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屿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比前几天还要虚弱。饶是知道李言洲现在赶回来,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可刚才谈到一半,李言洲突然顿了顿,继而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界面露出来,好让别人能看清楚备注看清楚聊天内容的行为,也够让李言屿不是滋味。 其实说来,李言洲的耐心够好了,愿意顺着他,直到现在才谈当年的事。 李言屿醒过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明明昨日身处火海,呛人灼热无助的感觉还那样清晰,可睁眼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六年,除了需要接受毁容的事实,他还要重新融入这个世界,重新面对或多或少都变了一些的人际关系。 后两方面听起来容易,可对于李言屿来说比接受自己毁容还难。六年日新月异,他越接触新事物,越觉得跟不上李言洲,记忆里昨天李言洲还在大学独自为前程奋斗,可今天就已经事业有成独当一面。没有他参与的属于李言洲的六年怎么都填补不了,有些往事他还印象深刻,可那些却早就成了李言洲二十八年回忆里不具亮点的平凡一页。 他接受不了时间的变化,也不愿知道李言洲的变化,很幼稚地认为,只要他不去了解那六年,李言洲就一如往昔。 那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很复杂,都是李言洲答应过李言屿一定会做到的,桌上的每一张A4纸都能看出,过去的六年李言洲一定为那些事下了大功夫。李言洲一直顾忌李言屿需要适应,才没有急着开口,而李言屿也就抓着李言洲的顾忌,能拖一天是一天,要是能拖一辈子,那就更好了。 可现在李言洲等不及要谈了,为了一个小时前被误接的通话。 “刚才说所有的媒体法务都在随时待命,只要你觉得可以,一周后的新闻头条就会变成李西渊,过不了多久你可以亲眼见证他被拷上手铐的那一刻。” 李言屿听着,视线随李言洲放手机的动作落到茶几上,睫毛颤了一下,声音轻轻地问:“之后呢?” 李言洲停顿一下,接着说:“按计划,你在李西渊的案子里会以受害者的身份半出镜,在最后提出寻亲的想法,凭你和你弟弟容貌的相似度,以及他现在的知名度,大众很快就会掀起舆论......但是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你的个人信息暴露太多不是件好事,新闻一出一定会吸引庞大的关注,你以后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关注,网上鱼龙混杂,某些受害者有罪论言语过激,对你现在的情况来说并不好,而且你也不喜欢与人交往,所以我想只声音作处理后出镜,后面唐家的事我们再计划……” 李言屿嘴角弯起一道很小的弧度,“你决定就好,我不懂这些的,最后能让我知道他的结局就好。” 李言洲点着头,翻了两下面前的文件夹,又停了动作,“等你醒来再开始,就是为了让你目睹他被关进监狱的整个过程,不至于没有实感。” “我知道,是我说过的,想亲手把他送进去。”李言屿顿了顿,“谢谢。” 李言洲没接下他这句道谢,而是看着他,他们的话题到了这一步,李言洲铺垫引导了很多,按他所想接下来就该轮到李言屿问了,只要后者顺着他刚刚的话提到唐一羽或是唐家,他就能顺势往下表明某些事情,尽管没有抱着一次就谈清楚的想法,好歹能让李言屿心里有个数,像前晚一样的动作不要再做。 可李言屿情绪起伏不大,沉静平和地坐在轮椅上,眉眼依旧含笑,他身上加持着病气,说话轻声细语,让别人在他面前也狠不下心说重话。 这对双胞胎兄弟每一个都很聪明。唐一羽从小就带着鬼机灵,聪明写在脸上,而李言屿的遭遇让他只能把聪明藏起来,适时发挥。 从最初让李言洲发现李西渊对他的虐待,到现在知道自己不挑破,凭李言洲对他的愧疚,短时间内决计不会主动牵着唐一羽站在他面前种种,他都不是李言洲一直认为的,需要全方位受保护的人,他很会为自己考虑。 所以只要他闭口不谈唐家和唐一羽,就依旧可以装作一切无知,李言洲也没办法。尽管这很自欺欺人,但李言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只有李言洲。 六年前昏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六年过去了,他们该什么程度了……李言屿不敢去想,他也难受,为什么他从一生下来就在不断地输给唐一羽。 坐在他身侧沙发上的李言洲本人自然也清楚李言屿在装傻。 不管刚才的电话李言屿有没有听出是唐一羽,但在清晨的时间点发生这样的事,李言屿该想得到这些年他李言洲身边不是没人。 更何况李言屿一定听得出唐一羽的声音,李言洲刚刚的聊天界面也没有避着他。 可至此,李言屿仍然不问也不提,不想面对,李言洲再想戳破也只能算了。 话题终止到这儿,李言洲再陪他坐了会儿,正要离开时,李言屿说:“你的事业会被李西渊的事影响吗?”李言屿还不知道他宣布一年后退圈的事。 “不会,这些事都会由我的社交账号发布,自己爆料自己的父亲,会成热谈,但不至于影响事业。” “好。” “那我先去公司了,记得好好吃药。”李言洲站起来,给李言屿拢了拢衣领。 李言屿笑着,“路上小心。” 等李言洲走了,吴叔端来温水和药,看李言屿三颗三颗地吞完,他叹道:“厨房里的蛋糕怎么不说让李先生尝一尝,好歹昨天做了一下午,又等了一晚上啊。” 李言屿低眸,轻言:“算了吧,他不爱吃甜的,我不该选做蛋糕。” ---- 终于更新了!我先感慨一个。 晚安,谢谢。
第二十四章 采访结束,回三华庭还没休息多久,唐简便来接唐一羽了。上车后,唐简递给他一个牛皮纸包装的点心,唐一羽惊喜地接过,这是M市最出名的品斋阁的糕点小吃。唐一羽没去过M市,不过唐氏在那边有合作工厂,唐礼昌和唐简倒是经常往那处跑,每次都会给唐一羽带他爱吃的几款点心。 路上,唐一羽吃得身上全是糕点残渣,唐简笑他公众人物不注意形象,唐一羽怼回去说是因为他开车不稳,一来二去地拌嘴,兄弟俩好几个月没见着面,相处气氛倒是还不错。 回到家见到姚致芬和唐礼昌,没有李言洲在,一家人似乎都自在许多。本来唐礼昌还想让唐简回公司守着,结果姚致芬眼圈一红,说这么些个月都没好好与自己两个孩子说上话,一家人好不容易年前聚一回,还要让孩子去公司。 唐礼昌一见夫人委屈了,连忙哄着,什么也不说了。 姚致芬的家世好,说一句千金大小姐也不为过,而唐礼昌白手起家,从小过得滋润的女孩愿意陪他助他,过好长一段不如意的日子,他愧得厉害也爱得厉害,夫妻俩共度的几十年,唐礼昌一直都把姚致芬稀罕得紧。 当初姚致芬生孩子的时候,医生说姚致芬体质不好还怀的双胞胎,会很不容易,唐礼昌紧张得比怀孩子的人还厉害。后来接到医院电话说姚致芬早产,已经进手术室,从公司奔过去,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转,脑门儿汗就没干过。 也是那一遭把唐礼昌吓坏了,姚致芬生完孩子,兄弟俩的事就没让姚致芬操心过,小孩子最闹腾的岁数全是唐礼昌在带。 直到现在唐礼昌也不大舍得让她操心什么事。 吃过饭一家人挨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去年唐一羽拍完戏之后,为躲李言洲拍的综艺已经播了两期,姚致芬早就看过了,等着第三期播出,但现在没什么看的,就又翻出来投在大屏幕上,一家子四个人除了唐一羽这个被笑的,其他人都笑到不停。 唐一羽受不了他们,干脆缩到地毯上坐着,而在他身后的唐简,离得最近笑得最欢,整期综艺播完没少扛唐一羽的肘子。 八九点的时候家里来了个拜访的人,客厅里还在笑话唐一羽综艺里的糗事,他委实遭不住了,赶紧跑去开门。 “于叔叔,您怎么现在来了,多冷啊快进来。”唐一羽看见门外的人,忙扶着进来,提人拎过手里送来的礼盒,朝屋内一喊,“爸妈,哥,于叔叔来了。” 沙发上的人皆是闻声回头,唐简走过来喊了声“于叔”,顺手就接过唐一羽手里的东西,找杨阿姨把它们放起来。 唐简再回来,四人已经倒好热水聊上了。 于叔全名于德半,兄弟俩刚出生就来家里当司机了,上下学出门游玩,都是于德半载他们出去。于德半人老实,又特喜欢这俩孩子,在唐家当司机二十多年,和这一家人处得十分亲厚。 只是去年,于德半老家妹妹听说病了,请了几个月假回老家照顾人,结果没料到那段时间他前妹夫从狱里出来,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又赌得欠一屁股债。他自己没法还,想起来还有个好欺负的前妻。 于德半妹妹的病本来就严重,经她前夫那么一闹,想起过往数不清的伤心事,没挺住直接就咽气了。 于德半伤心得要命,他人再老实能忍,也不能搁着妹妹的死不报,于是大晚上握着棍子就去前妹夫住的地方闹,而他前妹夫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就那么打起来。于德半毕竟年龄上去了,可前妹夫却是刚从狱里出来的,最后打不过,折了半条腿,再也开不得车了。 “不是快过年了嘛,想着过年期间你们肯定忙,就年前提早拜个年,本没想这个时间来,是老家那边汽车延误,到这边已经晚上饭点了。原来也打算明天再来,都在旅馆歇下了,结果接到老家的电话,说我铺子进的一批货不对,让我明天去核对,怕明天别人催,就只好这会子来打搅了。”于德半乐呵呵地说。 唐一羽剥了个橘子给于德半,看着当初载着他和唐简满城跑,会跟他们逗乐的叔叔,这两年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算起来于德半要翻过年才满六十,可现在脸上布满皱纹,笑起来时褶皱全部挤堆在一起,看起来比七十岁的人还要沧桑。 “也是难为你这么远过来,今晚就睡这里吧,一羽,你和你哥去帮杨阿姨收拾个客房出来,给你们于叔住。”唐礼昌说。 唐简刚走过去听到这话,对要起身的唐一羽摆摆手,“我去就行了,小羽陪你们聊聊天。” “哎哎不用了不用了,东西全都在旅店呢,好歹是付了一晚上住宿费的,实在不打扰了。”于德半急急忙忙站起来招呼唐简别去。 姚致芬说:“这都快九点半了,这里不好打车,你腿脚又不方便,别去折腾了,就在我们这里住下,跟我们见什么外。” 于德半局促得更厉害,瞧着像是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送礼拜年的,怎么还能在这里蹭住蹭照顾,也不是没住的地儿,这些年已经受了不少恩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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