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亲手把人推向悬崖。 “唔!” 手术台上的人眉头紧皱,似乎有要醒的迹象,麻醉师在一旁关注着他的动静。 其他医生也密切默契地配合着。 但顾鹤每一声无意识地哼唧仿佛像无数尖刀刺穿他的心脏,耳朵里似乎响起了他躺在地上无声的咽呜。 就像他的乞求中又带着一丝倔强。 贺云屺就浑身都像灌了铅,绝望盈满胸腔,好似亲眼目睹顾鹤正在走向死亡。 “动脉破裂,止血钳!” “患者的心跳停了,准备除颤。” “除颤无效,胸外按压无效,静脉给药1mg肾上腺素。” “持续除颤无效,准备椎管内麻醉。” 医生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客观、真实,同时也都冰冷、无情。 …… “心跳恢复,伴随充-血性心衰,仍有停跳预兆。” 贺云屺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煎熬和漫长。 第一心音的收缩期与第二心音的舒张期组成了一组正常的心跳声,微弱的心跳从一条平缓的直线开始上下起伏成曲线,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在听到心脏监护仪传来的声音时,贺云屺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快速跳动让他连虚汗都起了薄薄一层。 他向医生要了顾鹤恢复心跳的第一秒的心电图。 贺云屺回去把自己收拾得妥当得体,镜子里的人眼下乌青,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但依旧掩饰不了神态的憔悴。 “Are you pulling my leg?”(你在开玩笑吗?) “Go for it.”(开始吧。) 明明是不是青春期少年的年纪了,他却有这种愣头青才会做的冲动。 纹身师听到他的要求都吓坏了,怎么会有人在心脏的地方去纹上一个奇怪的图案。 来者脸部线条锋利,眼眸乌沉,目光犹有重量,那股压迫感与侵略性不明觉厉。 而且身上穿着几万的西服,面料在阳光下的光泽深沉,明明是尊大佛怎么会屈尊到他们这种地方? 但贺云屺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双幽蓝的眸子里闪着令人辨不明其中隐藏的情绪,毕竟没有什么是砸钱办不到的事情。 刺青师好不容易同意的时候,他却又补充道不要局麻。 吓得意大利的刺青师直接飙了粗口,这太疯狂了,不麻醉延绵的痛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劝他慎重考虑,毕竟没人愿意砸自己的招牌。 贺云屺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顾鹤所承受的痛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从此,他们的心跳就绑定在一起了。 但面对他的坚决以及丰厚的价格,纹身师终于还是妥协了。 刚开始的时候,纹身师的每一次落手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好及时止损。 只是这位客人似乎痛感很低,云淡风轻的脸让人有种错觉。但仔细一看,依旧能窥见他颈筋隐忍而清晰地鼓起,偏偏不喊停,随后他便放手去做了。 过了十分钟后他终于放开手纹了。 贺云屺的痛感有多低,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这种力度不过是让人变得麻木刺痒,脑海里浮现的是顾鹤躺在手术室里的模样。 一模一样的位置。 “OK?” “Go on.”(继续) “You seem to love her very much.”(你很爱她。) “He complete me.”(他完整了我的人生)说着贺云屺的眸中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心脏不合时宜地狠跳了两跳。 “wow…” 他只有这一个宝贝,他不介意变成一个疯子。 * 谢隽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看见贺云屺,差点抓起一个小弟就要暴揍一顿! 直到看着把身上的马甲搭在左手边走进来的贺云屺,额头上冒着密汗,身上只穿了件石墨色的衬衫,丝绸顺滑,袖口处向上折了折,戴着那串熟悉的佛珠,只是胸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三颗,似乎有些泛红。 一个古怪的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想问怎么了。 倒是贺云屺先开口了,“纹了个纹身。” “七爷,您的手还没有处理!”谢隽说这话的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一老一小真不让人省心。 因为穿着黑色的衬衫,刚才纹身时不小心压到伤口,血已经浸红了纱布。 简直就是胡闹。 但好在顾鹤已经完成了手术。如果这次没有成功还不知道贺云屺会做出什么惊天壮举。 现在大家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 贺云屺的积极配合,再加上他身强体壮的,右臂的伤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左右基本恢复如初,握方向盘也不再僵硬了。 顾鹤还在昏睡期间,外面可谓是血雨腥风,贺家一次大换血,堪比前几年还要精彩。 有钱人家的家事总是能成为大众的饭后谈资,但很快就牵扯出了一带的食物链。 资本家的狗咬狗堪比电视剧精彩,开庭也是因为牵扯了一系列的医疗回扣问题...... 南方一月的风确实比北方的还要渗人,这里的冷是入骨的刺寒。 时间如陀螺似的慢慢转了一个多月,所有的麻烦一一解决,也骤然空了下来。 “他怎么样了?” “还好。” 又是这两个字。 “什么时候醒?” “医生说还要再等等。” 谢隽看着贺云屺的眉头慢慢皱在一起。 坏了,攥着钢笔的手隐隐地抖了起来。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终于说:“七爷,医生说了这个清醒时间不定,况且、” 贺云屺勉强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压着心里活火山般的不稳定,声音沙哑:“这套说辞我已经听了一个月了,再没有办法就让他们都收拾滚蛋。” 谢隽也是万般无奈,他上面是贺云屺,顶着压力以一天两次的频率怒骂院长,院长又骂脑外科和神经科,底层医生们苦不堪言,只好天天开会。 明明那位祖宗一切数值都已经在正常值的范围波动。按理说离苏醒应该不远的,可惜偏偏就像植物人一样,这不显然是病人的潜意识并不想苏醒吗? 唉!
第九十六章 我可以死吗? 贺云屺一如往常,下班直接到了医院,这一个月他都住在医院。 顾鹤住的是VIP病房,里面的设施一切都以柔色系为主,居家风,吊顶高而四方,一具斑斓的水晶灯扎在中央,设有两铺床,办公桌以及小型餐厅,冰箱洗衣机空调应有尽有,简单来说可以算是小型公寓。 贺云屺消毒清理了一番才踏入病房,床上躺着的人眉目舒展,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嘴唇微抿,宽松的居家服在他身上把他的锁骨露出来,他的头发最近又长长了些,柔软漆黑的发丝衬得他更白了。 “宝宝,我回来了。”温热柔软的双唇贴上顾鹤的耳尖,亲昵地蹭了蹭,表现得像是一个温柔耐心的丈夫。 但他不敢握顾鹤的手,脆弱枯瘦的手看着让人心疼,反复轻轻一捏就会碎裂,只轻轻碰着他的指尖。 “宝贝快点醒来吧,我在等你。” * 顾鹤苏醒过来的时候是冬末初春的一月底。 心脏的刀口的肉已经长好了,身上各处的伤已经愈合了,只是他瘦到脱相,架不起来的居家服一再从他肩上滑落下来,他的头发没有修剪,眼下已经是能在背上披散开的长度。 只是因为手术并发症,视力受损,他暂时看不清楚东西,世界是模糊的。 贺云屺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开会,气场一度沉得窒息,底下的高层这一个月几乎总是活在炮火中。 CEO把不敢决定的事统一汇报,讲到一半,许纪川突然冲出来,嘴唇哆嗦,满脸喜色,叫了他一声「七爷」,磕磕绊绊说不出下半句。 突如其来地被打断,贺云屺愣了愣,立即解散了冷如冰窖的会议。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一路上心脏似乎都要蹦出来了,纹身位置也传来了灼痛感,异常的强烈。 心脏并不是什么坚强的东西。但只需要注入一点血液就可以让它重新跳动,让一条生命变得鲜活。 他一路上想着待会儿看见顾鹤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想抱一抱他,可当他真正看见活生生的顾鹤的时候,却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顾鹤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能露出来的只有小半截指尖和圆润白皙的脚趾,此刻的他正坐起来用餐。 或许是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微微侧头,显然松祚还是僵硬的。毕竟身体的全部机能重启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我吃好了,麻烦您了。”他以为来的是营养师,声音已经不如以前好听,小声又喑哑,声带也跟着罢工。 贺云屺沉默的走过去,看着桌上只动了两口的粥,其它食物一口都没动。 人看起来还恍惚着,目光朝着窗的方向,灵魂好像依然游离在外,没有乖乖回到他的身体里。 贺云屺拿起帕子擦去他嘴角的水渍。但那人几乎是立刻躲开,半惊半骇的叫出了声,哑透的叫喊更像是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的指尖都在发抖,其实在他靠近的时候心就狠狠地揪起来了,这个脚步声沉稳有力,熟悉的气味夹杂着烟草味扑面而来,瞬间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他就猜出了来的是谁。 贺云屺的手一僵,像猝然被人搅疼了伤处,怔住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握紧了顾鹤的手,虚弱人重心不稳,整个被按进对方的怀中,连同思绪也被撞出身体。 他脊背僵直,任由抱住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箍得他呼吸不畅,才开始发力挣扎,可现在的他才刚恢复,力气都使不出来,根本不能撼动他分毫。 贺云屺将下巴埋在他的肩颈处,一动不动,像是在沙漠中即将干渴而亡的旅人需要拼命汲取水份。 只是那人太瘦了,透过皮肤传来的依旧是嶙峋的触感,指节分明的骨骼压迫血管,脉搏在指尖突突跳动。 他比平常更加温柔,亲昵地喊道「宝宝」,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顾鹤被他高温的呼吸烫到,微不可查地缩了缩脖子。 “咳咳咳。” 贺云屺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人才刚刚恢复,自己一时失了分寸控制不好力度,正欲检查,却对上了那双透着冷劲儿的浅淡瞳色。 如果顾鹤能看见,一定会惊讶,对方的眼眶红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总让人望不见底一般,眼里却出现了害怕。 “抱歉。”贺云屺心中五味杂陈,胸腔起伏得厉害,一遍一遍地深呼吸,“是不是弄疼你了,难不难受......” “没什么感觉。” 顾鹤听懂了这句道歉,一双眸子敛着,辨不出情绪,瞳色浅淡,像云烟微濛的远山,朦胧得让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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