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已经晚了。 他最后的勇气,甚至踏不出这个房间,只希望自己死在没有人注视的地方。 餐厅打烊了。 只剩下一盏昏暗不明的灯。 路月沉抱着那一束玫瑰出门,他早就习惯了等待,当对方主动地朝他靠近,他忍不住动摇,甚至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棋云,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我想问一下,小寒他在家吗?” “不在吗……谢谢。” 倾盆大雨落下,他打车去了林微寒常待的别墅,灰蒙蒙的天气为整座别墅笼罩了一层阴影。 别墅没有亮灯,也不在这里。 看来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 发丝和衣裳被淋湿,花瓣被冲散了一部分,路月沉注意到了,白天时尚且娇艳欲滴,不过是淋了一场雨,便狼狈不堪。 脆弱的经不起任何风雨。 他垂眸,用手指抚摸着花瓣,尝试为玫瑰挡住风雨。 从别墅回到家,需要整整一个小时。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浑身湿透,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如果这个时候林微寒给他发消息,大概只能错过了。 这么想着,在昏暗的巷子里,他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寂静的深夜,对方在巷子里显然在等他,周星棋那双眼充了血一样浓黑暗沉,身影淹没在雨夜里,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碎尸万段。 拖着的球棒和地面碰撞,在雨声中清晰而深刻。 那束花摔落在地。
第四十九章 山城暴雨。 林微寒和江释一前一后,他们打车从市区到镇上,这里是路月沉原本的老家,似乎是路月沉唯一还在世的亲人。 至于为什么不联系,路月沉的外婆在女儿出嫁的时候就和女儿断绝了关系。 老人独自住在山上,从没有和那一家人见过面。 这是山城的山区,叫做明前山,某一朝的时期曾经用过帝王家坟冢,地脉天然连成,暴雨冲刷着枝林蔓叶,远处山首和天边连接在一处。 林微寒和江释穿了雨衣,手机在山区信号很差,下雨天和板砖无异。 他的发丝被淋湿,鞋子上也沾了很多泥土,踩在泥地里,心情和阴沉沉的天空一样糟。 “小寒,慢一点,别走那么快。”江释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微寒“不用”两个字在嘴边,冰凉的雨水砸在他脸上,落在皮肤上冰凉一片,他脚下一滑,耳边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 “小寒——” 手腕被紧紧握住,江释带了他一下,他向前撞到江释的肩膀,对上了一双紧紧盯着他担忧的眼。 他向后看了一眼,要是摔倒了可能会滚下去。 江释稍稍松口气,对他说,“小寒,不要心急。” “你跟我来。” 他的手指随之被握住,江释紧紧地抓着他,领着他往前走。 林微寒唇线稍稍绷直,他想撒手,对上发小看过来的眼神,他于是闭了嘴。 “这里的路刚修过,但是没有修完,晴天还好,下雨天很难走。”江释说。 “你要找的人家……前几年山区曾经走了一批老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她。” 林微寒应声:“去找找看。” 可能因为是山区的关系,这里隔绝了市区的车水马龙,林间静谧清幽,放眼望去都是一团团绿,空气中是雨水冲过泥土的味道,引人心旷神怡。 手机延迟很严重,偶尔会叮铃响一声,他拿出看了一眼,是名为弦的联系人发过来的消息。 弦:学长,我已经到了。 有些人平时那么聪明,在某些地方又蠢又迟钝,他上次没有赴约,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是钝感力太强,看不出来他在冷暴力。 手机屏幕砸上雨水,对方的头像随之模糊起来,林微寒莫名有些烦躁,他垂眼看着那几个字,心里被堵的不上不下。 “小寒,这截路难走,你注意脚下……” 江释的话音没落,林微寒压根没看路,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在半山腰,手掌陷进了泥土里,脚踝处隐隐传来“咔嚓”一声。 ……艹。 钝痛随之传来,林微寒皱起眉,他下意识地去撩自己的裤腿,江释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们两个在树下坐下来,才五点多,天上雾蒙蒙的黑,乌云遮蔽天日。 他的腿搭在江释身上,江释掀开他的裤腿,指尖按了按他受伤的位置。 “疼吗?”江释问他。 林微寒下意识地皱眉,疼的咬紧牙,他看江释一眼,意思显然易见。 不疼才怪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容,手指按在树根上,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山路错综复杂,林微寒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远处冒出来一道身影,老妇人从树林深处钻出来。 她穿的裙子有点像是朝鲜族服饰,下雨天裙子沾湿,老人花白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姣好的五官,她手里提着竹筐,另一手打着老式的油纸伞,身形瘦小却坚韧,和这林间山水十分相符。 似乎在这里长大,天然属于这里。 林微寒心里莫名有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无从得知,只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职业病犯了,总是习惯打量周围的人和物取景。 他们两个人注意到了老人,老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妇人朝他们看过来,一双眼像是被雨洗涤过,里面一片幽静,目光穿过林间的枝叶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林微寒也得以看清妇人竹筐里的东西,香纸和一瓶清酒……祭祀的东西。 “您好,”江释主动地搭话,“我们是附近的游客,想问问您附近有没有酒店之类的……” 这么晚了,林微寒的脚踝又受了伤,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找人等明天再说。 “这山上最近的旅馆在山顶,离得还很远。” 妇人回答了他们,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有片刻的出神,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家就在不远处,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那里住一晚上,”妇人说,“你们付个饭钱就行。” 对方讲话客客气气,言语之中却带着疏离。 这幅冷淡的模样……江释稍稍停顿,可能是错觉。 林微寒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莫名的对对方很有好感,这好感来的莫名其妙,他皱起眉,是因为性子和他一样冷漠吗。 “那实在太感谢您了。”江释道谢,随即在他面前俯身,“小寒,我背你。” 林微寒才不客气,他上了江释的背,不用自己走路受罪,江释背起他,他看着雨水滴下来,他们两个跟在妇人身后。 “今天雨很大……您是出来祭祀的吗?”江释试探地问。 “是,不是长辈,是去看我女儿。”妇人说。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微寒在江释背上,他得以从后面打量着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看问的问题并不合适。 江释:“抱歉。” “你们是从市区过来的?”妇人扭头看他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目光总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林微寒眼珠稍稍地转过去,听见江释回答,“是从京城来的,来这里有点事情要办。” “没想到山城也在下雨。” 他们穿过了山路,有人带路,不用在里面绕来绕去,很快到了地方。 这里有一片山庄,建在半山腰,巷子窄而矮,只容两个人通行,朱红的老式模板门,上面贴着门神图案。 看上去不像是印出来的,倒像是自己画的。 画的挺不错,用了高古游丝描和钉头鼠尾描。如果没有学过画画,那么很有天赋了。 林微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问道:“这是您自己画的吗?” 妇人用钥匙开了门,回答他,“我女儿在世的时候很喜欢画画,这都是她以前画的。” “她嫁出去之前留了很多东西。” 门随之打开,清冷冷的院子,院子角落种了很多雏菊,还有一些菜,收拾的很干净。 草垛在墙角,上面搭了一层油纸,窗台上放了几个玩偶,随着灯打开,客厅映入眼帘。 林微寒只在书上看过这种房子,七八十年前流行的布局,会在客厅里的一面墙上贴上宗教信仰意义的墙纸,供桌上的柜子放了一些蜡烛和瓜果。 房间里有很淡的线香味,这种味道并不讨厌。 林微寒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妇人把伞放置到一旁,灯光是橘黄色,妇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瓶药酒。 “奶奶,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您会正骨吗?”江释问。 “你们叫我橘婆婆就行,会一点。” 橘婆婆把药酒放到了一边,随之握住了林微寒的脚踝,林微寒裤子已经湿淋淋的,他的裤腿被掀开,小腿线条流畅,脚踝处的一颗小痣也随之清晰地浮现出来。 “从京城大老远跑过来,是来找人吗。”橘婆婆问他们。 老太太讲话一直清清冷冷的,林微寒注意到书架上放了很多的书,很多都和风水玄学有关,这种老式村落会有那种算命神婆一类的职业。 “确实是过来找人,”江释说,“找一户姓秋的人家。” 随着“咔嚓”一声,林微寒疼的脸色发白,一瞬间的疼痛之后是酸疼,他试着动了动脚踝,慢慢地不疼了。 “谢谢您。”林微寒忍着疼道谢。 橘婆婆盯着他看,有一瞬间的走神,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东西。 “我去烧饭,你们可以先洗洗。”橘婆婆给他们指了指洗漱用的屋子。 洗澡要自己烧水,江释在里面忙来忙去,林微寒在外面看着,等到江释布置好了,对方看着他说,“小寒,我要不要留下来帮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江释,“不要,赶紧出去。” 只是脚踝受伤了,他又不是不能动了。 江释颇有些可惜,对他说,“那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 墙壁上有孩童留下来的痕迹,一道道的横线随着不断地往上,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记录,到最后一道差不多有一米七,可能是对方女儿的身高。 林微寒这么想着,忍不住观察起来,墙壁上还有很多用彩绘笔画出来的天空和雏菊,笔法稚嫩,应该是很小的时候画的了。 他随便洗洗,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脑海里某些不合时宜的回忆浮现出来,他把自己换掉的脏衣服收起来了。 担心江释会跟有些人一样自顾自地帮他洗衣服。 他这是第一次见炊锅,要烧柴火的,橘婆婆做事很麻利,他在厨房旁边看了一会,对方没一会就把菜炒好了。 “婆婆,您知不知道这山上姓秋的人家,她们现在在哪里?”林微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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