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冶不怎么懂美术,但能看出来,谭薰在这方面的造诣颇高。 想到谭薰,他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在他眼里,谭薰不像是周郁的追求者,更像一个老同学,她知道周郁少年时的模样,甚至了解他的性格或者爱好,两个人可以很容易找到话题闲聊,而这些,是程冶所做不到的。 说起来好笑,他竟然有点儿嫉妒。 “嫉妒”,没想到这词儿有一天也能落到自己身上,难不成真的坠入爱河了? 程冶有些烦闷,他出去到车上拿出早上定的甜品,回来递给周粥。 “给你买的,吃吧。” 周粥看了好久,才伸手接过。 她低垂着眼睛,轻声道:“谢谢。” 这是程冶第一次听她说话,嗓音清灵灵的,还挺好听。 他没忍住,拍了拍周粥的脑袋,对方也没躲。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周郁和谭薰走出来。 周郁笑着说道:“那周粥就麻烦你了。” 谭薰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目光在周粥身上扫了一下,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看过你妹妹的画,还蛮有天赋的,这种好好苗子我最喜欢了,肯定好好培养她。” “谢谢。” 谭薰摆摆手:“这么久没见,一起吃顿饭?” “今天就不了。” 周郁说道:“下午还有一个客人,我得会店里准备着,下次吧,我请客。” 谭薰倒也没继续强求,干脆道:“行!” 简单的几句交谈后,程冶和两兄妹离开了画室。 车上,程冶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谈妥了?” 周郁点点头,给周粥系上安全带,说道:“谈好了,下周来上课。” 程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周粥,说道:“这个画室离你家挺远的,周粥以后上下课怎么办?你来接送?” “怎么可能?” 周郁瞅他一眼,笑道:“我那么忙,哪有时间总接送她?下周开始带她坐几次公交车,然后再叮嘱一下注意事项之类的,后面她就自己上下课就行了。” “不会出事吧?”程冶皱了皱眉。 周郁坐回位子上,给自己扣上安全带,说道:“高功能自闭症不是傻,她其实蛮聪明的,就是发挥不出来,我只要反复教,她能在心里记个大概。” “原来如此。” 程冶看着前面,开车驶了出去。 车内没放歌,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个转口,周郁忽然开口道:“你今天不高兴?” 程冶开着车,听到他的问题眼皮一跳,说道:“没有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周郁笑笑:“我用两只眼睛看出来的。” “……没有。” 程冶咬着牙不承认,主要是原因太丢人。 周郁见他嘴硬,眼底的笑意更甚,慢慢竖起两根手指,揶揄道: “第一,你上车没听歌;第二,你没追问我关于谭薰的事。这不太正常,说明你心绪不高,我说的对吗?” “……” 对对对,你说的都他妈的对! 程冶有一种被看透的恼羞成怒感,脚下一踩油门,在即将红灯的最后一秒,穿过了路口。 前方的路段车辆多起来,他放缓了车速。 事到如今,反正心思都被戳破了,他也懒得藏着掖着,坦白道: “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太了解你,好像除了你有妹妹,开着一家纹身店,有几个好兄弟……还有个不靠谱的妈妈以外,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这让我很烦,你知道吧?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就是烦……”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特别想去亲近一个人,结果离得越近,越是感觉对方虚幻,怎么抓都抓不住。 并且你还不能急躁,因为对方可能一碰就碎。 你需要像刻意收起獠牙的野兽,小心翼翼地去探寻一个可能随时会消失猎物。 周郁沉默了。 程冶好似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没继续开口,只一个劲儿地开车。 其实在脱口的瞬间,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明明他还没说过自己的情况,凭什么要求对方全盘脱出呢? 而且自己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没有出现在周郁的少年时期。 现在的迫切,只是私心作祟。 从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吻开始,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他想抓住周郁,想了解他的一切,想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车子停在宠物医院门前。 两兄妹下了车,周郁敲了敲窗户问道:“不上来坐坐?” 程冶勉强地笑了笑:“不了,感觉头还是有点儿不得劲,我回家睡一觉。” “行,那你记得吃饭。” 周郁说完,转身朝店里走去。 程冶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跳,脱口而出叫道:“周郁。” 周郁顿住,投来“还有事”的目光。 程冶道:“再见。” 周郁笑了:“嗯,再见。” 程冶摇上车窗,开车往房子的方向走。 他的手死死地握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微露,后槽牙紧咬,呼吸快的有些不自然。 恶心,真的恶心! 他竟然像程海平一样,想要控制一个人! 真是恶心透了!
第二十四章 喜欢 程冶用力到指节咔咔作响,他猛的大力捶向方向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车子一个甩尾停在楼下。 他弯着腰,脑门抵在手背上喘着粗气,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回荡。 无数不好的记忆涌入脑海——自从程海平和赵妍姝离婚后,他的性格就开始变得古怪,暴躁易怒,偶尔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复杂和纠结。 十岁之后,程海平开始给他安排各种各样的课程,并且要求极其严苛,一旦达不到,他就会被锁进杂物间,关禁闭。 杂物间又黑又逼仄,只在靠近天花板的墙上开了一个迷你的窗户。 太阳好的时候,阳光会从那个窗口射进来,形成一个一条包裹着灰尘的光带。 程冶小时候很纳闷,高档的别墅里,为什么会有这样脏乱的地方? 后来他知道了,这是程海平为了惩罚他而专门开辟出来的,包括里面的垃圾和虫子,都是他故意的。 不仅如此,程冶上的那些课程,目的也不是培养他成才,而是要打造一个像赵妍姝的儿子! 赵妍姝喜欢的,他必须喜欢; 赵妍姝厌恶的,他便不能碰! 程海平企图用一个和赵妍姝相像的儿子,唤起她的母爱,然后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多恶心啊? 后来如程海平所愿,赵妍姝回来了,只是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而是因为她暂时玩儿够了。 这么多年,她赵妍姝每次离开,程海平就发疯,他发疯,倒霉的就是程冶。 少年时期,程冶不仅一次被送进“机构”管教,吃药、打骂,甚至电击他都受过。 要不是程海平要求绝对不能出事,自己能死个八百回了。 赵妍姝倒是没有掺和过,但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对于自己的求助,她从来没有伸出过援手。 从那时候开始,程冶就知道: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生来就不配做父母! “嗡嗡!” “嗡嗡!” 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把程冶从失神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手背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转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周郁”的名字。 他愣愣地盯了半晌,才伸出手指按下了接听:“喂?” 或许是他的声音不对劲,周郁明显迟疑了几秒,才叫了他的名字: “程冶。” “嗯,怎么了?” 周郁笑了一下:“你要是想知道我的事,可以随时来问我,你不用多想。” 程冶:“……” 不用多想…… 程冶紧绷的身体忽然就放松下来,他顺势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无声地笑起来。 打个电话来,就是为了特意告诉自己这件事,真是的。 他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干涩,试了好几遍才能正常的发出音节:“周郁。” 周郁“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程冶闭上眼睛,问道:“你能不能冷漠一点儿?” 再这样下去,见色起意,真的要走心了。 周郁在那头沉吟两秒,笑道:“不行,我可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见到路边的小花,都要给它盖个遮阳伞。” “操……” 程冶胸腔震动,笑得停不下来。 半晌,他将手机拿近,嘴唇贴着话筒,用很低的气声说道: “周郁,你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 程冶笑得更加停不下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鼻子发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 “程儿!!!” 程冶听到呼喊,抬起了头。 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顺着人流往外钻的李难言。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航空箱,摇摇晃晃的,像个不倒翁。 “让让,让让……” 李难言拨开人群,着急地往这边走。 程冶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圈,笑道:“啧,也没瘦啊?” 李难言也盯着他,叹了口气:“身体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我的心,因为你的离去变得空了,轻了二两称呢!” “汪汪!” 航空箱里的狗子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他。 程冶问:“你掏出来称了?” 李难言抛了个媚眼:“你在我心里的重量我再清楚不过,哪还用的“凡称”来称?” “操,你真恶心!” 程冶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你还是搭航班回去吧?” “那可不行,爸爸我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哦。” 两人一本正经地对视几秒,李难言突然给了他一个熊抱,说道: “妈的!想死爸爸了!” 程冶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欢迎过来。” 两人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一出来,李难言直接被动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卧槽,怎么这么冷?” 程冶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薄外套,嫌弃道:“不是告诉你穿厚一点吗?” 李难言抖的像筛糠一样:“老子穿的还不厚吗?都加绒的了,在家那头都热!” “这边是北方,过两天就要下雪了。” 程冶说着,带着他往停车位走去:“快点儿吧,上车就不冷了,等回去之后,给你拿个我的外套穿。” 李难言快速钻进副驾驶,滑溜的像条泥鳅。 听见程冶的话,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用的我的会员卡,还好意思说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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