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的他不带一丝好奇,也无所谓清白。 黄昏渐渐收敛,霓虹正一点点照亮整个城市。 贺云屺却觉得他的世界也随之一点点暗淡。 “头痛不痛,要不要帮你揉揉?” 和意料中一样,他被顾鹤眼里里带着的提防,就好像被一桶冷水猛地往头上浇下来。 贺云屺还想说什么,但顾鹤已经疲惫地缩进了被子里。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睡过去,可是熟睡中的人并不安稳。就算他睁眼还是无法视物,白天与黑夜而已于他而言毫无差别,这种生活和之前亦然无异。 有些事情,不是解释一遍就可以消除记忆的,重复一遍无意和再次鞭挞毫无区别。 贺云屺的嘴巴和心窝都发苦,滋味难言,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他们之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来,能解释却不能解释是两回事。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像承受着千钧重担,压他喘不过气来。 也似乎体会到顾鹤当时心有千斤坠,却无一字言的感觉了。 从他把顾鹤困起来的那一刻,就出现了无可扭转的局面。 之后顾鹤变得比之前更加高冷沉默了,贺云屺默默地在他身边陪着,却被当透明人。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住了。 原来他在睡梦中总是不自觉地去揪住心脏的位置,或许是伤口正在长肉,会有痒意。但经不起他轻轻一挠,吓得贺云屺连忙桉呼叫铃,让护士拿来绷带,暂时把他的手困住。 偏偏这次人醒得早,和之前那间房间一样,这一时间顾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直到感受到手腕上的手感不一样才恍然醒过来,现在的他应该是在医院里。 他的眼睛对特别光亮的反应就敏感些,比如旁边水果盘里的刀,在阳光的下比较刺眼,似乎喊醒了视神经。 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双手慢慢朝那把刀摸索。 片刻,他的手触到了锋利的刀刃。 贺云屺端着热汤进来,看到这一幕半个身子都麻了,却在靠近的前一秒蓦地停下,克制地喊了他,“别动!” 然后疯狂的冲到了他的身边,夺走了他手里的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顾鹤……” 他的喉头哽动,可没人应对他的呼唤。 顾鹤手腕上不止一处的伤口向外卷着,鲜红的血从泛白的伤口处似的往外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贺云屺压着他手腕的手似乎在发抖。 “医生!” 其实顾鹤并没有自杀的打算。不过是他想借刀刃磨断绷带而已,不小心蹭到了手腕。至于流了多少血,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阵杂乱的跑步声涌了进来,周围都是流动的,只有顾鹤一个人是静默的,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可他的身体锈住了,他完全无法支配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每个细胞都在无限趋于休克沉睡。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伤口,还以为贺云屺会问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问。 由于上一个营养师一时疏忽,把水果刀放在房间里造成如此重大失误,好不容易救活过来的人又要失去,贺云屺发了好大一通火,把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换了一遍。 刚刚还是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被吓了一跳。 在顾鹤闭上眼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 “我可以死吗?” 贺云屺瞳孔微缩,眉头瞬间黯淡,隐隐有戾气浮上,又被克制地压下去,他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但那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顾鹤没有动,只是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纱布。反正上面不止一道疤,谁在乎又新增几道呢。 贺云屺本来想在房间里装监控。但又害怕他反感,只能增派保镖在外面守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他。 经过这次,贺云屺吩咐把病房里坚硬的东西对他有伤害值的东西都用软包包裹起来,就连地毯也铺上了厚厚一层,即使他赤脚走也不会冻着摔着。 一切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偏偏主人公什么感觉都没有。 顾鹤进食情况似乎开始变得糟糕起来。即使他很配合,按照吩咐准时吃饭,却吃什么吐上面,身体上不仅对食物极端排斥,甚至连气味以及进食的想法都接受不了。 贺云屺本来是不知道这个情况的。但有一次他提前回来,推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敞开的窗户和被风吹动轻轻摆起的窗帘。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茫然地推开了另一扇门,没有人!
第九十七章 别这么狠心 他能感觉到血液从脚底似乎开始冻结。 “宝宝。” “顾鹤!” “呕。” 接着听到了马桶冲水的声音,卫生间的门是被掩起来的,轻轻就能被推开了。 贺云屺如获大赦一样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顾鹤。 他的脸色苍白,虚弱不堪,他的衣服上还蹭上了刚才呕吐物,是还没有消化掉的食物残渣,混着泛酸的胃液,又脏又难闻,整个人狼狈不堪。 但贺云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把他抱在怀里,声音有些不稳,“宝宝,别怕,我回来了。” 顾鹤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只是忽然觉得空气浑浊起来了,胃里的东西全部被排空,呕心抽肠的呕吐,让低血糖的他眼前一黑,栽在了贺云屺的怀里。 贺云屺把他抱到床上,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拧了条热毛巾,接了水,给他擦脸,让他漱口。 然后体贴地给他穿上了袜子,袜子包裹到他脚踝往上的部分,他脚腕细白,穿好之后两只脚显得可爱又纤弱。 医生的讨论声在耳边嗡嗡嗡的。 “初步判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同时还伴有一定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 “厌食症光靠药物治疗也只能是辅助手段,目前还没有什么显著的疗法。但是只要能够保证正常的生理健康,同时确保没有过多的精神压力或许对病人的恢复能有多些帮助。” 医生再委婉的字句也无法掩盖事实,贺云屺怎么会听不懂。 随着每日各种营养液流水一样打进他的身体里,贺云屺也请来最好的心理医生,无奈顾鹤就像是花期已过的玫瑰,一日比一日枯萎。 这让所有人都恐慌起来,这个阶段的厌食症,已经威胁到生命,也就是说,他随时有病危的可能。 贺云屺很少有茫然这种情绪。但是现在,他离不开顾鹤,顾鹤却已经决定要离开他。 可能是因为工作忙,贺云屺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待的时间也逐渐缩短,但每次都会等顾鹤睡着才会离开。 但顾鹤似乎很配合他,除了醒过来发会儿呆,那就是闭上眼继续睡过去。 贺云屺最近身体和神经都累,心情也不好,以前还会自顾自话,现在,面对顾鹤也很沉默。 「砰——」的一声闷响从浴室里发出,贺云屺猛地推门闯了进去。 “乖宝!” 他神色慌张地地看着跌坐在花洒底下的人,被热腾腾的温水打湿了头发,看起来有几分狼狈,还好人没事。 他以为顾鹤又自杀了。 就不应该放他一个人去洗澡的。 他的皮肤很白,也许是氤氲的水汽蒸腾得他的脸颊有些绯红,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眼中并未有任何波澜。 贺云屺想过去帮他,却被他淡色的瞳眸轻漫地扫过,眸光清冷如月,生生让他止住了脚步,即使那个人看不见。 因为心脏手术后他脑部的一个视觉神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造成了暂时性失明。 “我不过去,你别急,慢慢站起来。”贺云屺的话里充满了紧张,看着他支着浴缸边沿慢慢站起来。从他的发丝开始,紧张地视线黏着不敢挪动半寸。 顾鹤站起来后,缓缓解开自己的扣子,他心脏处有一道与周遭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疤痕便露了出来,很是刺眼。 纵使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有道灼灼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 贺云屺怔怔的伸出手轻想去触了一下那道疤,手悬半空又僵着又垂了下来,哑声道。 “还疼吗?” “做吗?”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这是顾鹤愿意说话后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不做就出去。”他的眉眼更冷淡了,那清冷的声线并未透着脆弱,也将陷入记忆中的他拉扯了出来,原来那几个月的温情,是黄粱一梦。 男人的周身气息凌厉倨傲,本来睥睨的眼神此时却流露出痛苦。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只要你好好养伤,养好伤后......我绝不拦你,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贺云屺看着那双漂亮清冷的眼睛,声线放低了很多,“先把伤养好,行吗?” 他的冰冷的面容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睫毛轻颤,“不做就滚。” 贺云屺还想说些什么。 “砰。” “啪嗒。”反锁的声音随后响起,一扇门把二人隔绝两方。 贺云屺依靠在墙上微眯着眼睛,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烟,刚想点燃的那一刻就将打火机熄灭了,那人讨厌烟味,他仰起头时绷紧的下颌骨棱角分明,喉结性感锋利,脑子里顾鹤倒在血泊里抽搐的样子,似乎说着「我不欠你的」,这一幕幕都不断强硬挤进他的脑袋里,心中便不自觉发苦。 然而一切都因他而起。 他们之间,很糟糕,像是无法逆转的死局。 顾鹤的态度让他心痛不已,他做的这些并不是想要换取他的身体。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放下不安,该花多长时间,才能让他重新对自己放下戒备? 现在他只觉得心中一窒,丝丝缕缕的痛感就缠绕上来,右手抚上心脏的位置,还有些刺痛。 顾鹤汗湿的掌心贴住玻璃,他本能地挺直脆弱的脊背。 云雾缭绕的浴室里走出了一个湿发美人,未擦干净的头发上滴滴答答滴落滑下锁骨。 贺云屺的浓眉皱成微不可见的弧度,深还是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声音不似以往冰冷低沉:“乖宝,先把头发吹干。” 要是换做以前,他可能还会被这种温情的手段欺骗,会不小心陷入这种「深情」,现在,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贺云屺走到他的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毛巾,轻轻的擦着他的头发,动作娴熟又温柔,而他似乎只剩下眉眼间的冷漠,凉薄又刺骨。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如果你对我的是一种怜悯,那么不必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是多余的东西。” 顾鹤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粗粝得近乎嘶哑。 贺云屺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他的冷言冷语而停下,忍受着那些难听的字眼钻进耳朵,他好像在这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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