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叶姐,叶姐说要跟我吃早饭,我们别让她等太久,我先去洗漱……”若秋再也没法跟他待在一张床上,掀了被子就逃,他听到于鹰在后头笑了一声,脸顿时烧得更厉害了。 他没敢回头,几乎是跑着溜进了洗漱间。 到食堂的时候,叶琼棠正坐在若秋一直坐的窗边位置,向他招手。 若秋走过去刚坐下,叶琼棠就朝着于鹰说道:“小于,你去打饭。” 于鹰还没坐下又站了起来,走到前头去打饭。 等于鹰走后,叶琼棠忽然压低声音问:“于鹰那小子……咳,小于对你还好吗?” 这是在考察志愿者工作?若秋心里一惊,不假思索,立马回道:“他人很好,勤快又认真。” “是嘛?”叶琼棠语气夸张,“我就是担心,他有时候对人太心软,不适合这里的工作,我在想要不要把他调走。” 其他的若秋没怎么听进去,脑海里只有【不适合】【于鹰会被调走】几行字像弹幕一样飘过。 “他对人不心软啊,他对我严厉的时候,特别特别严厉。”他赶忙找补。 “是嘛?”叶琼棠的语气更夸张了,“那就好,但不能太严厉啊,要是欺负你,你随时可以向我告状。” “叶院长,你偷偷灌输些什么呢?” 叶琼棠还说在兴头上,于鹰端了两只餐盘回到桌前,脸色依旧不是很明朗。 “怎么了?就唠唠嗑你还吃醋?”叶琼棠撇嘴,“一天24小时腻一起还不够是吧,你再怼我,我把你弄别的病房去。”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又一次变得紧张,若秋冲着于鹰一阵眨眼,想提醒他不要惹怒叶琼棠。 于鹰闭嘴了,再一次走到前头,取了瓶矿泉水,又夹了片面包回来。 若秋看着他的餐盘,于鹰对食物可以说是毫无兴趣,这已经不能用吃得简单来形容,可以说是吃得惨淡,他拿了只干净的勺子,把自己餐盘里的菜分了一半,放到了于鹰的餐盘里。 分完后,他发现叶琼棠忽然变得安静,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看。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伤害自己的事不能做啊,不然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叶琼棠瞄了于鹰一眼,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若秋以为她只是在关心,抬起手腕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现在让我自己割自己,我都下不了手。” 叶琼棠眯着眼,脸上的笑容依旧,于鹰的脸色却霜冻着。 这句话好像也没说错啊。若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叶姐。”于鹰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了。 “啊?” “医院的早餐粮谷类蛋白质是够了,蔬菜水果的种类还可以再增加一些。” “一个只吃面包的人,没有说服力啊。”叶琼棠调侃着他的打岔。 于鹰没理会,将一只剥好的鸡蛋放到若秋的餐盘里。 “哟,体贴啊,给我也剥一个呗。”叶琼棠顺势捞起自己餐盘里的鸡蛋。 “自己剥。” “这么冷淡?” “我是服务病人,不是服务院长。” 叶琼棠听罢,噗嗤一下笑出声,“敬业!你在我院常驻算了,年末给你包个大红包。” 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若秋在一旁心惊胆战,满脑子想的都是万一叶琼棠真生气把于鹰弄走了,那他该怎么办。 “我手疼,对,是因为我手疼,所以,所以他才给我剥哈哈哈哈。”若秋用筷子夹鸡蛋,没夹起来,鸡蛋两次从筷子滑落,跌落到餐盘上。 叶琼棠不紧不慢地回道:“你刚不是说不疼了嘛。” “我……现在又疼了。”若秋心虚地冲她笑了笑,还没笑几秒,自己的手却突然被对面人给抓了去。 于鹰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腕,手心的温度敷在伤口上,传来温热。 “很疼吗?”他抬起眼,认真地问道。 若秋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仓促得不能再仓促的借口,以于鹰的洞察力应该一下就能看出他在撒谎,他没料到于鹰居然会当真。 “不疼……”若秋赶紧摇摇头,“真的,现在又不疼了。” “看来伤口还没好透。”叶琼棠的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容,逐渐,笑容收敛变为认真的神色,“你俩都是,外伤内伤都没好透。”
第六十三章 赤红 叶琼棠的话很抽象,却不像是在开玩笑,若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于鹰紧握着自己的手。 于鹰的手背,手指上也有不少伤痕,一道道的,像是被利器伤到,跟自己手腕上的相比相对较浅,之前没仔细观察也没注意到,现在近看却十分明显。 “这些伤……”若秋被这些细密的伤痕惊到,于鹰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 “行了,我不叨扰你们倆了。吃完饭记得来休息室啊,叶姐我带了好东西。”叶琼棠从餐盘里捞了鸡蛋,顺带把紫米粥的杯子拿起,又是风一阵地快步离开了。 “以后她说的话,十句听一句就差不多了。”于鹰拿起筷子,夹起若秋分过去的一只烧麦,凑到嘴边停顿了下,还是吃了进去。 若秋看着他手上的伤口,还想继续问,刚张了口,于鹰又说:“烧麦还行,就是皮有点厚。” “你……” “我不喜欢里面的青豆。” “嗯……我也不喜欢。”若秋只好彻底不问了,把于鹰剥好的鸡蛋也切成两半,一半放到面前人的盘子里。 叶琼棠真的带了好东西。 吃完早饭走进休息室,若秋就看到叶琼棠正坐在他经常坐的一张桌子边招手。 他有些惊讶,叶琼棠好像很了解自己的习惯,从刚才食堂到现在休息室,都是提前就知道自己经常坐的位置。 桌上放着只巨大的袋子,若秋在桌边坐下,叶琼棠将袋子往前推了推。 “来,拿着,这些是给你带的小礼物。” 若秋扒拉开袋子一看,这哪是小礼物,袋子里放着一整盒岩彩颜料,还有配套的所有画材。 他把一大袋画材都紧紧抱到怀里,磕巴地对叶琼棠连说了几声谢谢,一旁的于鹰却一下站了起来,带翻了桌上的水杯。 “啪嗒”一声,水杯倾倒在桌面,水液沿着桌沿滴落。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于鹰的手握成了拳头抵在桌面上,轻微颤抖。 若秋被他的反应吓坏了,抱着袋子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琼棠显得很淡然,抽了几张纸巾吸水,“这里那么多病人在呢,有什么情绪你忍忍,等下我跟你细说。” 于鹰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很快将情绪调整了回来,他将杯子扶正,说了句“出去说”,便率先朝着门口走去。 叶琼棠也跟着起身,隔着桌子拍拍若秋的肩膀,“你先看看这些画材合不合心意,不合适的我再给你换。” 若秋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惊喜来得太突然,也太奇怪,他还没法分析出叶琼棠的意图,也不知道于鹰情绪为什么会转变就被岩彩带来的希望包围,生命力的光亮在就像注入了能源,一点点跳动起来。 他迅速将画材取出,依次在桌上摊开,随后先打开了颜料盒子。 叶琼棠买的岩彩不像他在画室用的玻璃瓶装剂量大,都分成了类似于试管的小包装。 查看颜色的时候,一支红色颜料滚落在了桌上,若秋伸手把这管不听话的颜料按住,翻开一看,是辰砂这个颜色。 瓶中跳跃的红色粉末像是闪烁的危险信号。 若秋眯着眼注视着这个红色,大脑接通了一些忘却的记忆,恍若年老失修的电视从花屏变得逐渐清晰,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 【你觉得我是什么颜色?】 他发现自己忽然置身于茂密的树丛中,天空下着大雨,面前的男人拿着把生锈的钥匙,在“咔嚓咔嚓”开门。 那是一栋山间小木屋,门老旧到半天都打不开。 【你留学这么多年,我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那个男人打开门,把他带到房间里,指着散落在地上的一堆画材说: 【你不是喜欢画岩彩嘛,你看,我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跟着我,我天天让你画。】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抓住了手腕,他看向边上的人,那人脖子上是张牙舞爪的刺青…… “叶姐每次来这里感觉生活都改善了。” 大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秋一下回了神,发现手中的颜料管已经被握得温热。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拿着颜料管反复地看。 大叔坐到了身边,依旧拿着他形影不离的字帖,“话说叶姐平时在主院待的多,这边很少来。” “主院?” “在市中心,这里是分院,病人的病情都比较难恢复,需要长期疗养。” “这样啊……”若秋漫不经心地回着话,原来自己是属于难恢复的那种……怪不得做了MECT之后,他依旧徘徊在时不时就要发病的边缘。 刚才想起的记忆,若秋只觉得浑身不安,头晕手发麻,他一手整理着自己想用的颜料,一手撑着额头,缓了半天头晕没缓过来,反而越渐厉害,变成了头疼。 昨晚好不容易在于鹰的缓和下平复的情绪又开始翻搅。 若秋暂停了整理颜料,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于鹰,又想起于鹰刚才出去了,只好集中精神,转而先铺纸。 画纸摊平到了桌上,记忆片段中的人又一次跃然纸上。 若秋反复按压太阳穴,脑海里的画面快速拼凑,他记得他们好像吵架了,吵得很厉害,那个男人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摔倒,颜料瓶也跟着碎了,玻璃渣刺进了肉里,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鲜血直淌到了那些准备好的纸面上,男人见着血,却越来越兴奋,向他扑来…… 一个阴影投在了纸面。 若秋浑身颤抖了一下,抬起头。 于鹰站在桌子对面,挡住了窗边的自然光,神情严峻,就跟监考的考官差不多,正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 若秋用双手按平画纸,拿起一旁的桃胶,抬头一看,于鹰还是站在原地审视着他。 “怎么了?”若秋放下手里的桃胶,好声好气地问他,“你这样看着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岩彩画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于鹰没等他说完话,开口就是一句最后通牒。 “为什么?”仿佛浑身接了盆冷水,若秋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面前的颜料盒。 “没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这是叶姐刚给我的。”若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冷漠,把手中的颜料盒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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