼兵哑声叮嘱。
消毒水味道充斥鼻尖,让这句话显出几分诚恳。陈萃同他聊了几句,才知他女儿在市中心医院做的康复训练是全套的,如流水线一般,难怪费用高昂,一个月的开销就去了近万块。
“我有认识的医生,能帮你介绍,你愿意换个地方治疗吗?能省很多钱。”陈萃开口,他瞟着冼兵的表情,看冼兵眼角皱纹的变换,沟壑挤压,重重关卡落在那条纹路里,叫它深刻到无法抚平。
“谢谢。谢谢!”
陈萃话锋一转,又道:“你有困难可以找我,我不准备结婚,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你借成晚的钱,先打个借条过去吧。你也知道,他今年,订婚了。”说到这里,陈萃语速变缓,口吻莫名怪异,“他和他未婚妻筹备明年的婚礼开销大,买房装修,都是破钱的口子。别让他为难。”
陈萃走后,冼兵在廊道尽头站了很久,夜晚,武成晚收到他的消息,是一张欠条,上面还盖了手印。冼兵说: 兄弟,你放心,钱我一定还。
武成晚回:先应急吧。
冼兵打欠条这事他以为是邹理理的主意,发消息道:满意了,还不回来?
邹理理:有你这么道歉的?什么语气,放下你的身段跟我好好说话。
武成晚:……
邹理理:你还用省略号骂我??
武成晚把冼兵的借条转过去,道:大小姐,你的杰作。
邹理理啧道:还真不是我。
她从不撒谎,武成晚转念一想,给陈萃发了条消息,问:你找冼兵了?
陈萃秒回:找了的。
武成晚就说:是你让他打的欠条?
陈萃:我只是推荐了医生给他,那个医生在香港进修过,很专业,费用良心。别的就不知道了。
他这么说,武成晚不好再深究,陈萃紧跟着发:周末有时间吗?想给姥爷挑双鞋。
陈萃跟莫贤学的,要给莫执买东西,就在武成晚身上试。陈萃跟莫执关系破冰也就这两年的事,莫恒没了的头几年,莫执派人找过陈萃,陈萃犟,不回莫家。后来慢慢有了积蓄,才跟莫执说上话。
莫执有时候也会说陈萃,跟你妈一样倔。陈萃没反驳过,他有他的理由。
周末,武成晚在商场等陈萃,陈萃到地下停车场找停车位找了半天,上来迟了,跑着到一楼找他,脸腮奔的发粉,到他跟前喘气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武成晚看他一眼,转身朝楼上去。
陈萃跟上,在鞋店挑鞋,选中一双,叫武成晚帮忙试。店员没那么热衷,毕竟来的不是老人,服务太到位了把年轻客人弄得不好意思。陈萃半蹲,要给他换鞋,被他抬手拨开,利落的换上,踩着试了试,回陈萃一个还行。
陈萃把那双鞋买下来,武成晚抬脚朝外走,他在后面急忙忙的跟,问:“你接下来还有事吗?能不能一起看个电影?我自己不敢看。”
武成晚回忙。
陈萃哦了两声,又说:“看完电影再忙行不行?来都来了。”
他所谓不敢看的电影是恐怖片。早些时候,俩人读大学那年,一起在小胡同看电视,也看从香港那边引进来的僵尸片恐怖片,陈萃胆子确实小,被武成晚拉着,害怕的捂眼睛,在音量爆增时钻进武成晚怀里。武成晚抱宝宝一样抱他,手上动作分明爱怜,表情又带笑。在恋爱的把戏里沉溺。
晚间场人少,成双结对的,尽是情侣。武成晚手上拿着陈萃的爆米花,默默落座。中间只有他俩,剩下的人都在后排。
影院声波一开始就震耳朵,陈萃在幽幽的背景音乐声中寒毛直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逐渐蜷缩,想把自己藏进座椅里,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在荧幕出现鬼影时禁不住发出一声呼喊。武成晚在他尖叫之前,就已经捂上了他的嘴。仿佛了解他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陈萃翕张的唇被他堵住,舌尖舐着他掌心,濡湿。陈萃在极度惶恐中舔他手心,频频,颤动的眼睫抖如蝶翼,在光怪陆离中翻飞。大荧幕的光冷如深秋的霜,无声无息从地面渗上来,寒意侵袭,一下分不清戏里戏外。陈萃打了个哆嗦,眼睛倏地被那只湿漉漉的手盖住,天地霎时昏黑,茫然无际。 ----
第 65 章
他是暖的,无边的黑里也都是他带来的安全感,陈萃静静,一动不动。不要沉湎于过去,总在回望过去的人生活的并不幸福。陈萃比谁都懂,揪着那段过往一直想摆脱的回忆不放,连人都会变成过去式。
武成晚松手,在明暗交替中问他:走吗?
陈萃侧身,看他紧闭的双唇,他也许是抵触要开口这件事的,因为不会说话,可科技的发达甚至让他连手语也不做了,死板的手机屏幕会用黑线表达出他的意愿和诉求。陈萃手落在他胸膛,衬衫口袋空空如也,不再有他精心搭配的钢笔。看吧,所有都在变,只有陈萃想倒回去。只有陈萃一人停滞不前。
陈萃像一只悲哀的,执拗的孤雁。侧身凸出的肩胛骨犹如发育不全的翅膀,抻着背,缓缓吻向武成晚的嘴巴。
武成晚垂眸,偏头避开他的吻。
又一次,陈萃看到他讲:抱歉,我无法信任你。
出了电影院,武成晚先行离开,陈萃站在路灯下,发着浅薄翠绿微光的灯照不透漆黑的夜,月亮也躲起来,他低头,觑到不远处葱茏的树影。婆娑。一层又一层的影子压在大地上。他突然觉得人生就像黑夜里地上依稀可见的树影,影子越暗,人生阴霾越重。
武成晚到家的时候邹理理已经在了,正敷着面膜,看着无聊的泡沫剧。稀松平常。生活本就是无聊透顶又稀松平常的日复一日。
邹理理见他回来,摘掉面膜问:“约会回来了?”
他松松领口,坐在一旁的地毯上,开了罐啤酒。
从来都爱搭不理。邹理理无法忍受他的沉默,尽管大多数男人婚后都会变成哑巴,可他不说,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干嘛臭脸,表哥惹你生气了?”邹理理从沙发上滑下来,也坐到地毯上,没一点儿眼力见的开口:“哎,你俩怎么分手的?异地恋受不了相思之苦?还是他也受不了你这块儿冰,投入别人热情似火的怀抱了?”
武成晚:分手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比你还要恋爱脑。
他从不认为两人分手是陈萃单方面的原因,他也有错。他不适合陈萃,也许陈萃要的不是一个哑巴。他跟陈萃之间的遗憾是那年陈萃告诉他,翡翠是翡翠,金子是金子,翡翠不会变成发着光的金子。他信了。他在陈萃一声声的肯定当中陷进去,比起陈萃需要他,他更需要陈萃。陈萃留着菩提,他就没留着陈萃送的那块儿翡翠吗?廉价的,又他妈的比世界上所有玉石都珍贵的宝贝。
他跟陈萃之间只剩下这个了。
邹理理:“我都分不清你是在骂你自己还是在骂我。”
武成晚:都。
邹理理难得大方不跟他计较,正色道:“不能和好吗?”她也是局中人,怎么能不懂,这世界是山,是泥潭,是困住无数人的一盘棋。
武成晚对着手机写了很久,拿给她看的却只有一句话:他为我自杀过。
邹理理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诚然她再为情所困,也不想为了康帅那个王八蛋去死。康帅死了她都不要死,康帅死了她还能放挂鞭。
“表哥糊涂啊。”邹理理同情心泛滥要去抱他,被他一个手势止住。
他道:咱俩不是这种关系。
邹理理嗤一声,腔调一转,调侃道:“奥奥奥,不是。咱俩只是单纯的能领结婚证的关系呗。”她好事道:“我看你没忘了他,不如这样吧,长成表哥这样的不好找,不过长得像的铁定有。我给你找找。他那颗痣长得真妙啊,你说我要不要也去点一颗?”她说着说着就去照镜子了。
武成晚只当她无厘头,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她撺掇他收拾收拾,跟她去“相亲”。
他道无聊,就没去。
邹理理古道心肠,非要把事办成了。她给武成晚打电话,说高跟鞋坏了,让他下楼送一双,不然她崴着脚没办法回家。
武成晚发短信说她:事多。
一面又下楼给她送鞋,小区楼下长椅,邹理理和陌生男人相谈正欢,见他下来,忙戳男人胳膊肘,让他好好表现。
“成晚,这我同事,解选。”
武成晚扫了解选一眼,很周正的长相,痣长在颊上,他一下就明白了邹理理的意图。
解选同他握手,柔若无骨一般,他想陈萃手不是这样的,筋骨很硬,又糙。没有惯养过。他松开解选,邹理理装模作样的换了鞋,笑眯眯的同解选道别。解选刚走,她兴冲冲的问:“怎么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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