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两百吧,他回忆起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叠钱的样子。好像是一张一百的,里面卷着一张五十的,两张二十,一张十块的。钱看着都不太新,皱巴巴的。 这个人啊。 “你钱还够不够用,不够我这有。” 鬼使神差地,他又冒了这句话。自从认识周楚澜以后,李卓曜就觉得自己变得好怪,这种没来由的想法总是会不停大脑使唤,冲口而出。 周楚澜却没回答,而是站到门口,指着李卓曜刚挂上去的那几件衣服: “这就是你晾的衣服?” “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知道要拧干吗?” 衣服沉甸甸地挂在晾衣绳上,正在哗啦啦往下滴水。 “知道……我其实拧了。”李卓曜有点不好意思。 知道个鬼。他之前从来没自己洗过衣服,不知道拧到什么程度才算干了,想着反正夏天天气热,随便捏了两把就挂起来了。 “这样,才叫拧衣服。” 周楚澜拿过他手里的盆,把盆里剩余的水倒掉,然后挨个收下衣服,对叠起来,两手一紧,衣服上残留的水立刻都被挤了出来,还带着没漂干净的白色泡沫。 “你确定你洗干净了?”他斜起眼角,看着李卓曜。衣服上挤出来的水积在盆底,里面的洗衣粉浓度,恨不得可以再洗一次衣服。 “应该……吧。” 周楚澜长叹一声,端着盆又进了洗漱台,很快里面传来了水龙头放水跟洗衣服的声音。几分钟后他走出来,把盆递给李卓曜,盆里的衣服看着比刚才干净多了,拧干水分安安静静地放着。 “给。” “谢谢。”李卓曜接过水盆,慢吞吞地往走廊外面走。一边晾衣服一边看着外面的星空,每一颗星星,或大或小,都亮的很清楚。草丛里传来了不知名小虫子的叫声。衬得周围的夜更加静谧起来。 第二天一早,陈夜主动过来,跟着周楚澜和李卓曜一起吃早饭。 “你室友呢?” “他……我跟他不太熟悉,也不想一个人吃饭,所以就过来找学长了。”陈夜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没事。你刚来,过两天就熟悉了。” 上午写生的地方是在一处溪涧边,景色极美,潭中的水居然是神奇的蓝色,像蓝宝石一般。远看像是染料打翻在了那里,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潭水原有的颜色,清澈见底,水下的石块与细沙都清晰可见。 写生的人都在岸边的空地上,李卓曜要录像,所以径自走到了潭边,距离大部队有一段距离。这里的景色好,他拍了不少素材。此刻有些累了,倚在水边的树下站着,两小块枯木放在那有些挡脚,他便把木块踢开。 下一秒,一个绿色带花纹的动物的头探了出来,吐着信子,是一条蛇,被木头的动静惊扰,飞快地直起身子,盘过来,照着李卓曜的脚踝咬了一口。 “有蛇!”李卓曜喊了一声,脚踝处立即一阵麻木的痛传过来,低头一看,有两个血孔,正在往外渗着血珠。 这蛇好像有毒,没过几分钟,他开始觉得头脑晕乎乎的。 一只手拖住了自己,李卓曜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了周楚澜。 周围没别人,只有周楚澜听着动静赶来了。 他画完画,远远看见李卓曜去了水边。水边潮湿,是蛇虫聚集的地方,他便走过来准备叫他,还没走到便听见惊呼声,立即奔了过来。李卓曜正靠着树歪歪倒倒地坐着,脚踝上还在流血。 “你被咬了?”他急忙赶过去。 李卓曜抬起眼皮,有点费力地点头。 “走,去医院。” 周楚澜掏出手机,很冷静地打了120,告知具体位置,然后快速解下自己的鞋带,紧紧绑在李卓曜的小腿上,近心端的位置。 “这蛇……好像有毒。我现在有点难受。” 李卓曜的额头开始冒细小的冷汗,呼吸声也开始变重。周楚澜四周看了一圈,捡起刚才他喝水的矿泉水瓶,还剩小半瓶,倒出来为他洗伤口。 “别太担心,应该不是那种剧毒蛇,这里很少有。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现在我们先到路边,等120过来。这一段路,120进不来,我们得走到路边去。” “嗯。” “你扶着我……先站起来。”周楚澜把手伸进他腋下,一用力,扶着他站起来,李卓曜身子一软,靠在树上。 然后周楚澜背对着李卓曜,蹲了下去,手掌张开放在腰两侧。 “我背你。” 李卓曜愣了两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上来。快。”他催促着。 “谢谢。” 李卓曜弯下身子,双手搂住周楚澜的脖子,慢慢趴在了他的背上,周楚澜两手勾着他的小腿,腰部一用力,就把他背了起来。 他背很宽阔,有一种充满血气的温暖,李卓曜把脸趴上去,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变重的喘,他身上的气味也传了过来,仔细一嗅,居然有一股带着生姜味道的微苦气息。 “你身上怎么有生姜的味道?沐浴露?”李卓曜小声问。其实他有点累,但是趴在周楚澜背上又很舒服,自己好像有点发热,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弥漫了上来。许是害怕蛇毒扩散加快,周楚澜背起自己的时候,走路的步伐也很稳,略慢,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印在了农村的土路上。 微微的摇晃令李卓曜有点想睡觉,但是他又想跟周楚澜说话。 “没有。之前帮家里干活,天天在生姜地里。” “怪不得。”李卓曜把脸离得更近,一绺碎发扫着周楚澜的脖子后侧,痒酥酥的。 周楚澜心头一动,侧脸向后,低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声音低沉,也许是因为背着人走路容易累,字句里带着一点颤抖。 李卓曜用手搂紧周楚澜的脖子,把唇凑近他的耳边,微微低头,嘴唇微张的时候轻触到了耳廓。说话的声音很小—— “没有,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对,你很喜欢,你超爱。
第六十六章 “乖,别睡”/P 从水边走向村口的大路还有大约不到1公里的距离。周楚澜背着李卓曜,所以走不快,步伐很轻。李卓曜刚开始还在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过了会儿就渐渐地没了声音,只听得到很重的呼吸声,他的胸膛紧贴在周楚澜的后背上,上下起伏着。 “很难受?” 周楚澜低声询问。 “有点……恶心……我想睡觉。” “不能睡。再坚持会儿,救护车就快来了。” “我就……睡一小会儿……”李卓曜迷迷糊糊地说,上下眼皮正在拼命打架。他知道这是中了蛇毒的表现,但此刻头昏脑涨,控制不住地想要睡去。 一只宽厚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像是鼓励似的拍了几下。 “别睡。” “你有去长沙玩过吗?我们学校门口的臭豆腐跟糖油粑,特别好吃。” “如果晚上去爬岳麓山,6点的时候全山的灯会亮起来。冬天的话,很神奇。” 周楚澜开始不停地跟李卓曜说话,隔一会儿,就在他的腿上轻拍两下,不让他睡着。 中蛇毒会出现嗜睡的情况,是不能够睡过去的。 “别睡,我们快到了。” 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很轻,还是李卓曜的大脑昏沉,听什么声音都很小,他觉得周楚澜的语气都变得很温柔。小时候家里的大人哄自己睡午觉,都是这样轻拍身体,唱着儿歌的,那些语言变成了催眠的音符,一个字一个字的飘进耳中,很舒服。 周楚澜的话,也像这样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飘进来的,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某种遥远的梦呓,朦朦胧胧地,腿上温热的触感在提醒着自己,不是梦。 “乖。别睡。” 他低声说。 这句话像是某种魔力。刚才突然袭来的一阵难以控制的困意,略微减轻了些。李卓曜恢复了点清醒,迷迷糊糊地想着: 好,我会乖。我不能睡。 “长沙,还有,橘洲烟花。” 他半闭着眼睛,竭力驱散着脑海中的困意,回应着周楚澜的话。 橘洲烟花很有名,是整片天空都布满火树银花的那种壮丽的漂亮。他只在网上看过视频,并没有去现场看过。但刚才周楚澜说的那些关于长沙的话,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脑海。 长沙。长沙。 眼前开始冒金星,涌在了大脑深处的那片黑暗里,那些小小的金色的火星在跳,很像簌簌落下的烟花。 这一刻,李卓曜忽然很想看一场橘洲烟花。 “你知道橘洲烟花最好的观景位在哪吗?” “我知道……江边的……李白江阁。” “……那叫杜甫江阁。其实那边并不是最好的观景位,因为离得太近,人又多。” “那应该去哪看……” “最好的远眺观景位,要从我们学校坐立珊专线公交,去往江边,苹果湖路口站下,往前走几百米,从有灯塔的地方下去。那个视角,是最好的。” “最好看的烟花……是不是国庆放的。” “我觉得不是。”周楚澜扯起嘴角,忽然笑了,侧过头看着李卓曜,两人的距离又离得更近了一些。 “国庆的烟花很热闹喜庆。但我觉得元旦的烟花设计更加浪漫。” 李卓曜声音很小的“嗯”了一声,脑海中乱糟糟的。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的声音、周楚澜急切地叫他名字的声音、医生跟护士手忙脚乱抬担架的声音,杂糅在一起,搅在脑中。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大脑中这些乱哄哄的声音反而消失了,变得一片澄明。有一句刚才混在杂音中的话,从某个昏暗的角落涌了上来,李卓曜居然可以听得分明。 “有机会的话,元旦来看橘洲烟花吧。”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市医院的病房里,手上输着液,脚上缠着绷带。他妈梅萍正在旁边的椅子上焦急地坐着,见李卓曜醒来,神色才放松下来。 “还好吗儿子?头还晕不晕?” 梅萍把手伸过来覆在他的头上,被李卓曜轻轻掀下。 “不晕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看着梅萍那一身大红旗袍,叹了口气。 “你穿成这样?来医院照顾你儿子?” “死小子,你还说!当时你张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长沙的农村让蛇咬了,要住院,我正跟舞蹈团到外地排舞采风,衣服都没顾上换,马上往长沙赶。” 见李卓曜精神还不错,梅萍这会儿才放下心来。端起旁边的粥,递给他。 “来,吃点东西。咬你这条蛇还有点毒,医生说要住院一星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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