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呢?”他转过头问徐榛。 “别急,等下你们就可以团聚了。”徐榛哼着首不知名的歌,把车子开山了山路。 雨势渐大,车子在山路上一圈圈盘旋着,一阵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若秋一惊,挡风玻璃前的手机亮起了屏幕,正是自己的手机,他眯着眼辨别着屏幕上的号码,是上飞机前打来的那个号码。 “谁啊?”徐榛把车往路边一停,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号码,“你熟人?” 若秋无法回答,这个号码居然不是徐榛的,那是谁?催债的其他人吗?徐榛看起来和那些催债的人是分开行动的,到底是彼此认不出号码,还是这个号码是另外的人?那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大脑一片混乱,若秋怎么想也想不到答案,徐榛见他不说话,手一抛,将手机从车窗丢出。 手机滚落山崖,铃声也跟着远去,消失到一点都听不见。 徐榛继续启动车子,那首不知名的歌传来,本是欢快的曲调,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若秋忽然想起当年徐榛带他来看星星,好像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他喝了奶茶,然后昏睡了过去,一切看着像是偶然,却安插了别有用心。 他再次看向徐榛,而这次徐榛的手段明显已经升级了,他没有了之前循循善诱的耐心,俨然已经成为了更为暴躁的人。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伴随着渐大的雨势,若秋一路心惊胆战,看着人徐榛轻车熟路,开到了深山老林里。 那是之前他们看星星时候停车的位置。 徐榛用臂弯夹着若秋,把他拖下车,穿过灌木丛,一路拖到一座小木屋前。 “你留学这么多年,我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他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开上面的锁,老旧的门被折腾了半天才打开,发出“吱呀”一声。 “你不是喜欢画岩彩嘛,你看,我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跟着我,我天天让你画。” 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若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胶带缠着腿,他走不利索,被徐榛一把抓住,推进屋子里。 若秋趔趄了一下,摔进了屋子里,他艰难地爬了一点起来,朝里面看去,先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岩彩画材。 徐榛真的准备了岩彩所需的所有画材,还在地上铺上了白纸,只是纸的一角…… 若秋再仔细一看,纸的一角被渗成了暗红色,后面摆了一把椅子。 “来来来,你不是想见家人吗?我让你们团聚一下。”徐榛拽住他的头发,把他提起了一些。 若秋终于看清楚了。 被绑在椅子上的是若夏,她垂着头一动不动,脖子上的刀口往外淌着血,在地上聚积了一滩。 “姐姐!若夏!若夏!”他大喊着若夏的名字,若夏却没有回音。 “别急,还有你的好亲戚,全在这呢。”徐榛又把他往前拖了点距离,若秋往椅子后面一瞥,地上并排躺着两人,是舅舅舅妈,已经全然无声无息。 徐榛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带到那些尸体面前,“怎么不打个招呼,这么多年没见了,很想念吧。” 若秋不顾发丝拽得头皮疼,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一个劲地想要后退,徐榛“啧”了一声,一巴掌甩了过来,他摔倒在白纸上,颜料玻璃瓶被压碎,扎进肉里,各色颜料粉末聚在了一起,白纸上很快沾了血,不知是若夏的血,还在自己的血,那些血液和颜料粉末混在了一起,他在血腥味中忍不住恶心得作呕。 “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街上那家画材店买这个纸,我没买错吧。”徐榛扑了过来,把他的脸往颜料碎渣里按,“我连你用的什么画材都记得,你呢?是不是把我忘了?” 血液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在一下下撞击中,若秋惊恐地看着那张白纸被染成暗红色,那是自己一直在用的云川麻纸,他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用的画纸。 “你……去了陈老板地方?”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是不是连陈老板都……” “放心,他还好好活着。”徐榛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手掐住若秋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下次还想逃哪去?嗯?你再逃下次我把他也杀了,听到了没?” 泪水不断从眼眶涌出,精神几近崩溃,若秋望着面前狰狞的面孔,掐紧指尖,利用疼痛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徐榛,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徐榛阴恻恻地笑了。 “如果你要钱,包里的钱包你拿去,里面有几张卡,如果你要命,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我不要钱。”徐榛摇了摇头,“刚遇到你那会儿我也说过,我只要你这个人,其他什么都不换。”
第六十五章 铅丹 重复的话语俨然比当年听到的更为疯狂。 若秋摇着头,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还记得我们爬的水塔吗?”徐榛继续掐紧他的脸,“我说我想离开这里,我们一起 到别的地方去,当时你也不愿意,你怎么总是不愿意?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我已经对你这么好了,你还想要怎样?” “为什么是我……”若秋将头歪向一边,他知道徐榛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了,但他还是想知道缘由,那个根本的原因。 “为什么非得是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不放?” 紧拽头发的手松开了,徐榛将他甩在地上,自己在一旁坐下。 “看来十年前在钟灵山的事,你是一点都没想起来。”他干着嗓子笑了几声,一手爱抚似的摸了摸若秋的头,“那年我第一次犯事,不小心杀了个人,本来想连同她孩子一起灭口,结果那人被你救了,你看到了我,却忘得一干二净,我可真是幸运。” 若秋睁大眼睛望着他,拼命想要记起徐榛说的事,记忆里却泛不起一点水花。 “后来我找到你,想着如果你还记得,我就杀了你算了,试探了很多次,没想到你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哈哈哈……若秋,我从没对人这么有耐心过。” 徐榛逃亡了……十年?自己是目击者?曾经还共处一室? 接收的信息一个接一个在大脑炸开,若秋浑身发抖,仿佛血液在瞬间被冻了起来。 “当时我在的那个团伙指使我们去绑人,说是香饽饽,很多人都去了。一开始我不想杀那个女人的,谁叫她小孩闹得那么凶,想着这小孩值钱,就随他去了,不就一个小孩嘛,结果他妈要死要活,这小孩也愣是跟我们拼命,开了眼了。”徐榛从腰际掏出把刀子在手上把玩着,把冰冷的刀面贴在若秋脖子上,“不过这孩子倒让我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我爸打我妈,我也凶,比他还凶,后来呢,我妈直接给打死了,我爸打得我只剩一口气,为什么呢,就是为了让我跟警察说我妈死于意外。” 徐榛絮絮叨叨地说着,精神越来越亢奋,“从那之后我知道了,活命最重要,能保自己的命,别人的命算什么。” 刀尖在脖子游走,划破了皮肤,尖锐的疼痛传来,若秋忍着没吭一声。 “后来长大了点,我终于能跟他对抗了,就找了个机会杀了他。”徐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木屋的后头,“现在我爸还在湖里呢,没人发现,这么多年全当他失踪了哈哈哈哈哈……” 徐榛的笑声停不下来,他甩了刀子,站了起来,就像在发表演讲似的,将自己的罪行大肆说了出来,“所以呢,我就在那小孩面前杀了她妈,好好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没妈的滋味!唉,真是可怜啊……” “你不要再找借口了……”若秋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徐榛的话,翻了个身,盯着徐榛的眼睛。 如果今天他注定会被徐榛所杀,就算即将要死,他也要把那些话都说出口。 “那些都不是你杀人的借口!你就是在嫉妒别的孩子有母爱有父爱,而你什么都没有,你还可怜别人?你连自己可怜自己都做不到!” 徐榛不再亢奋,在若秋掷地有声的话语中,他好像冷静了下来,在地上盘腿坐下,点燃一支烟。 “是,你说的对。”半晌,他吐了口烟,“你说的很对。” 他伸手,再次抓起若秋的头发,把他拖近自己。 烟头红色的火光激起了儿时记忆里的恐惧,若秋再次挣扎起来,却没能逃脱,他被徐榛按在地上,烟头落下,灼烧的痛感传来,他喊叫出声,声音几近破碎。 “那我问你,你知道小时候你妈为什么也这样对你吗?”徐榛按住他的身子不让他挣扎,“没有理由,因为她是疯子,你也是,你的精神病是先天的,是遗传,别想着这辈子还能治好了哈哈哈哈……你有母爱吗?你有父爱吗?你也一样没有,其实我们差不多,遇到的都是垃圾父母。” 他把已经熄灭的烟头丢到一旁,又点燃一支,“像我们这种被父母毁了的人,这种没法在社会上正常生活的人,活着就跟废物一样,你懂吗?啊?你懂吗?” 烟头再次落下,剧烈的疼痛袭来,若秋从拼命抵抗到再无挣扎,直至昏死过去。 狂风呼啸,小木屋的木门跟着晃动,发出“喀嚓喀嚓”瘆人的响声。 再次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若秋在地上一动不动躺了许久,浑身上下都在疼,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伤导致的疼痛了,他一根一根动着手指,找回了一点点知觉。 和晕倒前不同,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裤子有松动,但并没有完全脱下,看着像进行了一半没来得及进行下去。 在明了徐榛还企图对他施暴的一瞬间,他特别想呕吐,也特别想死,这些念头在脑海一晃而过,在瞥见椅子上若夏的尸体的时候,他忍住了。 若秋小心翼翼地深呼吸,顺着自己的气息,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反复持续了几遍,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 徐榛正坐在一张铁床上打电话,对面骂骂咧咧,声音从手机听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他妈把人搞哪去了?那女的他爸有钱,给他爸打电话!” “别急别急,急什么?电话打着呢,等我搞到钱,还少的了弟兄们的?”徐榛打开免提,把手机搁在桌上,自己手上拿了把刀子,用抹布擦上面残留的血。 “给我麻利点!那女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徐榛笑了几声,从床上跳下,转悠到椅子边上,用刀尖拍了拍若夏的脸。 “是不省油,报警还叫律师,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知道不省油,就给我效率点!钱到了就马上撤!” “好好好,知道了。”徐榛认着怂,脸上却满是笑容,对面终于挂了电话,他把手机一丢,骂了句“崽种”。 若秋躺在地上,紧闭双眼假装自己还晕着,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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